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叙在她面前站定,世间一切仿佛都凝固住了。 象征秋日的深黄落叶、半明不灭的昏黄路灯,那天月季开到最后一茬,殷红的花倔强地端立在深夜,做秋的尾曲。 来年伸手接了一滴雨,凉丝丝的,像面前人的眼神。 她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下雨了。” “嗯,下雨了。”徐思叙回神,而后动作极缓地、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一圈一圈解下来,套上来年光洁的脖颈。 雨在落,秋雨无论如何都是萧瑟的,寂寥地让人难过。 来年忽然鼻子一酸。 徐思叙拉开副驾的门,手掌从她肩膀滑下去,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腕,将她塞进去。 车子行驶地极稳,地面已经被雨水浇湿,轮胎驶过的时候,会有湿漉漉的“哗哗”声。 来年好似这会儿才缓过来,她一个人窝在车座上,将脚从棉拖里取出来搭在座椅上,又用下巴抵住膝盖,安静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 她为什么不问呢?来年握着手里温热的牛奶,悲哀地想。 哪怕一句简单的“你怎么了”也能让所有的情绪有了发泄的出口,而她连一句安慰也没有。尽管面上做足了好好情人的样子,既是围围巾、送牛奶,又是深夜驱车赶来,可是哪怕做了这些,她连一句基本的问候都没有。 她就不想知道,今夜她忽然情绪不佳是为什么吗? 来年忽然想到一句话——爱是从好奇开始的。 那没有好奇,是否意味着这一切都是空白。 “你找个便利店停一下车吧,我想买点东西。”她说。 徐思叙点了点头,三分钟后将车停在了一家711门口。 里面白炽灯依然亮着,只是这么晚了,天还下着雨,所以一个人也没有。 来年正要拉车门时,胳膊被驾驶座的人拉住。 徐思叙眉间情绪淡淡的,她眼梢一挑:“想买什么,我去。” 未及她反驳,便感受到了她落在自己身前的目光——她大衣底下是睡衣,上面印着可爱的小鸭子,珊瑚绒的面料贴肤,此时被她这样明晃晃地看着,来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遂点点头,“湿巾,纸巾,不知道还有没有关东煮,有的话拿点海带、鱼丸和小豆腐,鱼籽福袋也好吃。” 说完才觉得有些卖乖的嫌疑,来年咬着下唇,说:“谢谢你了,不过不知道你车里可不可以吃有味道的东西。” “没事。”徐思叙撂下这一句便下车了。 来年听到一声轻甩车门的响动,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车里温度调得高,她围着羊绒的围巾,一会儿就觉得喘不上气,便摘了放去车后座。 不出五分钟徐思叙便回来,她将湿巾和纸巾放上中控台,将手里的三明治递过去,“只有这个了,饿的话先凑合吃点。” 来年偏手不接她递过来的东西,解了安全带从中控台上拿湿巾。 她拆开最上面那层塑料盖子,用指尖捏了一张出来,而后捻平。 另一只手揽住齐胸的长发,将其拨到另一边。 然后,狠劲擦耳后那块地方,一来一回,指甲都透过纤维渗进皮肤。 她的动作带着很明显的情绪,面色却冷淡,决绝地像个女将军。 徐思叙眼眸微闪,她将三明治放在中央扶手盒上,侧身拦住她的手臂,无奈道:“别擦了,都给搓红了,该破皮了。” 来年挣脱开她的手,又从里面抽出一张,细细拆平叠成四叠。 她低着头,眼眶里掉落一滴泪,砸到手背上,无助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要心疼。 徐思叙也是。 她拨了拨小姑娘的耳垂,目的是逗她:“怎么忽然就梨花带雨了,被谁欺负了?” 来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很期待她问候一声的,可直到此刻,她听到她这样大大方方地问出来,倒也没有多开心。 她依旧垂首,哭着摇摇头。 徐思叙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以往都是各位供祖宗似的哄着她,倒也没给她留学哄人的机会。 不过她看着面前人眼泪越砸越多,也着实不好受,想着能做点什么分散她的注意力。 眼眸一转,看到她前胸松了颗纽扣。 她挪了挪位置,凑得离她更近一点,然后以一个很微妙的速度将手向前探。 不该太快,因为本意便不是碰她;也不能太慢,不然会显得刻意又猥琐。 好在,姑娘虽然在哭,对她的警惕心是半点也没少,在她手距离那枚纽扣还有三寸的时候便抬手打她,“你干嘛啊?” 徐思叙手指拐了方向,也将视线移开,抬手掐她的脸,哭笑不得地说:“纽扣没系好。” 来年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看睡衣纽扣又看看她,然后低下头迅速将其扣好,声音嗡嗡的:“谢谢。” 徐思叙听到这声道谢都笑了,她被这姑娘搞得没辙,想着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好歹哄好了吧。 结果看起来还是闷闷不乐的。 她长长叹一口气,耐心也有点告罄的意思。 她返身回去,向后靠在椅背上,半是玩笑半是正经:“小姑娘,你对人连基本的警戒心都没有的吗?嗯?” 那一瞬间,有一片枫叶缓缓飘落,擦着副驾的车窗,像一闪而过的秋。 听到这话,来年的手顿了很久,然后偏头去看徐思叙。 车厢里灯光很暗,但不妨碍她看到旁边人颊侧的那颗咖啡色的小痣。 那颗痣长在一个很奇妙的地方,旁人不会给它起名字,诸如泪痣、掌心痣、眉心痣等过于忧伤又富有意义的姓名。 但它要是消失了,徐思叙就不是徐思叙了。 她指尖用力,掐着湿巾,直到里面的水分渗出来一点。 来年就用指尖这点冰凉的水,轻轻触上那颗小痣。 她极其清楚地感受到,徐思叙躲了一下。 但来年的动作比她更快。 她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她另外半张脸,将她掰过来一点,带着女孩子独有的倔劲与巧劲,却不容拒绝。 来年自己也害怕,她的睫毛微闪,看到对面人的眼睛里倒映着的迷乱的自己,确信自己讨厌她这样过分冷静的样子。 于是她又凑近一点,而在膝盖轻动之时,她感受有一双手扶上了她的腰。 这个姿势来年会比对面人还要高一点,她跪坐在软椅上,眼眶还有点红,但好在不落泪了。 她就这样,一寸、一寸地向着徐思叙的方向侧倾,然后, 很青涩、很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唇。 在她闭眼的前一秒,徐思叙拉了车灯,车厢彻底陷入黑暗。 她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尖,像是沐浴露的味道。 来年伸出手臂环住她,睡衣的面料实在太磨人,徐思叙后颈发痒,只得在唇间、掌间更用力。 终究是没什么经验的小孩子,被攫取了呼吸也不敢再进一步。 徐思叙低低笑一声,摁着她的后腰轻揉,一边退后一点留空间给她换气用。 小姑娘连眼都不敢睁,眼皮轻轻颤抖,却大胆地再凑上来,口齿不太清楚:“徐思叙,你再亲亲我好不好?” 而她,她在想,午后被那件衬衫挡住的嫩白又纤细的腰间,她如今倒也算摸到了。 7 ☪ 07 ◎甜得心里直发慌。◎ 「她是个很容易让人心疼的小女孩,她是多么地好。秋雨粘稠,划那张纸条的时候,我像是被她拉着一同下坠,失重感几乎吞噬了我,我意识到自己跳进了一个柔软而巨大的陷阱。我心甘情愿,我自作自受。」 07、 当晚来年住在白日里才来过的那间屋子,徐思叙将她送到之后就又走了。 她穿着自己的睡衣,红着耳根跪坐在和她脚踝一样洁白的被子上,望到她转着车钥匙意欲出门的样子,急忙扬声道:“你去哪里?” 那面背影沉寂许久,久到来年都开始觉得自己是否有些僭越之时,只见徐思叙回头。 她脸上挂着邪邪的笑,带着几分不怀好意,摆明了是挑逗她:“怎么着?需要陪.睡?” 来年的脸“唰”一下变红,方才在车上的主动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一往无前,她再经不起这样的玩笑。 “不...”她嘟囔道。 徐思叙贴心地帮她拉上房门,正了正神色,平静道:“衣服我给你放客厅茶几上,明早会有人来接你回学校。” 最后一句是哄小孩的语气:“睡吧。” 来年静静坐在床上,房间里只一盏台灯昏黄,那样温柔似月光的颜色,像将熄的烛火,虚弱又不堪一击。 房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她垂下眼睑,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如同她的心,就这样微阖。 * 徐思叙到底是妥贴的人,连她家司机都比别人懂事许多,从七点开始拨电话,每次只响三声,持续打了五六个。 这样贴心造成的后果就是来年自然醒时已经是七点四十五分了,距离她第一节早八只剩不到十五分钟。 赶过去是肯定来不及了,她也只是惊慌失措了三秒,在发现着实无法后彻底认命,连洗漱的动作都慢悠悠起来。 “师傅,您在楼底等我,我二十分钟后下去。”来年对电话对面的司机说。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好的,小姐。” 听到这样的称呼,来年心口麻了一下,带着自知不合适的拧巴。 司机已经见怪不怪了吗?他训练有素,想必在这栋酒店里接过的女人不止她一个吧? 来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中浮现这些问题的时候竟然连酸意都没有。 从见徐思叙的第一面起,她就知道她那样的女人是不会为谁真正付出真心的。 不过也好,大梦一场,一晌贪欢足矣。 来年将一次性牙刷扔进垃圾桶,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在从架子上抽洗脸巾时,她瞄到洗漱台的角落躺着一支口红。 那是和那瓶香水一样的牌子,黑管已不再锃亮,想必在这犄角旮旯独自窝了许久,被主人遗忘。 她踮起脚跟将其扶正,随手将用过的洗脸巾扔进垃圾桶。 来年走出卫生间,换好了衣服——厚厚的加绒卫衣和休闲裤,很符合职场人士对女大学生的刻板印象。 临走时,她专门没收拾衣服,坏心眼地将换下来的珊瑚绒睡衣胡乱堆在卧室那张大床上,专门营造出一种暧昧的景象。 还费了老命从酒店抽屉里翻出一根钢笔,撕了张看起来就很昂贵的拓印着金箔的便签纸,留了张字条在床头柜,用那盏台灯轻轻压着。 * 徐思叙看到那张字条时已经是第二周的事情了。 那天是周六,她正在ING坐着打发时间。 黄矩在旁边老妈子似的上这上那,一会儿推了满桌的酒让上点润肺降火的梨汁来,一会儿又嘱咐手下人将DJ换成肖邦,说给咱徐总消消气洗洗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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