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母亲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不能来看望自己时,许知意就会抱着这只玩偶,一个人在角落自言自语。 只有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并非孤单一人。 …… “咚。” 行李箱滑落在地的声响将她惊醒,下意识搂紧了怀里的兔子。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许知意无奈地勾唇一笑,将玩偶郑重地摆回原位,着手开始收拾行李。 她的东西不多,衣服只拿了两件,大部分是重要的项目资料,一小会便收拾完了。 即将着手开展的人工智能方面的研究,恩师很是看重,也再三叮嘱她认真对待,说什么这是个在国内崭露头角的好机会……许知意自是将这些话语牢牢放在心上。 走进卧室前,她最后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兔子,终是将其抱回了熟悉的床。 她的世界里早已被裴清琰的无数影子占据,再多一角也无伤大雅。 只是—— 坐在床边,回望着整洁如新的家,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六年来,这里怎么会保存得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不仅房子没有被卖掉,角落的污垢也被除去,天花板明显有重新装修的痕迹。此刻,干净的白墙透出明媚的阳光,明明是记忆中不曾有过的色彩,却怎么也无法让她的心底亮堂起来。 还是不一样了。 许知意垂下目光,颤抖的睫毛难掩内心萧瑟。 她与裴清琰,也不一样了。
第3章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打破了独自一人时的安静。 许知意刚开始没有留意,可铃声一再响个不停,大有誓不罢休之势。 无奈,她只得从一堆杂物中摸出手机,指尖轻轻划动屏幕,“喂?” “小意,你这孩子,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女声有几分粗犷,听筒也挡不住独树一帜的大嗓门。 “芳姨?!”许知意愣了愣,疲惫的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芳姨的全名叫林慧芳,是照顾她最久的保姆,也是相处最融洽的一位。毫不夸张地说,她对芳姨的感情比对当甩手掌柜的生母还要深。 “前段时间,我收到了你寄过来的公寓钥匙,以为你知道我回来的消息呢。” 许知意才解释了两句,就被对面打断: “钥匙?什么钥匙?哦,你说小琰买下的那间公寓——嗐,那小姑娘挺实诚的,没事就来陪我说话,聊你小时候的趣事……” “芳姨!” 许知意忍不住抬高声音,罕见地有几分慌张与无措,“钥匙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但自从听到“小琰”二字,心口闷闷的,堵得慌,连说话声音都不自觉弱了下去。 谁料,她话音刚落,对面很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没关系?你与小琰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关系好的形影不离,帮你租个公寓岂不再平常不过?再说那几天,她……” 在许知意第三次喊“芳姨”时,林慧芳终是妥协道,“行了,不说了,我知道你们好久没见,再聊下去我怕把她给你准备的惊喜提前剧透完了。” “……” 许知意被她充斥着自豪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 可听到“惊喜”二字,她心中难以遏制地晕开淡淡波澜。 “小意啊,在国外怎么样?谈对象没有?” 对面突然换了个话题。 记忆中,芳姨便是扯着大嗓门、大大咧咧的性子,上了年纪尤甚。而且,似乎更爱八卦了。不一会,便催着她找对象。 “哎,我跟你说啊,以后找对象一定要擦亮眼睛,那个江淮桉就不行!连退婚都不敢提的孬货,嫁过去成跟着受苦受累,你把婚退了是明智的选择。” “我跟他早就没有任何关系。” 许知意缓缓呼出一口气,肺部的空气近乎一点一滴凝结成冰晶。 ——江淮桉。 这个她不愿面对的名字,终是不经意落入耳中。 或者说,称其为“前未婚夫”比较合适。 直到对面连着叫了她几声,她才堪堪回过神来,“嗯,芳姨,你说。” “这周末要不要来养老院看望一下我这把老骨头啊?顺带给你介绍些青年才俊。” 爽朗的笑声令许知意不觉舒展了眉头,下意识忽略后半句玩笑话,“好,我定会准时赴约。” 片刻后,挂断电话,她将大半个身子重重陷入柔软的床垫,眉心微蹙。 脑袋昏昏沉沉,长途旅行的疲惫一波接着一波袭来,近乎将她吞没。 许知意强撑着从看不见的漩涡中爬起来,简单洗了个澡,然后将手机扔到一边,整个人躲进温暖的被窝。 睡意很快袭来。也许是今天的见闻所致,半梦半醒间,她再一次地看到了裴清琰。 不同于平日里的冷静与自持,知晓她与江淮桉要签署结婚协议的裴清琰红了眼睛,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 她永远忘不了女人拉着她的手,用接近祈求的语气问她要不要再想想。 “这是家里的要求,况且,我也不讨厌他。” 许知意没有勇气与她对视,低下头,小声搪塞了个理由。 “是不是……只要让你讨厌他就好?” 彼时的她,还不明白裴清琰这句冰冷的话意味着什么。
第4章 梦中除了裴清琰,还有一张冷漠中夹杂着轻蔑的脸,江淮桉。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娶你。” 无数宾客面前,他当众给她难堪。好像他们并非从小熟稔的青梅竹马,而是不死不休的世代仇人。 这一觉,许知意睡的并不踏实。 那些她不愿意回想的前尘往事,又一次铺开在面前。或许,她潜意识里也知道,此番回来,势必要面对那些人。 ——哪怕她有千般万般不愿。 “嘀嘀!” 这次不是手机铃声,而是闹钟把她吵醒。 今天晚上,有一场父母为她举办的接风宴。许知意虽然对双亲没什么感情,但到底有血缘上的关系,她没有理由不出席。 打着哈欠坐到镜前,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因睡眠不足而凸显的黑眼圈遮掉。 镜中人细眉入鬓,明媚的杏眼荡开些许水光,不笑的时候唇角也微微上扬,没来由让人如沐春风。 小时候,许知意一直不太满意自己的长相,看上去太软、太好欺负。相对地,她更羡慕裴清琰,只要一板脸,没有小孩敢上来触霉头。 不过,长大后,她的看法慢慢也变了。 深吸一口气,许知意提起手包,不经意发觉指尖在轻微地颤抖。 “嘟——” 楼下司机按喇叭催了。 她捏紧掌心,又轻轻松开,束缚在长裙下的身体传来一丝凉意。 …… 家中一如记忆里那样奢靡,也许更甚。 许知意对车库里那一排豪车不感兴趣,也无意探知那些来头大的吓人的宾客。于她而言,只需要配合父母的演出就好,最好再装一装“幸福的一家三口”。 “这位是我的次女,许知意,在海外顶尖大学读完博士回来的,目前在——” 父亲许德辉居然卡壳了。 “在XX研究所任职。”许知意轻声细语地接上后半句话。 “对,是为国家效力的高材生!”许德辉一拍脑袋,声音洪亮了几分,乐呵呵地举杯,“研究方向还是人工智能,未来的龙头产业……” 不仅是他,家族中所有人都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在璀璨的灯光下说不出的滑稽。 许知意微微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她知道,今晚她的利用价值,于这杯酒后正式开始估算。 为她接风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拉扯,还在接下来的谈判中——探讨该挑选谁作为她的联姻对象才能为家族发挥最大利益。 所以,会是谁呢? 她垂眸扫向衣冠楚楚的宾客,有做建筑的李公子,家中搞连锁酒店的王小姐,还有…… 清瘦的女人突兀闯入她的视野。 裴清琰身披一件黑色风衣,高挑窈窕的身材一览无余。她就这样笃定了目标、直直走来,像是锁定猎物的野狼。 “我给你的戒指,今晚为什么不戴?” 许知意一时之间忘了反应,呆呆地任由她充满占有欲地牵起自己的手,还没从“戒指”二字中回神。 “伯父,伯母,上次我们谈的事情回去后我又仔细考虑了,可以合作,我愿意让渡一部分股权。” 裴清琰显然没打算给她缓一缓的时间,拉着她走到许德辉夫妻跟前,熟练地开始商业上的开场白。 “婚礼”、“协议”、“孩子”……一系列词语飘过来的时候,许知意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拼尽全力将发抖的手从对方的禁锢中抽出。 “裴总,你——” 女人变戏法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把晶莹剔透的钻戒镶嵌在她的无名指上。 “接机的时候,我忘记把联姻的事情告诉你了。” 她忏悔的自然,眉间却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第5章 多年后,许知意再次回忆接风宴上的求婚片段,总是会不自觉地弯了眉眼,唇角含笑。 她想,或许在当时,她是有那么一点点欢喜的。 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偏偏是裴清琰。 与她纠缠数年,恨不得把心捧给她,却又伤她至深的女人。 …… “裴总,您这玩笑开得有点过。” 许知意第一反应是摘掉戒指,后退半步,与对方划清界限。 然而,还不等她将沉甸甸的戒指递给对方,许德辉清了清嗓子,抢先开口,“小意啊,你先跟裴总相处一段,不合适了再说,我们完全尊重你的意见。” 父亲的话仿佛一锤定音,看似民主实则独断,不给她半点挣扎的权利,就这样把她推给了身侧的女人。 “可是——” 骤然加大的音乐声淹没了她的欲言又止。 一如往常那般,她的想法不被任何人听到,也不会有人在乎。 心里空荡荡的,她并没有太多难过的情绪,剩下的只是麻木。 手指不知何时又被裴清琰攥在手心,连同那枚完全按照她手的尺寸打造的戒指也是,回到了本应该在的地方。 算了。 许知意无力地挤出笑容,转身面对神色各异的宾客,俨然一副听从双亲安排的模样。 父母还有生意需要打理,她自不会因为心情不好而给潜在的合作伙伴难堪——那岂不砸自家招牌? 从小出生于这样的家庭,她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压抑情绪。 还有,意识到自己并不“重要”,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联姻棋子。如果她不愿意,外面还有无数私生子女等着顶替她“二小姐”的位置。总而言之,摆在她面前的选项,永远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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