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她的语速很慢,听起来比盛烟还要心疼。 她在琴行里打过工,一眼认出这琴是她负担不起的雅马哈。 夏炎大脑满负荷运转,开始盘算自己得攒多久才能赔给人家。 这把吉他虽然不贵,但也陪伴了她多年。 盛烟小声抱怨:“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夏炎没听清,面露疑惑,盛烟连忙岔开话题,“我说,你不疼吗?” 她指了指夏炎挂彩的手指和鼻梁,从口袋里摸出创可贴——练琴人多少会被琴弦割伤,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他人,随身带创可贴已成习惯,“你先处理下伤口吧。” 夏炎下意识拒绝:“不用。” “你这人是不是脑子……”盛烟不解地把创可贴塞到夏炎手里,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有点问题?” 上次也是,好像自己伤口是件多么不值一提的小事,总是下意识拒绝别人的好意。 夏炎接过创可贴,也不用,而是像接过炸弹似的捧了一会儿,反手往兜里揣。 “谢谢。”夏炎不自在说了声,“我会赔的。” 盛烟:? 夏炎指了指吉他,微微别开视线,重复了一遍:“我会赔的。” 盛烟不可思议地“啊”了一声,在她的认知里,夏炎只会抢钱,居然会这么好心赔偿? 再说她有钱赔吗? “我不喜欢欠人情。”夏炎说,“我认识一个乐器店的老板,他会修。” 她住的那条街附近有家二手吉他店,人流很少,老板品位不错,经常放一些小众歌单,夏炎挺喜欢去那儿帮老板搬东西。 只是老板小气得紧,愣是不愿意让她碰店里的乐器,经常嚷嚷着碰坏了让夏炎赔,她也只能趁买家光顾时过过眼瘾。 “你刚刚弹的什么曲子?”察觉到盛烟迟迟没搭腔,夏炎难得主动缓和气氛,“挺好听的。” 意识到夏炎在示好,盛烟心觉对方似乎也不像谈佳乐说的那么难打交道。 盛烟心安了一点,应了声:“随便弹弹,你要来试试吗?” 说完盛烟就后悔了。 她最近宣讲太多次,碰到点喜欢音乐的就忍不住拐进社内,如今坑人进社团已经成了她的口头禅。 夏炎更觉荒唐,本来弄坏了人吉他她就想快点走,以免被人讹上,现在对方还想让她试试——万一等会琴弦断了还碰瓷说是她弄坏的怎么办? 世风日下,人心难测,小时候夏炎就因为轻信别人的“好心”被人租房狠狠讹了一笔,从此她再也不相信天上能有掉馅饼的好事。 “我不会。”夏炎疯狂摇头。 “我保证过两天还你一个修好的。”及时止损是明智的,她伸手去拿吉他,却又在触碰之前猛地缩回手,谨慎说道,“你先检查一下哪里有问题。” 这把吉他是盛烟初中入门时买的,价格不算昂贵,但对于夏炎来说还是天价。 “要不算了吧。”盛烟本想松口,但夏炎的表情太过严肃,那句“算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毕竟人家一片好心。 再说她还抢了她一千的学费,让她出点血也算扯平了。 盛烟说服自己,试着弹了个前奏,发现音色没有变形:“应该只是外箱掉了点漆,问题不大。” 她说完,又见夏炎盯着吉他愣神,盛烟经常见到这种热忱,但夏炎掩饰得很好,视线里的好奇与打探转瞬即逝,被理智刻意压下。 “要不,试试?” 盛烟起了好奇心,她突然想起那晚对方也是坐在花坛听完后半场演奏,难道夏炎真的对玩音乐也敢兴趣? 再拒绝就不识抬举了。 面对盛烟鼓励的眼神,夏炎那声“拒绝”哽在喉咙里。 她接过吉他,小心翼翼碰了几根弦后便像碰到烫手山芋似的连忙把手缩回去。 见惯了夏炎嚣张的一面,盛烟忽而觉得夏炎这人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甚至还有几分可爱。 她以为夏炎是压到伤口了,又掏出几张创可贴:“都说了先让你把伤口处理一下,你这人怎么不听劝?” 夏炎这次难得没怼回去,她“嗯”了一声,乖乖把手指缠上。 指腹有浅浅按压的痕迹,她再次碰到伤口,意料之内的刺痛没有出现——疼痛被创口贴轻柔包裹。 盛烟邀请她再试试,夏炎却不肯再碰了。 她摩挲着指尖,回味刚才触碰琴弦的感觉,主动说:“把那首歌弹完吧,很好听。” 盛烟眼睛亮起来:“真的吗?这是我写的第一首歌!” “那你很厉害。”夏炎夸得毫不走心,视线一直往吉他上飘。 盛烟只当她嘴硬,大大方方弹了一遍,没想到弹完后夏炎盯着琴弦突然说了句:“能再弹一次吗?” 盛烟:? 虽然不解,但有人愿意听,盛烟当然不会拒绝。 她又照夏炎的要求弹了两遍,夏炎冷不丁说:“可以了。” 盛烟:?? 夏炎指了指吉他:“可以借我一下吗?” 接过吉他,夏炎学盛烟的样子有模有样摆好架势。 日光给她僵硬的姿势融了层柔光。 仅凭着记忆,夏炎便将方才听的曲调拨了出来。 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盛烟:?!! 夏炎嘴角翘起一丝得意的弧度,又很快压下。 她把手掌按在琴弦上,顿了顿,不舍地把吉他还回去,平淡的语气隐隐透着倨傲:“我就记得这么多。” 然后她的手腕被盛烟一把抓住。 正午阳光忽而被流云遮住,天色瞬间暗了下来,却让夏炎更清晰地注意到盛烟的眼睛。 她眼底有星火闪烁。 流云散开,盛烟的视线更加灼热了。 “你来吉他社吧。”盛烟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冲夏炎发出邀请,“加入我乐队,这吉他也送你了。” 这一刻,盛烟意识到夏炎是个天才。
第5章 纪念 盛烟自信夏炎不会拒绝。 她能看出夏炎眼里对吉他的渴望,也能够察觉到夏炎对音乐方面的天赋,现在白捡了一把吉他,还能直接加入吉他社,盛烟相信每个喜欢音乐的人都不会拒绝。 可没想到下一秒夏炎摇摇头:“不了。我没时间。” 这次没有故意怼人。 她说的是实话。 她光是活着就够费力气了,哪里来的时间练习? 盛烟不依不饶,她可不会放过一个天生吉他手。 最关键的是,先前还不觉得,现在仔细一看,夏炎这人天生长了张骗人的脸。 在灼灼白日下,她身形清瘦而挺拔,薄唇剑眉,锐气如烈日般燃烧刺眼。 如果背上吉他,哪怕站在台上一个音不弹,也能骗不少人入社。 她一定很适合橙红色。 想到吉他,忽而又想到夏炎对金钱异常敏感,盛烟心生一计:“可我吉他是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你准备怎么修?” 雅马哈和国外搭在一起,夏炎脑内的价格已经飙升到“万”。 夏炎皱眉:“很贵吗?” “反正把你卖了也赔不起。”盛烟说,“要么给钱,要么帮我招新演出,这事就算一笔勾销。” 夏炎没有选择。 她不情不愿抓紧吉他:“就这一次。” 盛烟翘起嘴角:“一言为定。” “夏炎。”冷不丁的,夏炎忽然伸手。 盛烟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在做自我介绍。 仔细想想,她们居然还没正式认识。 “盛烟。盛大的盛,烟花的烟。” 她连忙伸手回握。 自我介绍是盛烟的安全区,她曾在无数个觥筹交错的酒会上礼貌微笑,自然又疏淡。 所以她有些得意忘形,顺嘴逞了句口舌之快。 “你可以叫我学姐。” 夏炎重重捏了捏她手心,捕捉到盛烟脸上一闪而过的吃痛,她冷笑回道:“做梦。” 哪怕事实如此,夏炎可没有让别人占便宜的习惯。 “没事我先走了。”夏炎把吉他拽起来,“我只有中午有时间。” 说罢起身,徜徉而去。 欠人钱的是大爷。 这种嚣张似曾相识。 盛烟被夏炎的态度气得不轻,就在这时,她突然瞥见刚刚夏炎坐的垫子下压了沓粉红钞票。 抽出来一看,是崭新的八百块钱。 是那晚不小心多取出来的生活费。 里面还夹着几张皱皱巴巴的五块十块零钱,盛烟毫不怀疑,这里就是夏炎的全部家当。 “这个人……” 盛烟的怒意奇迹消了大半,再回头看去,夏炎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真的很奇怪! * 夏炎刚离开天台就后悔了。 那可是她两个月的生活费! 她把吉他拿到琴行,老板瞥了一眼,眼睛发亮:“雅马哈?谁的? ” 夏炎把吉他小心翼翼搁在台上,斜睨他一眼:“我的。” “就你?老实交代,你从哪儿偷的?” “别人送的。” “瞎扯!ls56?谁能出手这么大方?” “某个学姐。” 对外,夏炎从来不怕认怂,她做事讲求效率,前一秒在盛烟面前逞能,后一秒就能低头。 反正盛烟也听不到。 夏炎问:“音箱掉漆了,能补吗?” 老板把眼镜架上,眯眼检查了一番后,比了两根手指:“两百。” 夏炎毫不客气:“你怎么不去抢?” 老板说:“你这箱体都有点受损,处理起来很麻烦的。” “没有别的方法吗?” “自喷漆八块一罐,或者贴纸直接挡,那边一排随便挑,员工价给你打对折。” “……” 夏炎对老板的小气心领神会。 她收好吉他,拉好背包,冲老板道别:“再见。” 老板探出头:“你不买啊?” 夏炎挥挥手。 作为实用主义者,夏炎从不过多纠结。 既然对声音无损,美观都可以靠边站。 老板冲她喊:“我这儿有半罐绿色的,你要吗?” “……我只是穷,又不是瞎。” 木色吉他补个绿漆,除非她是红绿色盲。 她背着吉他,又折道去了趟水果批发市场,把东西都堆在自行车上,推着它慢慢悠悠去了医院。 今天是她看何闻莺的日子。 一到医院办公室,夏炎就开始分发水果。 护士长呵斥她:“说了多少次!下次不许再带这些东西来了!把钱留着,给自己买点东西吃多好。” 夏炎只把水果放在桌上:“你们随意,不想吃扔了就行。” 护士长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 过了一会儿,护士长压低声音:“你妈自从上次脑出血后状态一直不太稳定,你还是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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