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若微拎包折返,拉开拉链:“要什么?” “自己看。” 她眉心微蹙,取出一沓厚厚的文书来,视线骤然凝滞:“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瞎吗?” 是律师和商会两位见证人公证过的遗嘱。 司若微心头酸涩:“这么早把它给我,不怕我给您拔管断了治疗?我跟您毫无关系。” 施瑞苦笑,把扎着针头的手腕递给她:“求之不得,动手?” 司若微哑然,一把摁下她的胳膊:“想得美。” “你厌恶的生意,我做了分割,交给阿利。博.彩赚钱容易,但需要倚仗,云心帮你管,你照常取利,但要替他们周旋,稳住人脉,懂吗?” “嗯。”司若微深觉意外,施瑞竟会为她思量这些。 “实业难做,商会转型分割是早晚的事。你能交际但不喜欢,我不强求,叶宛菁是生意场上逢迎玲珑的好手,她能帮你。你不服我也要说,她是经商之才。举商会之力吞下叶蓝两家代价太重,用她事半功倍。” 司若微没接话,施瑞的谋算,她看穿也默许了。 若凭她一己之力,有生之年怕是难查清环环相扣的阴谋算计,更无力与资产千亿的两大家族开战。 有些事,起点高低早已注定了结局。 “在申城给你买了房,不想走就定居。” 司若微愈发迷惘:“为啥?生意主体都在B国。” “我明面给你的,只有制药,汽车和娱乐,叶氏与天和重组后,方便你掌控。会长名头你顶着,护住云心和阿利即可。” 都是干净且营收可观的生意,风险小,暗杀危机骤减。 司若微眼眶酸胀:“谢谢。” “给你37万磅,余下私产按遗嘱捐给慈善机构,这样不交税。” “知道,别说了…” “春拍时得了对钻戒,在书房保险柜。蓝钻给你,粉钻给她,算嫁妆。没事了,滚吧。” 司若微扫过遗嘱日期,本是年初敲定的,但修改版是7.30,且私产全捐回国了。 施瑞本来的遗嘱该不是这样。 晶亮的杏眼不受控制,吧嗒垂落几颗豆大的泪珠,砸上了身侧施瑞骨瘦如柴的手背。 “快滚!”
第96章 闲云挡了朝阳, 司若微抱着文书冲出医院,躲进树丛抹眼泪。 她与施瑞本不过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走到今日, 这份牵绊的感觉很诡异。 “擦擦吧。” 熟悉的嗓音过耳, 司若微抽噎的身子猛然一颤。 叶宛菁怎会在这?怎么就眼尖的看见了她? 她飞速抹去泪痕, 故作沉稳站起身来,漠视了叶宛菁递来的丝帕:“你还不走?” 叶宛菁捏着丝帕给她沾走下颌垂挂的一滴眼泪:“我包落下了,自要回来取。” “那你该去停车场。” 司若微夺过帕子, 转头捂着脸不看她。 “打车来的, 人家只送我到门口。绿油油的灌丛里藏了个雪团子, 好奇就过来看一眼。” 叶宛菁不疾不徐,只凝眸望着她颤巍巍的肩头。 司若微背对她平复呼吸, 一声不吭。 叶宛菁凤眸微转, 想了个同行的说辞:“妆花了,去车上补妆吧。” “走你的。”司若微冷声赶人。 “丝帕还我?” 司若微转身气鼓鼓扔回润湿的丝帕。 叶宛菁眼疾手快捏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往前:“我去纽约取行李。你都下楼了, 就是要走吧?跟我同去停车场,很为难?” 知道还问! 司若微气不打一处来, 愤然甩开她的手, 风风火火往地下车库走。 耳畔的风突兀起了力道,头顶骄阳顷刻隐匿云海深处,A国的天变得有些快。 司若微下意识抬头观瞧上空聚合的乌云, 划开手机,果不其然, 天气预报弹出了飓风警报。 叶宛菁亦凝眸望着高天, 疏狂的风吹乱她的发丝,悉数糊去脸上。 “还走得了吗?” 司若微鬼使神差, 顿住脚步发问。 “航班还没消息。” 叶宛菁如实相告。 “鬼天气。” 司若微随口嘟囔了句,拔腿小跑进车库。 叶宛菁信步跟上,司若微隐藏在话音里的担忧,她已然收到了,此刻心情分外愉悦。 二人前后脚过去时,云心正拎包倚靠着车门发呆。 她扬手把包塞给叶宛菁:“我先上去了。” 司若微赶紧攥住云心的臂弯,附耳低语:“施瑞跟我话不投机,我不带你不是跟你赌气。辛苦你多看顾着,护工顾不到的,你和阿利多费心。” “啰嗦。”云心拂开她的指尖,一溜烟没了踪影。 云心离去的一瞬,叶宛菁方才垂落在她身上的凌厉视线也隐匿了去。 不过三五分钟光景,外面骤雨瓢泼,狂风漫卷水雾,倒似江南烟雨的意境。 “上车,让司机送你去机场。”司若微还是心软了。 叶宛菁打开车门坐进去:“不急,现在不好走。暴风雨也就半小时,等等吧。” 车内空间狭小,司若微觉得这样坐半小时,未免过于尴尬:“那你在这等,我上楼。” “刚说完话不投机,你上去也是对着走廊发呆吧?”叶宛菁再度捅破实情:“如果无聊,我们接洽下回国后的行动方案?” 司若微晶眸微转,这是叶宛菁第二次主动提将叶氏拱手相送了。 风疾雨紧,气温骤降,司若微抱臂搓了搓肩头。 叶宛菁复又解下外套,给她裹在身上。 “不用。” 司若微推开衣衫,调高车内的空调:“我一时半会,还不适应跟你独处太久,你不必做这些。” 叶宛菁眸色黯淡几分,揽着衣衫的手臂隐隐发抖,语气更是消沉:“抱歉,我唐突了。” 话音刚散,一道惊雷过耳,掩盖了那一刹的尴尬。 叶宛菁拉开车门迈出去:“先走了。” 司若微眼底满布狐疑。 可她眼睁睁看着叶宛菁头也不回地,一步,一步朝车库外走去,外套遮在头上,闯进了雨帘,消失不见。 那一瞬,司若微急了,朝司机猛吼一嗓子:“Go after her!” 司机一脚油门冲去车库外,把叶宛菁拦在车身一侧。 司若微冒雨打开车门,一把将遍身湿透的落汤鸡薅进车内:“你抽什么疯?” 疾风摇起宽大的树冠,街巷冷清,再不见一个行人。 高楼上门窗紧闭,恶劣天气下,人总是渺小非常。 叶宛菁身上还在沥水,方才雨太急,哪怕只淋了须臾,冰凉寒意也早已钻进了骨头。 她垂眸不语,用衬衫衣袖拭去脸上的水痕。 “Head back to the hotel. Be careful,thank you.” 司若微边指挥司机,边把抽纸递给叶宛菁:“忍忍,回去洗个澡。” 迎着如注骤雨,司机开得艰难,不足十分钟的车程,足足耗费双倍时间。 叶宛菁自打上车就没开过口,默默捏着湿漉漉的纸团揉搓,冷凝的眉眼间潜藏愁楚。 二人离开后,医院内冲出一排车队。 一刻后惊雷处处,某街巷内,簌簌积水流向沟渠,是无垠的血色… 回到酒店,司若微直奔前台讨要门卡,叶宛菁却在旁掏出证件,打算开房。 “你做什么?”司若微一掌拍住她的护照:“去我房间就行。” 叶宛菁淡漠答:“不方便。” 司若微捏过门卡,强拽着她离了前台:“少来这套。你开房有换洗衣服?苦情戏没完没了?” 叶宛菁敛眸,唇角翕动了须臾。 嗯,这是个漏洞,她疏忽了。 但至少,折腾一遭诈出了某人嘴硬心软的本质,她不亏。 方才车库边,引擎与轮胎疾驰摩擦地面的急促声响,颇有些振聋发聩。 叶宛菁倏地反手扼住司若微的腕子,把人抵去电梯墙边。 凤眸凛凛,平整的唇角闪现一道得逞畅快的弧度。 “你别闹!”司若微始料未及,杏眼中警惕满满:“这是大厅,人来人往的,别胡来,松手。” 叶宛菁手上的力道愈发大,俯身缓缓贴上司若微纤瘦的小身板:“松手你跑了怎么办?如今你身手不错,有防备后我就束手无策了。” 今日司若微闻不见久违的雪松香,却感受到了雨水的阵阵湿寒渗透她的衣料。 “你身上都是脏雨水,先回房洗干净。” 她慌张无措,手腕无法从叶宛菁的掌心里缩回来,只得绞尽脑汁劝人松手。 “你怨我用苦肉计,现在你又唱哪出?只要你肯回心转意,三十六计,我愿意一一实践。”叶宛菁悄然把腿绕进司若微的膝弯:“今日我不退让了,脏便脏吧,大不了一起洗干净。” “…唔嗯!” 司若微急得直跺脚。 大庭广众之下,叶宛菁竟毫不犹豫地将贝齿贴上她的唇缘,贪婪咬掉巧克力味的唇彩。 “跺得再响些?让所有人都给你我耳鬓厮磨行个注目礼?” 叶宛菁软声调笑,被占有欲侵袭的眸光冷冽又魅惑,说完不待司若微反应,复又紧紧贴上身下温润的唇瓣。 两道身子渐渐矮了下去,顺着滑溜溜的墙壁悄然滑落在地。 是寻欢,是报复,也是发泄。 唇齿间互相不肯服软的较量实在太费体力,司若微斜斜靠着墙壁,眼底隐有泪痕。 她的嘴角挂着丝殷红,唇缘渗血了。 叶宛菁更惨,唇舌悉数挂彩。 司若微怔着眼,手撑地板爬起来,推开消防通道的厚重大门。 “去哪?”叶宛菁扶着墙紧随其后。 “不走等着在这丢人现眼吗?”司若微脚步匆匆,蹬蹬蹬跑上了楼梯。 “十层很累,我去坐电梯。” 叶宛菁自问体力堪忧,转头去摁电梯。 司若微爬到一半的脚停在半空,多年未曾感悟过欢畅,她的双腿发软,好似的确爬不动。 盘算须臾,她悻悻折返。 耷拉着脑袋紧盯地板的缝隙,听得电梯的“滴”声,她闷头就往里闯。 “那是下行。”叶宛菁在旁捡了个乐子。 这一局,失去镇定的司若微惨败给了从容淡然的叶宛菁。 司若微瘪着嘴退回来,依旧眸光闪躲,不给叶宛菁一个眼神。 舌尖感受到些微腥甜,方才就不该放肆无度。 没从叶宛菁身上捞到半分便宜,还平白挂了彩,嘴唇疼得很。 叶宛菁余光瞄见她抿唇吸血,以指侧刮着鼻尖遮掩尴尬,低沉的口吻一本正经:“多年荒废,难免生疏,力道没收住,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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