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林旸一脸无趣地倚坐桌前,手中滴溜溜转着一只白瓷杯,神情似十分倦怠,“万劫教也才这几年将冒出头来,怎会如此财大气粗,将整座峰顶都铲平了?” “怪异之处不在钱财。”洛渊将门插好,返身坐于林旸对座,语声清冷,“峰顶殿群规模之大,须耗费极大人力物力,短时之内亦无法完成,至少十数年。” 十数年前万劫教是否存在尚未可知。 林旸单手支颐,修长分明的手指轻敲桌面,对洛渊将本想摸黑潜出的自己一手提回的行为表示抗议,“如此说来万劫教岂非强占了旁人地盘?可这殿群如此恢弘富丽,原主总不会是无名小卒,我怎从未听说过蛮州境内竟有覆灭的名门大派?” 这一句话未得到回应,林旸见洛渊垂眸不语,复又热切地倾过身来,煞有介事地开口:“凭空猜测自是毫无头绪,不如直接绑个人来问问,兴许便能捉到个刚好知晓内情的人呢。” 洛渊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抬起,好似扇动起一阵清风,长睫投下的阴影中眼眸漆黑,沉静自持,“教内现下守备森严,草木皆兵,若被抓住必无转圜余地。” “不被抓到便是了。”林旸不服气地反驳一句,语气却低软得很,见洛渊不应,便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然而当真让她干等一夜,却又实在难熬,林旸目光飘动,落在一旁阖目养神的白霁身上,顿时又恢复了几分生气,“冰块脸以为如何,单我们二人总说服不了对方,你多少也给个主意,你说我特意寻你出来商量,你这木头说一字都嫌金贵,我还当这位洛姑娘便够闷了,偏偏还能交到位更闷的朋友,我整日同你们两个闷罐子待在一起,迟早要被你们憋出病来……” 白霁不愿与她多费唇舌,阖目只作未闻,林旸批驳得正在兴头,白霁突然间睁开眼来,目光落向门口方向,几乎同一时候,林旸闭口不语。 “叩叩叩。”刻意放轻的敲门声在外突兀响起,打破了长夜寂静。 ————— 小白:碰瓷 (这里其实是小白没收剑时林旸自己一动碰上的,也不能怪人家小白23333)
第15章 钟林晚 三人彼此交换过目光,无人动作,此地只她们三人还算相熟,甚么人会来敲洛渊房门? 敲门声停顿须臾,接着响起,轻得几乎难以察觉,来人似是不想被旁人发现,却又不打算轻易离去,洛渊垂眸静听,片刻,起身向门外走去。 木门“吱嘎——”一声被人拉开,吓得门外紫袍罩身之人微颤了颤,看其装扮似乎只是个寻常教众,手中正擎着一只木托盘,上置玲珑古朴的紫砂壶一只,壶柄上盘绕一条赤目细蟒,栩栩如生,不似凡品。 来人低垂着头,兜帽下的阴影遮去大半张脸,看不清面貌,洛渊淡淡瞥她一眼,语声清冷,神色如常,“何事。” 教徒微微欠身,行过一礼,哑声开口道:“万劫后山绝壁生有紫鹃花茶,外人难寻,左长老特命我奉上一壶请贵客品鉴。”其声沙哑含糊,怪腔怪调,仿佛喉中生了异物,听来十分别扭。 洛渊长身而立,不动声色,垂眸静静看她一阵,忽而侧身让出道来,“多谢。” 教徒端着托盘的五指微微收握,很快便迈步踏入门内,将托盘置于桌上,提壶斟茶,一套动作倒是熟练,临转身,借着动作遮掩抬头扫望一眼,只见屋子里干净整洁,别无他物,这位白衣出尘的女子似乎很是喜洁爱静,除却包裹置于凳上,房内诸物皆无被动过的痕迹。 教徒斟好茶水,作势欲走,洛渊全无要阻拦的意思,目送他背影离去,那教徒走至门口,一只脚正要踏出,两页门扇突然无声无息地阖了上,一道黑影自上方轻飘飘落下,正拦在他身前,婉转勾人的语笑声同时响起,“小兄弟急着往哪里去,良宵苦短,不如留下来陪陪姐姐?” 林旸突然现身,着实将那人惊了一跳,对方匆匆倒退两步,惊惶转身,却又见到另两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似这房内本就有三人一般,那教徒初与她们对上,吓得浑身都颤了颤,慌乱地将兜帽往下压。 “万劫自视神教,忤逆则死,岂会对我这‘凡人’如此恭敬。”洛渊神色平静,纤长柔白的手指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中微现赞赏之色,“你不懂武艺,能寻隙到我房中自是教中之人,只是却非教徒,不知寻我所为何事。” 那人猛地抬头看向两人,眸中难掩畏惧慌乱,目光触及白霁,下意识地倒退一步,这一细微动作未被放过,白霁眸光骤然冷下,在对方反应过来前飘忽至其身前,伸手便捉他肩膀,那人本便慌乱,始料未及下连躲都不知躲,被抓了正着,竟闷哼一声,直接软倒了下去。 对方一出声,白霁的动作便蓦地顿住,这一声闷哼温软委屈,分明便是位妙龄女子,眼见对方软软向后倒下,白霁眉头微蹙,略一犹豫,左手前伸揽住她腰枝,将她扶靠在了自己身上。 房内气氛一时凝滞,白霁一扶之后随即松手,等待对方自行站稳,这人却好似疼得没了力气,迟迟撑不住身体,一片沉默中林旸的笑语声最先传来,满是看热闹的戏谑玩味,“我还只是嘴上说说共度良宵,白大人虽闷声不响,倒是当真动起手来了,难不成是想先下手为强么?” 方才两人究竟如何动作,自然逃不过林旸双眼,只是这人几日来没少与白霁“作对”,虽看清了动作,却万万不肯放过笑话白霁的机会,自然要揶揄上两句。 白霁冷冷看了林旸一眼,默不作声地将人引至桌旁,方才将手收了回来,洛渊于那人对面端坐,不紧不慢地提起紫砂壶,为她斟了一杯,紫中带红的叶片在白壁间舒展起伏,腾起一团闲适的白雾,洛渊目光清明,姿容雅致,“我知你并无恶意,若你知晓甚么内情,尽可放心告知,我们不会为难于你。” 那人尚无意识地紧绷着身体,殷红的唇给自己咬得毫无血色,黑袍下的手指不住绞弄,显是在恐惧着甚么东西,闻言飞快地抬眼瞥了洛渊一眼,相较于另两人,面前这位从容内敛的绝色女子确是更易令人放下戒备,又过许久,女子似是终于下定决心,慢慢将遮去半张脸孔的兜帽掀开,露出底下清秀素净的女子面容,明眸皓齿,文弱清灵,面色因疼痛显得几分苍白,看上去尤显柔软温和。 林旸倚在门旁看着,见状微微挑了挑眉,“想不到还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她目光都在这小姑娘身上,未见到洛渊眼底微微晃动的神色,转瞬便恢复沉静,深不见底。 女子自舌下取出一枚深绿叶片,清了清嗓子,慢慢开口道:“我……我是……” “是”了半晌,未“是”出甚么话来,只慌慌张张接了一句,“我不是坏人。”便又深深低下了头去。 林旸在旁看了一阵,也算看明白这人当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不似作伪,她这几日面对白洛两人闷得心气甚堵,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这送上门来的乐子,听她这般一说,立即便调笑道:“不是坏人,那便是好人咯?”以实际行动宣告了方才洛渊所言的“不会为难”并不包含她。 女子似乎本便胆子不大,被林旸这一反问,更不知当如何作答,低着头磕磕绊绊说不出话,“不是……我……” 洛渊淡淡转过视线,看向林旸,目光平静深邃,似乎还有几分待她继续说下去的意味,林旸给她瞧得心虚,嘿嘿笑了一声,“洛姑娘继续。” 洛渊默然注视她片刻,唇角微微勾起,看得林旸背后一阵发冷,对方继而收回视线,好似要卖了人数钱一般,柔和着声线循循善诱,“你有甚么话想对我们说?” 女子始终低垂着头,黑袍下的身子微微发抖,似是在回忆甚么万分可怖之事,犹豫半晌,小声开口道:“这里很危险,你们要赶快离开。” 洛渊眼眸幽深,面上不露声色,“如何危险。” 这般一问,女子身体抖得更加厉害,眼底具是恐惧惶然,难以抑制,“他们……他们全都在说谎,教主根本没有失踪……我看到他……” 林旸闻言,立马有了精神,“你看到了万劫教主?在何处?” 女子面色苍白至极,目光涣散地盯着桌面,显然已被恐惧攫去了心神,“在大殿里……教主尸身一直未入殓,就摆在大殿的祭坛上,我夜里途经,发觉殿内未点灯火,一片漆黑,大殿向来是不灭灯的,我当是值守疏忽,便在门口向内望了一眼,然后……然后我便看到,教主从棺木里坐了起来……他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直勾勾地望着我,好像最初便在等着我来……” 女子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颤得几乎不成语句,林旸与洛渊对视一眼,出言安慰她道:“你莫怕,他若当真对你有企图,夜里早便去找你了。” “……” 洛渊再度抬眸,林旸分外无辜地耸了耸肩,闭嘴不再说话了,洛渊目光落回到女子身上,声线和缓,“此事你可曾告知旁人。” “嗯……”女子迟疑片刻,低声应了一身,原本恐惧的神色中带了几分委屈,“我当时被吓得失了魂,根本不知自己如何逃走的,回过神来已将自己在屋内反锁了一夜,我想此事太过诡异,应当告诉旁人好叫他们提防,然而一出门便听见有人大喊教主尸身不见了,我担心尸首伤人,忙将前夜所见告知左长老,当时教内一片混乱,左长老忙于镇压安抚,听了我的话后反而勃然大怒,说我故意趁乱散布谣言,扰乱人心,责我鞭刑二十……” 女子说着说着,蓦地抬头看向洛渊,眼中泪水萦纡,满是自责恐惧,“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教内向来排斥生人,以前也曾出现过生面孔,最后全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我不知他们这次想做甚么,但一定不会只是想要寻找教主尸身,他们……他们全都染了怪病,隔上数日便会发作一次,嘶叫怒吼,状若疯颠,我试尽了办法都无法压制,只有有人消失了他们才会好起来,有人消失,他们便自己好起来了……那些人,那些人一定是被……” 女子的低泣声越来越急,难以自抑,薄削的肩膀微微发着颤,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软弱无助,莫说常人,连林旸见了都觉可怜,正待开口,洛渊却先一步轻声道:“莫怕,你既特意寻来,我们自然会设法护你。”声线柔和轻缓,别有安抚人心的沉静韵味,偏又带着几分敛去锋芒的清冷质感,仿佛寒刃入鞘,剑身嗡鸣,令人不自觉便相信她的话。 林旸见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努力放缓呼吸,抑住啜泣,不由深深看了洛渊一眼,腹诽连连,这才见了第一面便护上人家了,怪不得那话本中的人物,愈是正派便愈是花心,花言巧语,翻脸不认人,她全然忘了话本上的这般形象全是男子,也忘了自己方才是如何唤人家小美人的,心思胡乱转了几圈,又回到正事上去,“教中常有生人失踪,看来是被他们用来‘治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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