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眉头皱着,谁瞧了不觉着瘆得慌。 徐思叙送他一白眼:“你丫有病早滚蛋,别在这碍眼,你离我远点我既洗耳朵还洗眼睛。” 黄矩眉梢一抬,唱大戏似的:“那哪儿能啊?我得留这儿伺候您。” 她不想再搭理,正巧玻璃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 徐思叙身子猛地坐直,将旁边人吓了一跳:“徐总没见过您这样子啊,不就一通电话么。” 她不理,拾起手机,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Andy”时抿唇,嘴角压下去,滑动接听。 “老板,朗景那边说您落了东西。”秘书的口吻一如往常般严肃认真。 她这阵子太忙,连着好久没去酒店那边,一直住在距离公司比较近的公寓,又被外公揪着参加了两场家宴,一串串面和心不和的人应付下来,她只觉得厌烦,所以今天才来这边放松,谁知竟收到这样一条消息。 徐思叙懒懒散散地向后靠,漫不经心地问:“什么?” 秘书支支吾吾许久,最后留两个字:“字条。” 她来了兴趣,唇角慢勾,眼底带几分玩味,回道:“行,我在ING,你现在就送来吧。” 挂断电话后,黄矩这人比纸条得主本人还八卦,乐呵呵地在旁边问:“又是哪个小姑娘给您留字儿了?这个您这么开心啊?” 徐思叙最烦他这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却还是下意识辩解:“你注意点,成天别乱说脏我名声,我带过姑娘回酒店么?” 黄矩一乐,连声道是。 秘书是二十分钟后到的,她怀里抱着薄薄一个文件袋,穿身职业套裙从门口走进这欢乐场,脚步急匆匆的。 黄矩大老远看到她挥了挥臂:“Andy姐姐这儿呢!” 她呼出一口气,走过来将文件袋递给徐思叙,放手的时候看了眼旁边穿着花花衬衫的公子哥儿,表情有点无奈。 黄矩能说会道:“姐姐您又漂亮了,上次见还是我去徐总办公室讨茶喝,一晃咱都小半年不见了。” Andy不说话,因为旁边徐思叙开口了——“这东西在哪儿翻到的?” 她收了收表情,回道:“保洁阿姨在床头柜上看到的,因着上面有字,就没敢乱扔,交给经理了,保存到今天。” “那怎么今天才拿来?”徐思叙握着那张便签纸,眼睛微眯,透过头顶迷人眼的光仔细瞧。 问完才觉得这问题有点傻,保洁阿姨三天收拾一次房间,她这段时间忙得脚不点地,连带着秘书也跟着到处飞,哪有功夫接一个酒店经理的电话。 遂抬抬手放她走,“行,你走吧,东西我留下了。” 黄矩看着Andy的背影,自言自语似的问:“你说这Andy真是你表姑家的表妹啊?看着怎么不像呢?” 问出话后半晌没听到回应,他从桌上提了杯威士忌随意侧了个头,眼睛还没转开就又盯回去—— 坐沙发上的人正对着一张金黄的薄纸片笑。 中了邪了。 他将头凑过去,想知道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稀罕东西,能让徐思叙这人专心致志看三五分钟。 结果连个偏旁都没瞄到,她便动作极快地将东西塞回文件袋,连带着脸上的笑也淡下去:“看什么看?” 黄矩挪着屁股,有点子心虚:“你看什么看?青天白日的,难不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徐思叙鼻腔里溢出半分笑,心道倒还真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样娟秀灵巧的字体,一撇一捺都看得出来是练过的。 结果小姑娘也不知道害臊,笔尖轮得飞快,专门装出几分不走心的样子,像留小费一样大方随意,写出来的东西却是惹人发笑—— 【徐思叙,你看走眼了,内衣买得有点小,我才不是A。】 落款龙飞凤舞的,“来年”两个字被她写出了真真待明日的飘逸之感,最后那一竖拉出纸条,抵在最下端,轻勾一点,平白让她想起昨夜接吻时小姑娘偷偷探进她衣服后领的食指尖。 徐思叙深深闭了下眼,仰头灌了一杯酒。 “你这地方有铅笔没?”她将短杯磕在桌面上,忽然出声问。 黄矩“啊”一声,觉得这要求有点强人所难。 在酒吧里找铅笔,也是没谁了。 徐思叙挪眼瞧他,心里直觉这张字条不可能这么简单,便耐着脾性再重复一遍:“帮我找根铅笔,谢谢。” 黄矩耸耸肩,招呼前台那边在抽屉里翻找。 没成想还真的被他翻出一根通体墨绿的2B铅笔出来,听调酒小哥说是这附近一位美院的学生来这里喝酒时落下的,笔头已经钝得不成样子,再短一点就用不了了。 黄矩捧着东西在光下端详了半天,“得,你别说,我这地儿还真什么都有,您凑合着用吧。” 徐思叙接过铅笔,又将纸条掏出来,将衬衫的袖子捋上去。 旁边人见状,识趣地帮她把面前的酒杯和酒瓶推开,还贴心地用卫生纸擦了两遍,给她清出一片干净地方。 徐思叙伏下身子,右手斜斜执着那根铅笔,左手摁着纸条,在上面一擦一擦。 铅末和碳粒堆积,她轻轻吹一口,就这么磨了两分钟,这才看到隐隐约约泛出一点点白痕。 她在写这张控诉自己买错内衣型号的纸条前,果然描了点其他的东西。 徐思叙捏着在光下看,上面因为来年写了别的字,所以要想看清全貌显然不可能。 但绵绵情意总会漏出一丝端倪—— “先前遮住我*身影的玻* 升起,她往她的门一跃*出 我应*会吻她,如果雨 再持续一*钟” 情诗里的一串译文,缠绵地像恋人床笫间的情话。她看着看着,嘴角就又翘起来,甜得心里直发慌。 徐思叙有点不要脸地想,自己二十六的人,居然还挺吃这一套。 将纸条塞回去,她拿出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拨了个电话出去。 来年这姑娘心里有杆尺,初见那两次恐怕纯属她心血来潮,往后两人的一来一回都是精打细算好的。 她不主动联系,她也便不会招惹回来。 那夜把她晾在酒店,按理说她第二天清醒后该兴师问罪一番的,可是她没有。 听司机说小姑娘上车时开开心心道“早安”,下车时还把冰箱里的牛奶借花献佛留了一盒,祝人师傅工作顺利生活愉快。 大半夜打电话过来扰她勾她的时候怎么没听提醒一句“注意休息”呢,徐思叙平白生出一点酸。 下一秒,电话接通,对面脆生生地应声:“徐思叙?这么晚了有事吗?” 她差点被气笑,于是捏着手里的牛皮纸文件袋,反过去问一句:“怎么?没事还不能打个电话了?” 【📢作者有话说】 “先前遮住我们身影的玻璃 升起,她往她的门一跃而出 我应该会吻她,如果雨 再持续一分钟” 来自陈黎、张芬龄翻译的《有一天,我把她的名字写在沙滩上》 8 ☪ 08 ◎我也曾真正、真正被她放在手掌心过。◎ 「我与她走过许多路,那些踩过的落叶像胶卷一样在我们身后卷起来,厚厚一层宏大地可怖。可生命的脉络实在太深,她留给我的那份情,浅得不足为人道。但我知道,我也曾真正、真正被她放在手掌心过。」 08、 两人约在糖水铺,这家老铺子在市中心,却闹中取静,建在一条寺庙街口的拐角处。 地方是来年挑的,她盘算半天,最后选了个折中的位置,目的是不让徐思叙再来校门口接她。 “为什么?”她在电话里问。 见不得人。 来年指甲陷进掌心,在心里答。 校门口人来人往,要是被熟人看到了,往后断也难断得干净。 周天西城难得放晴,日头初初升起,最后一茬月季终究是败了,沉在被霜打湿的棕褐色泥土之上,有一种破败的凄美之感。 来年站在糖水铺入口处的玻璃橱窗上,拿着一张被塑封起来的纸质菜单翻了又翻,最后手指一点,选了个普普通通的双皮奶,还问人家店主可不可以多撒点奥利奥碎。 “可以,加两块。”阿姨的脸隐在白瓷花瓶后,声音冷淡,“扫码付账。” 她点点头,拨开玫瑰带着小刺的枝桠,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可以等会儿再付钱吗?我还有个朋友要来。” “行,稍等。” 这地方很小,目测只有十五个平方,却延续了早几年那种奶茶小铺的装修风格,暖黄的灯光雾蒙蒙的,看起来已经有了好些年头,逼/仄的一条走道两旁是高台,供顾客闲坐。 而最有年代感的是,左右两面墙上全然是红蓝绿的便签纸,一张盖着一张。有些实在贴不下,阿姨就花了功夫用胶带将其粘在天花板上,一眼扫过去,最早的年份居然可以追溯到二十一世纪以“1”打头的时代。 来年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大清早人还不算多,她摘下口罩,踮着脚尖坐上高脚凳,百无聊赖地晃腿玩。 现在是早上八点十分,距离两人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阿姨从冰箱里取出双皮奶,双手拎着塑料杯的杯沿将东西放到来年面前,许是看她长得面善,难得出口寒暄:“这么早?来旁边寺里上香的吗?” 一句话将神游的她拉回来。 来年摇摇头,柔柔笑着接过:“不是,和人约好的。” 这时,门帘轻响,堆了黄尘的挡风帘从外面被掀开,映在桌面上的光块因为她的动作而倾斜几分。 来人逆着光,依旧是一款熨烫地平整的黑色大衣,眉间拧着一丝倦意。 徐思叙太出挑了,哪怕是竭力朴素的装扮,依然掩不住她周身的气质。 像含霜带露的秋日阴天,一举一动都是凉薄。 来年手指贴着杯壁,冷气被体温融化,濡湿她的指尖,水滴顺着掌心的纹路,一直缠到心里。 她忽然被一种巨大的失落包围,便移开视线,对店家说:“人来了。” 这地方太小,又只有一个客人,徐思叙一抬眼就能望见前来赴约想要见到的人。 她隔着满屋浮动的秋日清晨的凉气,透过橱窗上垂头丧气的玫瑰,遥遥点来一眼。 “你好。”阿姨走过去,礼貌问好。 徐思叙手插在口袋,点了一份龟苓膏。 两分钟后,来年双肘撑在桌面上,用掌心拖住下巴,有点婴儿肥的小脸显得更加稚嫩。 她偏头直勾勾盯着徐思叙,呼吸都平静。 对面人被那样坦荡的目光她盯得有点不自在,遂抬着勺子扭头问:“怎么了?” 来年舔舔唇,声音软得一听就没什么骨气:“我想尝尝你的。” 徐思叙手腕一顿,抬额指指桌面上还剩一大半的双皮奶,提醒她:“你自己的都没吃完,谁教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这一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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