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渊一动不动,像是已无力气反抗,林旸眼睁睁看着,心中从未这般清明地生出意识,师父是绝不会救洛渊的。 强烈的恐惧紧紧攫住林旸身体,竟让她连动都无法再动,师父身上的气息太过冰冷,她明白,若她现在过去,师父一定会杀她。 右腿上有扑撞的力道传来,穆离冷冷垂眸,见到那个平时看都不敢直看她的小畜生紧紧抱住她的大腿,低垂着头浑身发颤,她眸中起了冷笑,一脚将她踢开,目不斜视地接着往崖边走去。 天地间一片雨障雷嚣,雨水跌砸在身上,恨不能直接灌入口鼻将人淹死,林旸趴伏在泥淖之中,勉强抬了抬头,重坠的雨幕浇得她睁不开眼,一片迷蒙之中,她似乎见到洛渊终于有了反应,慢慢抬起手来,握在师父手上,穆离眼中恨憎立现,狠狠将她甩了出去。 洛渊滚到崖边,将好停下,再一翻身便会坠落下去,穆离冷眼看着,正欲将她踢落,却在这时,林旸余光里见到一袭青衣点着水洼与她错身而过,急向师父冲去。 穆离早有察觉,右脚转而踩在洛渊身上,冷冷笑道:“这小贱种如此令你上心,你竟真为她孤身来了。” 女子背对林旸,林旸见不到她面貌神情,却能勉强听见雨声中痛苦哀戚的低语,“你若恨我来杀我便是,她只是个甚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为何将你我恩怨牵扯到她身上……” 师父如何回答的,林旸已听不清了,地面的水漫过她的下颌,在崖前形成一道磅礴水瀑,洛渊的身子由师父踩着才未被流水冲落,她无声无息地躺着,像是不愿听这些恩怨纠葛,自顾陷入了沉睡,林旸眼前只余下一片白光,她似乎见到师父摇晃的身影,扭曲的面容,和含了太多情绪的双眼,灼灼盯视着眼前之人,直欲将她融入骨血,只是歇斯底里地纠缠至最后,那双眼中终究只余下疯狂。 她看到师父最终抬脚,毫不犹豫地将洛渊踢了下去。 心跳随那道迅速消失的瘦弱身影凝结成冰,林旸蓦地睁大双眼,黑暗却由四周不断向她侵来,她看到那个青衣女子轻灵地越过师父,纵身跳下崖去,师父却好似人偶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久久盯视着脚下翻滚的雾海。 林旸勉强仰起头,不令积水没过自己口鼻,开始拖动沉滞的双臂,慢慢向崖边爬去,意识的最后是师父凄厉的笑声,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见到此生中最令她快意之事,“好!好!死得好,死得好啊!” ———— 可能有没进群的小可爱没看到,这里再解释一下,洛洛在戚若(洛洛娘亲)来之前就晕过去了,之后戚若为救她而死,她被南夙带回,并不知道娘亲曾来过,南夙为了不让她自责向她隐瞒了这件事,只在之后给她剑时说戚若是病死的,而洛洛和林旸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林旸是没有对她说过自己和师父的关系的,所以洛洛也以为林旸是被抓来的,所以会叫她和自己一起逃走,之后两人重逢,洛洛想让林旸想起来的也只是她们曾在一起生活的这段记忆,到这里之前的事基本就解释清楚啦
第242章 番外4 林旸醒来时正是暮色四合之时,橙红的暖光斜洒在她身上,一列细影扑翅自她头顶略过,向崖下起伏的林海中归去,林旸指尖一动,缓缓睁开双眼,目光便被天穹边烧得惨烈的彤云攫住,半晌,慢慢爬起身来,周身传来牵扯的滞痛,林旸低头看了看,身上衣裳经一日照晒早已干了,皱巴巴的很是难受,她目光仍是怔怔的,原地静立片刻,迈步向小屋中走去。 旧烂得快要掉落的门扇静静敞着,林旸抬手扶住门框,目光下意识便去寻那道瘦弱身影,“洛渊,你醒……” 一块木板的床榻上细尘飞舞,无人回应。 林旸怔怔看着,第一反应便是这人又自作主张地想要帮她,自行出门寻找吃食去了,可洛渊偏又是顾及人担忧的细致性子,若当真出门,必会提前告知与她,林旸慢慢转身,视线茫然地扫过周遭,那么她会去哪呢? 太阳穴骤然一阵难捱的锐痛,如同电光劈在身上,脑海中继而闪过漫天泼漂的雨幕,漫步走近的人影,一闪而逝的青衣,还有……还有…… 林旸扶门的手慢慢垂下,她下意识想要回头,强烈的恐惧却又牢牢禁锢住她的身体,原来,洛渊已经死了…… 小小的影子垂头站立许久,久到天边最后一线微光消散,夜色铺天盖地地笼罩,久到地面上的星星再度腾起,绝望飘摇地汇往天际,久到偶然一颗孤星迷失去路,晃悠悠地飞至崖上,飘入窗缝,又一闪闪地来到林旸身前,映照出她满是泪痕的脸。 林旸垂眼看着那颗“星星”,突然间浑身一颤,掉头往崖下跑去,夜风呼呼地刮过耳际,似人絮语,林旸拼命向前迈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洛渊不会死的,她要找到她,然后送她回家,再也不回来了。 夜间的树林阴森渺远,不时传来阵阵野兽嗷吼,令人心惊,林旸于林木间焦急奔走,崖底的范围极是广泛,便是她亦只涉足其中小片地界,何况一片黢黑中根本无法辨清方向,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林旸依然未寻到那道熟悉身影,甚至连半片素白衣角也未见到,她不肯放弃,不懈地一直往远处走,也不管是否绕了圈子,何处能落脚便往何处去,兜兜转转,来来回回,直至天际再度显出一抹暗色,她终于再走不动,颓然坐在地上。 胸口窒闷得如风箱般,几乎难以喘息,林旸目光空洞地盯着虚空中的某处,不知过去多久,倒头昏了过去。 从此林旸便开始了她漫长的找寻,那一日的暴雨好似一场幻境,醒来后一切消散,竟平静得出奇,女子、师父皆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洛渊,只有她却确确实实地被带走了,林旸由最初几日漫无方向的找寻,渐至后来摸清道路,一处处地做好标记,始终未再见到记忆中的那道身影,她找的时候越来越久,找过的地界也越来越广,常常数日睡在林中,不回小屋中去,有时林旸一面找,一面便会回想临别前的那些日子,为何那时不快些带洛渊逃走呢,为何只有她遭遇了这些,被扔下时她会疼么,会害怕么,会开始……憎恨她么? 林旸下定决心寻找,日子竟也这般一天天度了过去,她的心绪由最初的惶然恐惧,渐渐转变作平静惘然,甚至偶有几次,于绝望中生出一丝可笑的希冀,她一直找不到洛渊,是不是便代表洛渊未死,只是被人偷偷救了回去?她抱着一辈子找寻的念头,整日奔来奔去,最终却也只找过一年,一年后师父不知自何处归来,来带她离开那里。 那时她已许久未回崖上小屋,恰在那日火石不慎掉落,便在天黑前赶了回去,灰暗的屋中悄无声息地坐着一人,便是师父。 师父面上神情极冷,不见惯常见她时嘲讽的笑意,见她回来,极是不耐地眯了眯眼,慢慢踱步至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她,“你也总算有点用处了,随我来。” 说话间,迈步向外走去,身后却并未有脚步声响起,片刻后,一道极低细的语声传了过来,“我还要找洛渊。” 穆离停住脚步,毒蛇般慑人的目光落在林旸身上,神情间却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之事,语气中竟微含鼓励意味,“你说你要找谁?” 林旸感受到身周彻骨的杀意,身体本能地发起抖来,她狠狠攥住双手,拼命撑着不令自己跪下,第一次抬头直视穆离,“我不能去,我还要找洛渊。” 倒飞的身体将屋中唯一尚算完好的木架撞碎,两人一同捡来的物件散了满地,林旸侧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地低声喘息,那双曼妙修长的腿又悠悠然踱到她面前,轻轻俯下腰身,“告诉我,你要找谁啊?” 林旸紧咬着牙,自小深入骨髓的恐惧几乎令她说不出话,她大睁着眼睛,目光死死钉在斜前方不远处的一块木片上,上面满是一笔一划刻下的小字,横平竖直,密密麻麻,那是她一年来写下的“正”字,是洛渊从前教与她记日子的办法,却未料到第一次用竟便是记她离开自己的日子。 下颌被冰冷的手指用力钳住,林旸被迫抬头直视穆离,殷红的唇在眼前一张一合,勾起熟悉的讥讽笑意,像是这件旧玩物终于又引起她多看一眼的兴致,“怕得发抖呢,这般怕还硬是要多嘴,便如此舍不得那小贱种么?” 林旸被半提着身子动弹不得,几乎被扼得喘不上气,她用了极大力气忍耐,眼眶仍是忍不住慢慢泛了红,穆离见状,在她落泪前甩手将她扔在地上,神情间满是厌鄙,睨视林旸片刻,慢条斯理地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既将王蛊下在你身上,你可便不再是随意可弃的贱命了,今天起我便开始教与你东西,你给我死死记住,这第一样,便是别人越是不愿放手的东西,被你夺走后你便越是快意!” 穆离语声骤冷,盯看着林旸恐惧无措的神情,突然间痛快地大笑起来,一面笑,右手自袖中缓缓取出一支骨笛,笑吟吟地转于指尖,“你可要学会做条好狗,知道么?” 阴渺如丝的笛音细细钻入耳窍,林旸拼命堵住双耳,不过片刻,身体便抑不住地抽搐起来,她的目光渐渐放空,眼角却不断流出泪水,流得整张脸上都是水渍,再后来,连这笛声亦听不见了。 黄昏时分,林旸终于自地上慢慢爬起,目光空洞地扫过一片凌乱的小屋,触及桌角时,蓦地顿住,见桌旁娇若无骨的女子怠懒地与她笑言,“过来。” 林旸视线停在女子手中抚弄把玩的骨笛上,片刻,依言过去,女子满意地勾了勾唇,轻声再道:“跪下。” 林旸应声跪倒,女子方才正眼瞧她,纤细的指狠厉地捏住林旸下颌,指尖深深嵌入颌下软肉之中,语调却依旧婉转惫懒,“我的好狗,我要你死也要记住的一点,便是只可认我这唯一的主,晓得了么?” 林旸麻木垂眸,低低应道:“是。” 女子盯着她看过片刻,轻飘飘地收手,迈步向外走去,“以后你便与我一同下墓寻物,一刻后出发。” 林旸目送女子出门,晦暗的眸中方才有了一丝微光,视线茫然地扫过昏暗破败的小屋,呆立半晌,慢慢俯身捡拾起来,地上落了许多零散物事,林旸不知这些有何用处,捡起一个握在手中,很快便又扔下,一刻功夫便如此无用地重复过去,她计算着时辰,最后看了一眼暗沉沉的屋子,临踏出门,却又忍不住再度回头,不知为何,她内心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失了甚么东西,抑或是落下了甚么本应带走的东西,以至于整个胸口都在空荡荡地向外吹风,林旸迷惘地环视过周遭,视线于某处蓦地顿住,盯看片刻,小心翼翼地将其捡拾起来,拂净上面的尘土,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碎裂木板,一面端端正正地刻着小字,被裂纹割碎断开,不知为何,她竟认得那些都是“正”字,是为了记日子才写下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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