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们先把人交来。” 棠下真人笑了笑,唤身边一个弟子上前来:“微渐元君若是相疑,我便让弟子先换去,你将人交来,我在把人给你。最后放回我门下弟子。” 说完,那弟子果真下了灵舟,往这边过来。微渐元君不疑有他,为常忆除了法术。她看着常忆走去的背影,心中却想,倘若棠下真人本就不珍惜这个弟子,她岂不是上当受骗? 然而前些日子天演墟的眼线早来报过内幕,朔月的玉佩被拿走后,对天演墟已经毫无用处…… 等等,微渐元君忽然惊觉,天演墟为何知晓她要朔月此人?莫非有诈? 她瞳孔猛地一缩,飞身而去要拉住常忆,然而常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剑来,捅向棠下真人! 任谁也没想到她会在此时袭击,微渐元君见状顾不上其他,先破开棠下真人的反击,好让威力不波及自己。 常忆从而有了施展法术的机会,她不敢懈怠半分,招招杀到要害,但不料都被棠下真人挡回。他一声令下,周围的弟子都前来护驾。 “微渐元君你好狡诈!” 微渐元君本想辩驳,然而她也不信天演墟怀着好心,再说事态已经演化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她干脆和常忆配合,直取棠下真人的头颅。 修士虽有长生法,却免不了一死。纵有奇门遁甲之术,也救不了濒死之人。除非回春谷主来此,然而回春谷主更不可能救棠下真人。 微渐元君吓退周围的弟子,荡开一圈剑波,把棠下真人困在此处。棠下真人往后一翻,看似要躲,却推了身边人一把。 常忆大喊出声:“朔月!” 那面容惨白的女子就这样轻飘飘掉下灵舟,好似脆弱的纸蝴蝶,顷刻间就要飘散世间。 棠下真人此时向前一掌,朝常忆袭来。 微渐元君来不及思索,跟着纵身一跃,捞住掉落半空的朔月。常忆心头一定,然而刚刚走神的功夫被击了一掌,顿感五脏俱碎! 常忆连连后退,趁其不备将剑从天斩下,剑气几乎劈开面前的灵舟,棠下真人面色一变,分神去救灵舟。 丹田内的灵力开始紊乱了,常忆强忍不适,连连挥剑。棠下真人那边只是一味地抵挡,灵舟承受不住两方交战,迸裂开。 天边的黑云压近,被剑气引来,愈发冷了。 微渐元君忽然大怒道:“棠下真人你这无耻之徒!竟设计骗我!” 棠下真人闻言仰天大笑:“是你没有算到这一步!明明灵根就在你面前,你却没有发觉!”
第22章 君又何所忆 常忆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出手犹豫,剑势顿散。微渐元君在旁怒喊:“常忆!想想我教你的第一招是什么?” 是无情。 常忆修的并不是无情道,她本身就不是修道之人,自始至终都是别人的傀儡。她如今想做个有情人了,可谁又教她呢? 常忆只记得朔月对她说,她要她杀一个人。既然如此,她定死而不辱使命,以性命去了结这段没由来的情意。 云层凝重,冷气凝结。灵舟裂后,四周都是残渣。丹鹤坞的人前来相助,和原本天演墟的人打成一片,四周的空气变得血腥难闻。 常忆催动灵力灌注进她每一寸筋脉之中,热意几乎要让她走火入魔。棠下真人脸色苍白,退势连连。他几欲逃跑,都被微渐元君拦截住。 此时,朔月缩在角落,往右边吐了一口血,缓了缓神识。 微渐元君发现了她没有灵根这件事,于是朔月被抛弃在无人发现的荒草里。她颤巍巍捡起一边的剑,顺着伤疤把肚子剖开,血顿时渗透了衣裳。 朔月疼得冒冷汗,她勉强镇住心神,服下回春谷主当日给的备药。朔月不敢看血淋淋的腹部,凭着记忆和直觉掏出玉佩。 天演墟的人只知道她有玉佩,却不知道玉佩放进了她的体内。她不过给出了一份假的,里面装模作样地藏了无华道人的三分之一修为,棠下真人打不开,但里面有灵力便不曾怀疑。 朔月遥遥看向空中正厮杀的两人,她能感觉常忆已经力竭。朔月这时才有些后悔起来,她当时为何一时糊涂要选常忆来报仇? 因为一直以来好运过了头,她便以为直觉带来的都是明路。其实不然,自从师尊死的那一刻朔月就该知道,天道赐予多少也会夺去多少,总有一天她将会失去所拥有的——哪怕她自己的性命。 可天道能否再怜她一回,好让她珍视之人无虞? 朔月体内越来越感觉空荡了,她本就不才,如今更是平庸,连自己也救不了,又何谈保护别人。 她凄然一笑,将玉佩往地上砸去!忽然间,光华大作,玉佩间的灵力修为尽数寻觅着归宿而去,在漆黑灰蒙的天地间划出一道电光。 朔月这时还不忘感叹无华道人的妙思。她苦想多年,也想不到打开玉佩的办法竟是砸碎它。 那光芒起初照亮了朔月的脸,慢慢移开,奔着常忆而去。 在常忆杀得昏天黑地之时,不知道何处来了一阵光芒,落入她的丹田之中。 “就是现在!”微渐元君为常忆造势良久,终于等到时机。她一挥袖,卷来寒意,冻结了棠下真人的术法。 棠下真人连忙拿出保命的法器,就要逃走,常忆不知何时闪身到他面前,对准胸腔猛地刺入,剑身一瞬没入内脏,淬的毒尽数溢出。 棠下真人喉头一卡,狰狞着夺剑,常忆却不放。她经受不住刚刚注入的灵力,耳朵、眼睛、鼻子无一不在滴血。 “你的灵根是朔月舍命换给你的!你怎么有脸面借她的灵根来杀我!”棠下真人被逼急了,企图揭露真相让常忆崩溃。 然而常忆却没有松手。 她终于明白移回灵根之后的异样感从何而来,因为这本就不是她的灵根。朔月根本就没有带走灵根,她连剑鞘也没抢回。 朔月把常忆当成了她的剑,于是自己舍生做了剑鞘。 常忆其实不太懂朔月为何能奉献出修道人最宝贵的东西。如果只是想让常忆替她报仇,真的值吗? 情义是最难论价的东西,有时它能换取钱财为报酬,有时它又千金不换。若用值不值得来斤斤计较,情就会沦为理性的附属,那也就不叫做情了。 常忆心中很明白,她所作所为按理说也是不值的。再这样紧咬不放,自己会和棠下真人两败俱伤。 可胸腔中越是痛楚,常忆越是痛快。她从来没有这样恣意过,从来没有这样愤恨过。 越是恨棠下真人,常忆越明了她对朔月的情意。原来牵挂一个人,也会恨她所恨。 在她的血脉偾张之际,常忆蓦然出现了幻觉。她好像看见黄昏降临,落日铺满天际,而暮色四合中有一人站在逆光里向她走来。 心口忽然的刺痛让常忆从幻觉中清醒过来,棠下真人使出了最后的招数,唤出妖蛊蚕食常忆的血肉。 常忆正在一点一点被吃掉,这世上往后将再无常忆。但常忆二字,原本只是个符号,唯有呼唤它的人在世才有意义。 常忆释然一笑。 * 常忆生于妖族之中,她是半人半妖的产物,第一日降生便被修士屠了满门。微渐元君颇有同病相怜的心,从血泊中救下常忆。 微渐元君第一日就告诫过她,不可动情,不可增生妄念,不可逾矩。常忆多年来谨记于心,却也好奇旁人脸上的欢笑与眼泪。 她总设想自己了悟的那样一日,如今伴随着死无葬身之地的那一天一并到来。 朔月想为无华道人报仇,常忆如今替她做到了。 棠下真人勾结妖族的证据,现在就摆在大家面前。常忆之死能为无华道人证名、为朔月了却心愿,那也不枉一死。 有凉意飘到常忆脸上,渐渐盖住睫毛,又盖住嘴唇。她想起朔月曾有一事要告知自己,如今她再没有机会听见了。 常忆在心里默念朔月两个字,好像要把她的名字嚼烂,融进她的骨头里。 * 天地间一场雪,来势汹汹,倏尔消减。两宗打得不分胜负时,棠下真人和常忆的死讯传遍全场,为了报仇,天演墟弟子死战于此。 直到更多修士加入这场恶战,最后以丹鹤坞的惨败落幕。 在漫天大雪中,血腥味已经被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等天演墟的人想起要带走常忆时,常忆已经不知所踪,而原本丢下朔月的地方也无一人存在,只有失去光彩的碎玉。 微渐元君受了极大的内伤,不光如此,她没有得到朔月的灵根,也在混战中错失了截住回春谷主的时机。 不知谁人通报,让回春谷主得知了这边的消息,趁乱带走了朔月和常忆的躯体。微渐元君也不清楚她们俩死没死,但看样子不可能救活了。 回春谷主就算妙手回春,又对两个残缺的躯体总该束手无策才是。 微渐元君隐约觉得,当年招来无华道人与她同谋,又拿无华道人来欺诈回春谷主不是步好棋,导致回春谷主一直记恨如今,才会抢走朔月与常忆二人。 她凝视着东方,大雪之后尚无晴日。 身边的弟子低声道:“微渐元君,我们今日伤亡惨重。” 她想要兴师动众地去寻找回春谷主也难了,之前与棠下真人假意联合没能得逞,如今也拿不到血生兽来继续寻找。 只能等两人自投罗网,然而她有何把柄?微渐元君静静站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无华道人曾经留下一封书信没能送出,回春谷主定会为此来寻。 微渐元君连忙赶回昔日为无华道人收拾的小屋,如今常年无人打理已经落了灰。她在里面翻找半天,才发现那封书信。 当年无华道人和微渐元君因理念而分道扬镳,临走时写信给回春谷主,微渐元君怕回春谷主重新和无华道人交好,会对她不利,便拦截了此封书信。 无华道人等了许久,了无音信,便转投天演墟门下,与回春谷主老死不相往来。 但回春谷主来救朔月,足见她依旧记恨当年欺诈一事,想必她拿出这封信,回春谷主不会不来。 信中言:启信安。你我幼时已是至交,年少更加道合。故而拜一师习一道。然而我向来惧怕见血,君转而学医,今声名鹊起,自是感怀。我不忘旧时立志,但愿风波平。我亦不忘君怀家仇,然天下修士伤人者多甚,比之魔何异乎?故而寻微渐而投之。今我又思往事,念及言语伤人处,悔恨不已。青梅之交胆敢忘,昔日情谊更不能弃。若君尚有意,请许我一封回信,我愿与君同心协力,再赴少时约。盼祷即复,少春——敬上。
第23章 此情虽惘然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朔月最讨厌吃的东西都带着土腥味。她挑食,无华道人从来不说她,不厌其烦地给她做雪花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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