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列鑫渺挣着手腕和李清赏拉锯,嘴里话变得刻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几日前我在前街亲眼见到你和谢随之举止亲密,随后你们还一起越过碑界往东边去了,天下皆知谢随之是太上皇王的人,倒是你,你以何身份踏上梁园地界?你还敢说和谢随之关系清白?” “我……”李清赏简直欲辨无言。 列鑫渺实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给李清赏任何狡辩机会,继续用义愤填膺的姿态冷嘲热讽道: “别说你只是和谢随之聊你侄儿学业,京人皆知谢随之家里大人是两女子,谢随之钟意女人多正常,你一直瞒着我们你和谢随之的关系就是你不对,如何,怕我们知道后会看不起你?怕我们趁机巴结攀附你?还是怕被山长知你和女子厮混后丢了饭碗?” 说着讥讽一笑:“谢随之定会护着你罢,你甚么都不用怕,之所以不告诉我们,想来不过是单纯不把我们这些同仁放在眼里。” 从来沉默寡言的列夫子此刻性情大变,那溯和蒲典显然已经震惊到原地石化,今日这出戏是她俩谁也没想到,列鑫渺表现出的攻击性和她道出的事情,更是如两把大榔头把那溯蒲典砸得七荤八素。 这厢列鑫渺话罢,继续试图奋力挣扎李清赏的手,却被后者主动松开。 李清赏松开她,笑起来,似乎撕破了脸,头次见笑颜上带起怒意:“既如此,上回你从山长室里偷钱之事,我也没必要替你隐瞒了。” “甚么?”蒲典已绕过去抱住那溯胳膊,尖亮的惊诧声带着煽风点火意味响遍整间屋子,“山长室的钱是列鑫渺所偷?!” 去年放假前,童山长从汴京府教房领了五十多两年补放在山长室,被偷了一半,童山长未选择报官,偷钱者却是至今没找到,学庠里除学生“不知情”外,所有当差之人对此猜测纷纷。 有人说钱是列鑫渺所偷,大家都知列鑫渺家贫,兄长还不务正业喜欢偷鸡摸狗,常向列鑫渺索要钱财,列鑫渺偷钱有理有据。 “你放屁!”列鑫渺愤怒中甩手把没吃完饭的碗砸向李清赏,歇斯底里否认:“你污蔑我,我要去告官!” 李清赏下意识抱住左臂往旁边躲,没躲开,被饭汤泼脏衣服,汤汁甚至有些溅到脸上,那瞬间,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竟然也有像个泼妇和人撕逼的一天,起因还可能只是同仁间相处的人际关系。 这算不算大打出手?蒲典和那溯冲过来分别拦住“斗殴”二人,一个劝列鑫渺冷静,一个掏出手帕帮李清赏擦脸和身上的饭汤。 李清赏笑了下,擦着脸上污渍道:“那就报官罢,让官老爷升堂主持公道,然后见我俩人因这点小事打官司,他以亵渎公堂罪各打我们二十板子,打发了我们这两个无事生非的人回家去, 事情不了了之不说还要宣之于众,届时看是你丢了饭碗被人戳脊梁骨说偷钱后果严重,还是我丢了饭碗被人戳脊梁骨骂我与女人厮混严重。” 此言一出,除李清赏外其她三人纷纷愣怔住。 然也,上公堂没有任何好处可得,偏偏李清赏还不嫌事大地补充了句:“说不定我压根不用挨板子,如你所言,有谢夫子护着我,我怕甚么?” 话虽如此,可李夫子心中难免生出嘲讽,同为女子,大家本该互相体谅彼此处世之不易,互相帮助扶持是正道,撕成这般是何必? 谢随之护着?这说法就非常欺负人了,那溯和蒲典纷纷想转头去支持弱势的列鑫渺。 那溯停止帮李清赏擦衣服,弄脏的手帕塞给李清赏,她打量着李清赏的脸,阴阳怪气道:“列夫子不过是说几句实话,你说你这是何必,都是同仁,差不多就行了,不至于闹到上公堂。” “就是就是,”蒲典和稀泥道:“大家都是同仁,低头不见抬头见,闹难堪了以后怎么办?今日上午讲课大家都太累,说话冲了些,并非有心,咱们别吵了?再吵下去恐动静引来童山长。” 蒲典铺了台阶,谁知李清赏不肯妥协,犯起犟来这架势简直像要干翻整座学庠:“列夫子污蔑我清白,这能不了了之?身为夫子,要对学生传道授业解惑,为人师表者清白何其重要,能一句‘算了’来了事?今日列夫子必须把话说清楚!” 列鑫渺自然不是吃素的,吧嗒吧嗒掉起眼泪,抽抽噎噎着颇有几分楚楚可怜:“举头三尺有神明,我所言皆为亲眼目睹,若有半句虚假叫天打雷来劈死我,反而是李夫子你污蔑我偷钱,毁我清誉,你必须道歉和赔偿。” 大约眼泪和委屈最能引起他人同情怜悯,让人下意识把哭泣示弱之人判定成受欺负的弱势一方。 那溯走过去安慰地拍拍列鑫渺肩膀,对李清赏道:“李夫子适可而止罢,列夫子已被你逼哭,她甚至敢赌如此重誓言,说自己不是偷钱者,再说,童山长习惯于把钱放在山长室不是一年两年,年年都没事,为何你一来就丢钱了?” “就是,”列鑫渺抽泣着补充:“年节上大家一起逛街,你最是出手阔绰,喜欢请大家吃喝不说,甚至毫不犹豫买了丑婆婆家的唇纸,那东西何其昂贵,我们从来舍不得买,你却一买就是好几张,你那些钱从何而来?” “李夫子身上确实有太多地方说不通,”沉默许久的蒲典开口道:“去岁大雪时,有个身量高挑的年轻女子来送你,你说那是你房东,可她发间白玉簪却是大内制式,非王公贵族而不能有,莫非,那位房东正是定国公府嗣爵谢随之?” 若是如此,那李清赏嘴上曰贫实则出手阔绰的事,便有了合理解释,被谢随之包养了嘛。 李清赏非圣人,逃跑躲避一把好手,遇见如此污人清白的事明显有些招架不住,从柴睢那里学来的套路运用失败,不但没能跳出自证怪圈并顺便以牙还牙用偷钱事让列鑫渺陷入自证,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被那溯和蒲典双双怀疑起来,不过蒲典此时把“房东”引进来,算是件好事。 李清赏心中自嘲,一直听柴睢说咬人的狗不叫唤,倒是她低估了列鑫渺对自己的敌意。 “其实我一直能感觉到你对我有所不满,列夫子,”李清赏往后退半步,离小火炉稍微远些,她气得浑身发热,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好好沟通道: “今早来时大家还和睦融洽,我不知你为何忽然对我发难,你说眼见为实,看见我与谢夫子举止亲密,而童山长丢钱那日下午,我也亲眼见到你偷偷摸摸独自从山长室出来,童山长问我们那日下午谁去过他屋子时,你并没有承认,所以你以‘眼见为实’作为理由,暗示别人我和谢随之之间有阴私,我用同样依据咬定你偷了童山长钱,此有不妥乎?” 一番话算是有理有据,那溯与蒲典一左一右隔着列鑫渺对视一眼,她们觉得李夫子所言无可辩驳。 列鑫渺眼泪掉更厉害,指向李清赏的手都在颤抖:“你污蔑我,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遭报应?!” 好一句“举头三尺有神明”。 李清赏气得指尖也在颤抖,却是努力装作胸有成竹,用从柴睢那里学来的蛮不讲理反咬一口道:“你说我污蔑你,好啊,拿出证据来,向大家证明你没有偷童山长的钱。” “我怎么可能偷童山长的钱!”列鑫渺两手握拳,哭泣到浑身颤抖,口出污言:“你污蔑我,你不得好死!李清赏,你污蔑我!眼见尚且不一定为实,你竟然如此污蔑我……” “然也,眼见尚且不一定为实,”终于从主张人口中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李清赏暗暗松口气,道:“你自己说眼见不定为实,你又以何标准判断我和前街谢夫子举止亲密?” 至于列鑫渺说她与谢随之同往梁园去的事,她不敢多言,唯怕越描越黑,给柴睢带去麻烦。 列鑫渺这丫头寡言就寡言,谁知气性这样大,三言两语被气到四肢发硬浑身发抖,吓得那溯蒲典赶紧扶着她坐下,又是倒水喝又是给揉胳膊揉腿。 “李夫子你快先别说了,”蒲典喂着列鑫渺喝水顺气,边劝李清赏:“倘因个口角之争把人气出毛病,还要去医馆看大夫抓药、告假回家休息,咱几个夫子本就人少事多,届时还得再帮列夫子代课,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这蒲典,有话她是真敢说。 而那溯之所以沉默,一方面是被李清赏的人脉关系震惊到,一方面是被列鑫渺的爆发吓到。 她欺负列鑫渺已有几个年头,若是这丫头记仇,往后她可有得受了,不过想想也不怕,弱肉强食么,那溯觉得眼下最不好办的是李清赏。 倘李清赏当真背后有人,自己一直以来还总是逮住机会就欺压她,平日最是大大咧咧与人为善的夫子,会否趁机报复自己?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再呵呵 1瓶; 谁也做不到让人人都喜欢,干脆,做自己就好。 29 ☪ 第二十九章 ◎演戏◎ “所以最后是何情况?” 又两日后,李清赏当茶余饭后谈资对柴睢提起被列鑫渺污蔑之事,吃罢晚饭被柴睢从饭厅追来卧房,叨叨问个不停,重点却是偏得不能再偏:“你真和随之举止亲密么,我怎么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李清赏你同——” 御寒保暖的门帘被掀开一边,李清赏将身进去,柴睢紧随其后,却不慎被落下的门帘挡住路,李清赏个头比她矮,掀门帘也掀得低,跟在她后面进屋总得要再掀一下门帘。 柴睢再掀门帘低头跟进来,继续问:“你同我说说嘛,说说嘛。” 也不知梁园屋内陈设是谁设计,卧房门进来有座暖炉,两边置物架,架最下边是矮柜,能坐下更换干净鞋子,李清赏坐下换上在屋穿的软底鞋,踢踢踏踏去屋子南边隔间批改今日收上来的学生居学。 柴睢周到掌起桌两旁灯台,站桌旁边砚墨:“总能说说最后如何解决的罢?” 大桌子是年假结束前柴睢收拾了南边隔间后特意布置,比梳妆台用起来宽敞太多,李清赏在柴睢帮忙下打开卷起来的一沓居学,用柴睢特意给做的矩镇纸压着它们,低头细看内容,嘴里道: “我用话套得她们主动问我当时和谢夫子发生何事,我这才解释同她们知,那次去昊儿学庠回来还给你说了,吊胳膊的布在脖子后压头发,谢夫子帮我把头发弄了弄,就那个,碰巧被列夫子看见。” 柴睢以牙还牙时不会留情:“你没问问那列夫子去前街做甚?” 李清赏摇下头,稍凑近些看居学内容,不甚在意道:“我们之间本不该有那场无妄争吵,又何必把事往不相干之处拉扯,你往旁边挪挪,挡住灯了。” 柴睢四下看几眼,拉来把凳子坐,胳膊撑桌沿上托腮看李清赏:“你人还怪好哩,不怕是东郭救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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