谢长嫣已经不存在有胃的部位又开始疼痛,太阳穴突突地跳。 “看来是没什么好谈的了。”她气压很低。 姜妤笙温和地说:“如果阿姨您愿意和我聊聊薄苏其他的事,或者想听听薄苏小时候的故事,我是很愿意的。” 谢长嫣拂袖起身。 姜妤笙连忙跟着起身,叫她:“阿姨。” 谢长嫣睥睨着她。 姜妤笙双手奉上一本相册,说:“阿姨,送给您的,这半年以来,薄苏的照片。” “请您相信薄苏,相信她的能力、她的志气。她选择和我在一起,选择一条新的路,不是自甘堕落、自毁前程,她只是换了一条不一样的、她更想走、走得会更开心的路而已。” “在这条路上,她也一样会不停地往前走、往上走的。” 谢长嫣不置一词地审视着她,没有抬手要接的意思。 姜妤笙颤了颤睫,双手捏紧了相册边缘,右手尾指的神经在隐隐作痛。 她最后说:“谢谢您,阿姨,谢谢您今晚没有羞辱我,没有对我说太难听的话。” 她眼神很真诚,谢长嫣眼神动了一下,心口似有什么堵到了喉咙口。终于,她伸手拽过相册,阴沉着脸,什么都没再说,径直往别墅外走。 姜妤笙也没再多话,送她到别墅门口,目送着她坐进那辆彰显身份,低调奢华的黑色迈巴赫里。 迈巴赫融入夜色,渐渐失去影踪。 姜妤笙身体的力气蓦地被抽去,抬手勉力扶住了罗马柱,慢慢平复身体与心脏不自觉的痉挛。 “姐姐,这真的是正确的爱你的方式对吗?” 她在心底问自己。 夜色静谧无声,只有如刀的寒风在剐,在身体力行地告诉她,孤冷是何种滋味。 她不愿意让薄苏体验这样的滋味。 “是对的。” 她仰头深深吸一口气,忍下想要夺眶而出的泪,在心底里肯定自己。 爱一个人,是如她所愿。 * 车流稀少,寒风萧索的环岛公路上,迈巴赫在平稳奔驰。 顶灯明亮,谢长嫣一张一张地翻看相册里照片上薄苏或是灿然、或是羞赧、或是无奈的笑脸。 眼神渐晦。 那是她这十二年来从未在薄苏脸上见过的生动与明媚。 似每一张照片,都在控诉她这十二年来,有多失职、让薄苏过得有多不快乐。 她心口越发得堵,车内空气沉闷得让她有种难以呼吸的错觉。 她降下车窗,透一口气,望见了环岛路下广阔无垠的大海。 海面暗蓝深邃,在幽微的光亮中闪烁着粼粼的波光,潮涨潮退,以亘古不变、仿若无意义的运动,一点一点冲刷、侵蚀、塑造着地形地貌。 似万分平静,又似暗潮汹涌;似能包容一切,也似能吞噬一切。 谢长嫣忽然出声:“路边停一下。” 司机应好,在一处可安全停靠的路边停下。 谢长嫣打开车门下车,迎着刺骨的海风,裹紧了身上的长呢外套,独自一人走向了环岛路旁的观海栈道。 风肆虐地吹拂她的身影,刺痛她的面颊,她一无所觉般地凝望着海面。 嫁过一个鹭城的人,生过一个祖籍鹭城的孩子,却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鹭城的海。 也曾在情浓时起过要来观海的兴致,计划过这样那样的攻略,最终都湮灭于现实的磕绊、情意的由浓转淡。 就是这样的海,养育了薄霖、薄苏、姜妤笙这样不同的两代人、三个人吗? 不同的人,循着相似的轨迹运动,真的能通向不同的目的地吗? 谢长嫣心似身体,被风吹得空落落的,没有着落。 她倾家荡产输过一次,知道倾尽所有爱错一个人,选错一条路,最终一无所有的痛,所以她厌恶一切的风险与不确定。 她不明白,明知山有虎,情意是最瞬息万变的东西,她不想让薄苏沿着她的老路往虎山行,想为她规划出一条最顺遂、最轻松的人生路,有什么错? 错了吗? 夜色静谧无声,只有如刀的寒风在剐。 谢长嫣心里没有答案。
第78章 谢长嫣离开后的当晚, 薄苏发来视频,姜妤笙考虑再三,还是没有隐瞒, 把谢长嫣来鹭城找过她的事情告诉了薄苏。 薄苏霎时就变了脸色。 姜妤笙连忙安抚她:“没事的,阿姨很客气,没有对我说什么难听的话。” 她把交谈过程尽量客观地还原了一遍,建议薄苏:“如果阿姨没有主动和你提起这件事,你可以当做不知道, 不用刻意提及。” 她的宽容与体贴令薄苏羞惭。 她愧疚:“对不起。” 是她没能处理好与谢长嫣的关系,说服、阻止不了谢长嫣,才让姜妤笙被迫面对本该由她自己面对的压力。 姜妤笙露出不理解的眼神, 摇头说:“不要说对不起, 姐姐。” “我告诉你这件事, 不是想听你说对不起, 让你愧疚的。我只是不想隐瞒你任何事,不想在这样的时候,让我们因为信息不对等而再产生任何不必要的误会。” “也是想要告诉你, 你可以对我有信心的。”她眼神温柔,透着万夫莫开的笃定:“我可以处理好我这边所有的事情,所以,你只要放心大胆地做你想做的决定,按照你自己的计划和节奏, 去处理你要处理的事情就好。” 她似她风雨飘摇的世界里,最坚不可摧、不可动摇的擎天柱、定海珠。 薄苏喉咙哽涩,胸腔被心疼、感动、愧疚、甚至委屈……诸般无以名状的情绪涨满。 她哑声说:“我爱你。” 除此之外, 再没有别的言语足以承载她此刻的心迹。 姜妤笙怔了怔,眉眼更柔, 眼眶明显也泛起了一点红,但她还是故意露出了些许俏皮的笑,温声逗她:“怎么能突然犯规呢?” 薄苏也难得露出了这几日来的第一个笑,乌眸如水地回望着她。半晌,她伸长了手,把平板从支架上取了下来,拥入怀中。 屏幕陷入一片黑暗,呼吸声隐约,姜妤笙一颗心、整具身体,也似被紧箍,陷入薄苏的怀抱中,因她的渴求与珍惜而隐隐发疼。 她轻抚黑暗的屏幕,似在轻抚爱人那颗藏在无坚不摧铠甲下千疮百孔的心脏。 “我也爱你,薄苏。”她轻声说:“你已经做得很棒了,辛苦了,如果不想笑,在我这里,可以哭的。” 黑暗中,薄苏的呼吸声明显低沉了许多。 姜妤笙鼻腔酸涩,低头亲吻摄像头。 薄苏看不到,但几秒后,她嗓音很哑,却依旧含着笑意,由衷说:“你也很棒,妤笙。” “谢谢你。” 爱情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一个人的坚定和坚持是没有意义的。 谢谢姜妤笙的懂得与同样的坚持,让她所有的坚定都有回应。 她不想哭,她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很累,怀疑“人与人之间只要愿意沟通,就一定能达成互相理解”的想法是不是太过一厢情愿。 无意义、不被理解的对话产生过多后,她偶尔会对这个世界再次产生厌倦,失去耐心。很想不顾一切回到姜妤笙的身边,很想抱抱她,被她抱抱。 但谢谢姜妤笙让她确知,她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只要看到姜妤笙温柔无畏的面容,听到她清醒轻柔的声音,她便又能充满电,对这个世界充满热爱。 对未来充满憧憬。 雨总会过,雾总会散。 这只会是人生歌曲里一个小小的延长音记号。 * 尽管贺之航掩耳盗铃般地套了几个壳、转了几手,但在同一个圈子里,各有人脉,要查出照片的最初来源、爆料的幕后推手并非难事。 因谢亭先不喜子孙淫逸,谢长悦管束严格,贺之航在私生活方面确实小心,无可指摘。但薄苏与她亲戚多年,知道她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大聪明没有,小聪明不断。 资质平庸却自命不凡。 小时候在学校表演,稍加改动别人的歌曲,便要自吹是自己创作的作品。 中学拿奖的作文,是默写谢长悦提早找人帮她代写好的模板。 大学为她保研立了大功的数篇论文,是刻意结识的好友给她署名,带她一起。 至于硕士毕业论文。 薄苏检索贺之航公示于网上的论文,仔细研读,整理出了她论文中所有涉嫌学术造假的部分,汇总成一份pdf,用不具名的邮箱投递进了贺之航的邮箱里。 第二日,贺之航便自乱了阵脚,着急忙慌地打来了电话质问。 “是不是你,表姐?”她刻意掐头去尾打哑谜。 薄苏不知道她是否开着录音,也不畏惧她录音。 她坐在办公桌前轻搅咖啡,气定神闲地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明显带着讽意的语气,让贺之航百分之百确定,就是她了。 “你想怎么样?”她咬牙切齿。 薄苏轻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顿了一顿,她声线转冷:“但是,如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就适可而止。” 说完,没再给贺之航时间,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相信贺之航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她不知道贺之航手头上是否有她和姜妤笙更多更亲密的照片,也不确定贺之航是否会就此收手,同样的,贺之航也不确定,此刻她手上的底牌是什么。 在北城电视台、谢亭先眼里,她都已算声名狼藉、难堪大用了,贺之航的目的应该已经初步达成了。薄苏猜贺之航一定比她更不敢接着赌。 果然,贺之航收手了,热搜和讨论在没有刻意的推力和薄苏、谢长嫣加推的其他话题稀释下,很快就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里。 薄苏把这张未完全亮出的底牌拿捏在手里。 北城电视台那边见舆论形势控制了下来,迫于《山水之间》投资方的压力、几个中高层领导的力保,终于松口了,答应如再无波澜,《山水之间》可以按照原先预定的档期播出,但要求这档节目播出和宣传时,要绝对的去薄苏化——片头不署薄苏制片人的名、除了薄苏作为主持人,在节目中无法避免地会出现,其余的一切时候,都要淡化薄苏的存在感与对这档节目的贡献,不允许以她为主体进行任何宣传与营销。 一切的成败,似都与她这个曾经为此付出过最多的策划人、制片人无关。 管青为薄苏委屈,其他交好的同事也替薄苏可惜,但薄苏什么都没再争取,体面地签字了。 她知道,电视台要如期播出这档节目,也扛住了很大的压力。能够不因为她自己个人的原因埋没整个团队的心血,能够看到其他的所有人都出现在职员列表里、电视的荧幕里,收获他们应该得的劳动成果,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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