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顿时一咯噔,打掉他的手:“小蓝呢?” “我让柳二牵去喂食了,”小白喜滋滋一拍掌,“别说,你这马确实灵性,我感觉它与我甚是投缘。” “不不不,”我慌忙摆手,“与你不投缘,只是第一次见面,它表现得客气了点儿。” 小白迟疑:“是吗?” “对对对,”我忙不迭说道,“你看它现在这么客气,以后遇到正事儿,它就撂挑子不干了,跑路跑一半停下来,非让你给它骑着才行。” 小白皱眉思索半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往师姐方向瞟了一眼,贼兮兮凑到我耳边小声道:“魏鸢果真离不了你,送你个马都是不中用的。” 我迷茫:“啥?” “这样你就跑不远了啊,”小白继续贼兮兮,“就算跑了也能很快将你追回来。” 我对于他能七拐八拐想到如此很是惊叹,但猛地心里又一咯噔,我若再要计划逃跑,就必定要带上小蓝,然而小蓝确实比不上雪域的马,但我又不能一边牵着它一边骑别的马,这样小蓝势必以为我移情别恋,搞不好还会将我们一人一马踢翻。 还真被他说中了,这是个问题。 我轻轻一扯小白的衣袖,先偷瞄一眼师姐,然后向他使了个眼色,指了指门外,小白一愣,了然点头。我当即干咳一声,一边下床一边念叨:“不行,我得去院子里走走,”又摸摸脑袋,“总觉着晕得不行,可能是憋得慌……” 师姐放下笔,靠在六角椅背上,淡然瞧着我两慢腾腾挪出房门。一出门,我立刻揪住小白的衣领子,将他按在榕树干上,仰头一呲牙,恶狠狠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白面上波澜不惊,只对我眨着他的大眼睛,疑惑道:“你干什么啊花花?我以为你叫我出来说悄悄话呢。” 说你个蛋的悄悄话! “你故意引我去那个地方,有什么目的?”我盯着他的眼睛,“你到底想干什么?画上那个人是谁?” 小白低头瞧着我,忽然眯眼笑起来,颇为愉悦的样子:“一口气问这么多,你让我回答哪个好?” 有道理。 我想了想,沉声说:“先告诉我画上的人是谁。” “她呀,”小白的声音如同叹息,幽幽然带着不易察觉的悲伤,他脸上的笑意也倏然消失,这幅变脸的功夫让我愣了一愣,接着听他清冷嗓音道,“那是前任教主。” 这下我结结实实地愣了。 华夫人。原来那就是君先生口中遭心爱之人背叛,痛失孩儿又卷土重来手刃仇人的华夫人。 然而我仍没有想明白,在祭室里看到画中人的时候,为何脑中会有莫名的熟悉感。不明白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只隐隐感觉到,那应该是埋于遥远记忆中的某个片段,某个不经意的瞬间…… 我陷入了严肃的沉思,连小白什么时候走掉也未察觉,然而在沉思中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踏进房门,理直气壮说道:“我要出门放风。” 师姐执笔的手一顿,微微偏头看来:“山庄里还不够你折腾吗?” 我想到今日才被她警告以后不能过分蹦达,这个请求果真有些不合时宜,但又不想放弃,便努力瞪出一副无辜纯洁的表情:“我要去遛马。” 师姐凌厉的眉又高扬一分,望着我的眼睛,我眨眨眼,努力回想小白平日里糊弄我的那副表情,想我日日在内心唾骂他阳奉阴违奸诈黄鼠狼,现在还要学习他的演技,不禁生出一股人生何其艰难的伤感来。 门外屋檐上的风铃叮叮咚咚,半晌,师姐朝我招招手:“过来。” 我往前走了两步,挨在桌沿上与她对望。 师姐伸手拂过我颊边的碎发,将之拨到耳后,问道:“头还晕么?” 我摇摇头,委委屈屈道:“不晕了。” 师姐的手在我头发上摆来弄去,又移到脸颊一侧,一用力掐住我的脸,唇角升起不动声色的笑意,出口的话却将我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噗地掐灭:“不准遛。” “……”我默默望着她,在心里问候了一遍她的祖宗十八代,想这下只能忍痛使出最后一招。 我将她的手扯下来,柔柔握住,师姐的手掌比我大,指节长而瘦削,掌心散落斑斑老茧,摸起来手感忒差,我暗暗在心中念叨忍住忍住,手指松松牵住她两根手指,一边扭捏地晃了两晃,一边发出娇嗲的声音:“师~姐~” 师姐僵住。 我歪头看她,感觉她想要抽回手,便更用力的攥紧。 眼睛眨啊眨,眨着眨着,便看到她抬起另一只手,绛紫的袍袖劈头而来,将我脑袋扇向一边。 ……你他娘的魏鸢。 在我愤恨的目光里,师姐若无其事地禅禅袖口,泰然自若地端起茶杯,风轻云淡地抿一口茶水,这才瞧我:“明日。” 我愣了愣,才回味过来她的话,还未欢呼出声,听到她又闲闲补了一句,“明日我带你去放风。” 我感觉五官僵成了泥塑,转身出门,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多有打扰,告辞告辞。”下一刻便被一条长绫卷了回去。 师姐拉住我的手,眼中含笑,将我往前拉一点,又拉一点,整个儿圈在怀里,笑道:“这是做什么?不是答应你了,还闹什么脾气?” 我僵着脸,硬气地一甩头:“我没闹!” 师姐浑不在意,只微微端详我,片刻后手掌挪上我的额头,曲起指节敲了一下:“这阵子好像又长高了些。” “嗯?”我愣了愣,立刻忘记还在赌气,喜不自禁,“真的吗?” 长得越高越好,最好高过眼前这人,可以一脑袋推得她够不到我,一脚将她踢到屋顶上去。 师姐摸摸我的头:“嗯,是长高了。” 我下意识也抬手摸摸脑袋,然后摸到了师姐的手,师姐的体温总是较常人偏低,手背的皮肤不似掌心带茧,虽也有些伤疤,但不影响整体手感,温温凉凉的,在这炎炎夏日,摸上去竟意外的舒服,让我觉得讶异,不禁蹭了又蹭。 气氛很是宁静,而我突然想起老早就想问她的一件事:“师姐,你是怎么把小蓝带出来的?” 云麓山的马槽建在靠近后山的菜畦旁,要去必然得穿过一众弟子的住所,云麓弟子虽武功不济,但除非是个聋的,有人牵着匹马哒哒走过也不至一无所知。 师姐不动声色反握住我的手,漫不经心道:“找人绑了,扛出来的。” 我十分震惊,张大了嘴,脑中立刻闪出一副奇葩的画面,夜半三更无人时,林间飞跃着一道身影,肩上扛着匹被绑了四肢的马,不知道小蓝是否委屈,但它再委屈也没有扛着它的人委屈,也不知这幅画面有没有给起夜的路人看到,毕竟太容易令人想歪。 “那我明天能带它一起放风吗?”我仰头问道。 师姐定定看着我,唇角的笑意不动声色,看到她这幅神情,我的心先凉了半截,又见她迟迟不应,内心已冻成了冰碴子,感觉就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语气冷淡却又夹杂一丝无奈:“花花,你的心思还太浅。” 这下,我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窟窿里。 “我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任你,可不代表你那点儿功夫就真能蒙混得了人。” 她缓慢凑近我耳畔,翕动的嘴唇触碰到耳垂,令我悚然打了个激灵,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别的什么,感觉全身的毛瞬间竖了起来,听她缓缓吐出后半句话:“你要记得,不论在哪里,只有我会这么惯着你。” 惯你爹个辣椒把儿! 我按捺住要转身奔逃出门的冲动,感觉魂都给惊走了一半,心口狂跳不止,这时,忽然感觉有柔软物什噙住了耳垂,吐息温热,不禁诧异,在脑中咦了一声,等醒悟过来,立刻想让自己就地化成石墩,然而下一刻更加诡异的感觉袭来,仿佛是被牙齿之类的东西咬住了,余光一瞥之下,杀千刀的果真是给咬住了。 师姐在我调动四肢防卫之前迅速退开,眸中光华流转,眉眼又露出了那一抹少见的妩媚,她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抵着额角,瞧着我轻笑:“这呆蠢的模样,还真是……” 她没有说完,我也没有等她说完,眉心的神经一跳一跳,我头顶冒火,飞起一脚狠狠踹到她小腿上,然后如同个燃烧的棕熊般,怒气滔天,昂首阔步地跨出门去。
第九章 第二日,马车出门一路畅通,首次不用像做贼一般令我感慨万千,但目光落在一旁师姐身上,立马偃旗息鼓,我原本的打算是要带上小蓝,因我自小便对认路不在行,上一回又是糊里糊涂出了山,下一回若想成功逃脱,只得靠小蓝,可惜小蓝命运也是多舛,与我一样是被扛进山庄的,如此一来,我不得不先让它认个路,结果这计划约莫被师姐看穿了,奶奶的。 此刻圆圆在外头驾车,我虽辨不出方向,却也感觉出来她左兜右转了好些圈,透过飘忽起伏的窗帷我已第三次瞥见了同一棵凤凰木,十分气闷。 我鼓起眼睛,目露凶光,将牙齿咬得咯咯响,师姐正斜倚在软塌上闭目养神,车内气氛宁静,这声响便格外清晰,师姐幽幽睁开眼睛:“怎么了?” 我平静地端起案上的小碟子,捡了一颗松子扔进嘴里,嘎嘣一声脆响:“没怎么。” 等松子壳堆成了一座小山,日头接近正午的时候,耳边终于听到了隐约人声,由远及近,变得嘈杂,但也过于嘈杂了些,显得不太正常,这时车速也慢下来,圆圆掀开帘帐探头进来:“大护法,堵了。” “怎么回事?”师姐如同一只刚睡醒的狮子,懒洋洋起身。 圆圆又扭头看了一眼:“像是出了什么事,边上围了不少人,还有同咱们一样被堵在一旁的。” 我眼前一亮,以极快速度起身跳下马车:“哎呀,有热闹看么?” 只见道旁一棵高大的凤凰木,陌上花红似火,比深秋的枫叶还要艳丽几分,是长了个几百年的模样,光树干就足有九丈高。 九丈高的树干上倒挂着一个白色物体。 我扒开人群,和师姐圆圆三人齐齐举目眺望,那白色物体原来是个被扒光了衣服,只剩下条亵裤,在空中荡来荡去的人,依稀还发出呜哩哇啦的声音,只是距离太远,听不清楚在喊什么。 圆圆奇道:“这人皮肤挺白啊。” 我眯眼望去,不无遗憾:“怎么没把裤子也扒了呢……” 说完头上便给敲了一下,师姐转身道:“走吧。” “这不是快腿子江胡吗?”身旁忽有一人惊奇道,随即又哈哈笑起来,“这是又胡乱编排了什么事,给人家正主逮了?” “可不是,”又一人道,“听说和最近江南苏三少的传闻有关。” “可是说苏三少同他小表妹暗通曲款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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