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看过来,车驾驶座处的门被打开,司机张叔走过来,朝她微微颔首:“周小姐,我家老板想请你上车坐坐。” 张宁有些诧异的:“周老师,这……” “我不会去的。”周枫蹙眉,对张宁道,“走吧。” 然而没走几步,又有声音喊住她:“周枫。” 周枫回头,鹿茗秋一手撑着车门,静静看她:“别耍脾气了,给你开了庆祝派对,大家都在,走吧。” “什么庆祝派对?” “庆祝你胜诉。” “你怎么知道我胜诉的?” “你肯定会。” 周枫:“……” 她没再多说,只示意张宁继续往前走。 “周枫。”鹿茗秋声音不大,飘忽在风里,语气微重:“别发小孩子脾气了,你真要和我们绝交?” “绝交”这两字让周枫略微触动,她停下脚步,有些伤神地和鹿茗秋对视半晌,道:“我现在有客人。” “行吧,那我……两个小时后来接你?” “嗯。” 张宁是个审时度势的,知道周枫有人在等,一顿饭并没有花多长时间,他便称有事率先告辞了。 周枫虽胜诉,但心情却莫名沉闷,不多留,只笑说下次再聚,看着他拿起公文包向餐厅门口走去,接着盯着桌上的菜发呆。 直到温筠鹭过来,坐到她面前时,她才稍稍回神。 “张律师怎么走得这么快?都不等我过来。” 周枫唤来侍应生,撤菜重点:“不是说了吗?有事。” 近期骤然降温,外面凉风瑟瑟。 温筠鹭脱了风衣,搭在椅背上。 她来之前,周枫已经发消息给她告知了庭审结果,故而侍应生离开前,温筠鹭补充:“来一支波尔多的赤霞珠干红吧。” 见周枫看过来,她笑了笑:“给你庆祝用的,你吃药就别喝了,我替你喝一些,待会就你开车。” 周枫微默,突然对侍应生道:“这酒我们不要了。” “嗯?” “待会我要去一个地方……朋友那。”周枫咬了下唇,有点犹豫的,“他们给我开了派对,等下你要一个人回去了。” 温筠鹭闻言,敛了敛笑容。 安静片晌,她朝一旁静静等候的侍应生轻声道:“就点的这些菜,酒不要了。” “好。” 侍应生离开后,气氛突然变得僵滞。 温筠鹭目光沉寂,少顷,低叹一声,问:“鹿茗秋他们?” “她刚过来找我,应该是要向我求和的意思吧。” “明白了,等下她来接你?” 周枫不知为何,有点心虚:“嗯,大概五点多吧。” 温筠鹭点点头,一只手抵在桌面上,撑着下巴看她。袖口下滑,露出石英盘面的腕表和一节白皙的手腕。 她不笑的时候,眉眼清寒,实在是让人不敢直视。 “所以,你要和她和好?” 周枫沉吟片刻,才说:“她,其实帮了我很多。” “嗯,也是。”温筠鹭笑了一笑,并没多少愉悦的意思在里面,“怎么说都是快四年的情谊嘛,是个人都会舍不得的——但是,只有一条,注意身体,别喝太多酒。” 又有侍应生过来,端上了两碟小菜。 温筠鹭垂眼看向它们,语气淡淡,“毕竟让你在那种场合下不喝酒是不可能的。” “我不会喝酒的。” 温筠鹭不可置否,突然问:“你该不会又要断药吧?” 周枫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含糊道:“应该不会吧。” 尽管以前,她情况好些就会断药的。 温筠鹭“嗯”了一声,不再多问,只说:“吃吧。” 明明该是值得高兴的时刻,两人之间却有些闷重。 饭后,果然又在落地窗外看见鹿茗秋的车。 温筠鹭只看了眼,便别开目光,提醒:“去吧。”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问:“我几点去接你?” 周枫听见这句话,总算微微落下心来,回:“到时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她拿包起身,想过去做些亲密的举动安抚下温筠鹭,但想起这是公共场合,温筠鹭对此肯定是多有避讳,便生生停下脚步,笑道:“我走了。” 温筠鹭点点头:“去吧,我想再坐会儿。” 她又转过头,隔着玻璃朝停在街边的车子遥遥望去。 车窗上贴有防窥膜,看不清里面情况,不过后车窗却在此时被降了下来。 鹿茗秋就坐在那里,头发垂下,遮住半张脸。 冷不丁微微转过来,便和温筠鹭对上了视线。 她眼睛略带下三白,眼妆微浓,这样看人,总流露出些蔑冷的睥睨味道。 周枫很快走到两人视线中,下意识回头看向温筠鹭。 温筠鹭收回注目,低头,淡淡吸了口气。 真是个不省心的。 * 那天之后,似乎一切重新步入正轨,回到了之前的生活。 不过,周枫却明显感觉到,自己和鹿茗秋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了,尤其是两人独处时,她竟觉得如坐针毡。 甚至对方偶尔递东西给她,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手指,她都会猛地缩回手,弄得一阵尴尬。 这次冷战过后,最有危机感的却是鹿茗冬。 她老是念叨着“枫姐下次可别这么久不来了”,然后找着各种借口约周枫出来玩。 周枫找不出理由拒绝,只能耐着性子过去。 偏偏鹿茗冬不消停,没话找话,非要问她和温筠鹭之间的事。 每当聊起这些,周枫总会不自觉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鹿茗秋。 她翘着腿,像在讥笑,神情却散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日周末,温筠鹭没课,两人起的倒早。 陈连敏昨天打来电话,说是温筠鹭爷爷奶奶那边寄来了茶叶,让她们过来拿些回去,顺便一起聚聚。 温筠鹭并不打算过夜,晚上就回来,故而什么东西也不用收拾,吃完早餐就准备出发了。 周枫犯了懒,不想做早餐,洗漱后就去把两头羊放出来,坐客厅的软垫上逗它们。 两头羊被喂得越来越肥,羊毛也长得旺盛,乍一伸手过去,都摸不到肉。 没毛还是一张不屑脸,不过比刚开始到家那会儿温驯很多,见了生人也不会乱喷口水了。 周枫轮流摸它们俩,把木通摸得小声“咩咩”直叫。 这次去温家,餐桌上自然要说起周枫官司一事。 和以前一样,大部分还是温筠鹭和她父母在聊,而周枫不知怎么开口似的,矜持缄默,和平时完全两个模样。 她只在温寄言问她话的时候,才会清清嗓子回两句。 饭后,她们还要在这里坐一会儿,晚上才回去。 温寄言却看向温筠鹭,微微颔首:“跟我去一趟书房吧。” 温筠鹭一顿。 通常他这么说,就是要话要谈。 “你在这里坐会?陪我妈妈聊会儿?”她转头,安抚性地对周枫笑笑,“我待会儿就下来。” 周枫撇了下嘴,压低声音:“快点。” 温筠鹭上楼前,就看见周枫被陈连敏拉到沙发那品尝张嫂刚做好的甜点。 说是去书房特意谈话这么正式的事,父女俩也没那么严肃。 房间内有些闷,温筠鹭进去后就没关门,虚掩上。 她刚松开门把手,就听见温寄言沉沉开口道:“张律师和我说了周枫的事。” “什么事?” 温寄言意有所指:“她的那个病。” “……嗯。”温筠鹭来到太师椅那坐下,漫不经心地垂眸,“怎么了吗?” “你就没什么想法?”温寄言皱眉,他的语速很慢,听起来像是在思量措词,“这个病不是什么小事吧,你们日常交往没问题?” 温筠鹭不太愿意谈这个,只笑笑:“我觉得还行,她又在治疗,而且,并不是不可控的。” “你有问过她为什么会得这个病吗?” “我不知道,可能和她家庭情况有关吧。”温筠鹭顿了下,沉吟片刻,道,“她父亲几年前去世了,母亲那边,之前也出轨另嫁了……她母亲和她的关系不是很好,说不上来,周枫会让她来家里住,但又很容易和她吵架。” 温寄言静默须臾,突然开口:“筠鹭,我不干涉你谈恋爱的自由,但是如果你要找一位长期的伴侣,我的意思是……妻子这类的,我还是希望,你能找原生家庭好些的,我和你妈从你小时候开始就非常注意对你的家庭教育,就算因为工作上的事不能陪你,但也是力所能及地让你感受到和谐的家庭氛围。周枫她,是个很勤奋的姑娘,也有本事,毕竟不是谁都能出版那么多作品的。但是,一个人的精神状况很重要。” 温筠鹭有些无奈:“爸,周枫她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也没那么夸张。” “可如果不严重,又怎么会确诊,又怎么会需要吃药呢?” 温筠鹭不说话了。 温寄言静静看着她半晌,才缓声劝道:“从小到大,这是你第一次将伴侣带回家,还介绍给我们,我们其实很高兴于你的坦诚。但是我们希望,这份坦诚背后,是带着深思熟虑的。” “……” 从书房出来,温筠鹭随意往楼下看了一眼,却没看见周枫。 她轻轻蹙了下眉,下楼后问陈连敏:“妈,周枫呢?” “在外面,她说出去打个电话。”陈连敏说着放下茶杯,“哦对了,你们晚上吃不吃炸春卷?我刚让周枫上去问问你们,结果她说你们在说话不好意思打扰就下来了——所以你们吃不吃?吃的话我现在就去做。” “……吃吧。”心不在焉地应付完母亲的问话后,温筠鹭皱眉去了室外的那坪草地。 周枫就驻足站在那棵红得漂亮的槭树下,仰头望着它,神色恬静。 不过她双手抱胸,觉得冷似的。温筠鹭走过去抱住她的时候,她竟然在小幅度地发抖。 “冷就进去吧。”温筠鹭柔声的,也抬头看看这棵槭树。 她想拿周枫的名字和这棵槭树打个趣,却蓦地想起上次听见的,鹿茗冬的那句话。 枫叶,是在秋天才会红的。 温筠鹭目光微沉,周枫在这时轻笑道:“我想捡一片回家。” 她伸手,一片枫叶正好被风吹落,掉至掌间。 “做书签?” “嗯。”周枫用了力,攥紧这片叶子,却被棱角刺得手心微痛。 两人在树下拥抱了片刻。 至于刚刚温筠鹭和温寄言谈了什么,周枫上楼时有没有听见。 谁也没有开口去问。
第74章 名片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 周枫都没在公共活动上出现过。 有主办方找她合作,邀请她参加征文大赛的评委或者作家公益活动之类的,她都一一拒绝, 只待在家里, 创作, 看书, 或者纯粹地打打单机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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