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个词在林晚晴的词典里很陌生。 宴秋的目光重新落回了远处的林场里,那里种着一望无际的杉树,里头有一条绵长的小溪,里面的水很冷冽,很适合钓鲑鱼。 她在大学时候参加过海钓的社团,大学毕业后回国继承家产后就很少出来玩了。 宴秋说:“对,你亲生父亲对乔丽华突然失去所有消息很焦急,以为是家里人不让他们在一起,找上门去,结果被家里的保安给打出去,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乔丽华。” 一对在一起还算恩爱的小情侣,突然之间另一半像被人夺舍似的言语恶劣,断绝来往。 “你亲生父亲以为乔丽华有苦衷,辗转联系到她,得到的只有即将结婚的喜讯。” “乔丽华利用人脉关系,把他赶出国,生怕他在林辉面前乱说话。” “你亲生父亲知道乔丽华对他只是一时兴起,从前送的作品在垃圾站找到,看起来值钱一点的在二手平台以很低的价格出售,他在极端负面的情绪中一直未回国,常年需要服用镇静类的药物,这些年才好转。” 林晚晴的心脏猛地一抽。 艺术作品对学艺术的人来说非常重要,不是随便买来的廉价画,是一个人所有的审美和灵魂的具象化表现。 林晚晴不允许自己送给爱人的作品被轻视。 宴秋把看向远方林场的余光收回,专注于林晚晴可爱柔软的脸庞,她笑着捏了一下兔子小姐的腰。 “看我家甜甜的长相,你父亲年轻时应当很帅。” 林晚晴心里五味杂陈,“你突然和我说这些,我没有心理准备。” 她想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被宴秋给阻止。 “小小年纪抽什么烟,小心肺不好。” 宴秋挣脱她的怀抱,双腿支撑站立在地上,“回去吧,我让俞菲买了当地很有名的麦芬蛋糕。” “那玩意儿一点都不好吃,太甜了。” 林晚晴心绪忧愁地走在宴秋身边,只见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 黑色大猫猫转过头,一双透亮的黑色帽子,撒娇似的说,“我腿疼,走不了路。” 林晚晴心想你不是好了么。 宴秋坚持:“好疼。” 林晚晴无奈纵容,她弯腰把宴秋抱起来,动作是个非常标准的公主抱。 “甜甜恨他吗。”宴秋望着她声音很淡,“他当时没有能力给你一个完美的家庭,他受尽感情的苦缺乏理智,这些年一直没有恋爱,看上去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林晚晴沉吟片刻,想点根烟,但医院里有非常大的禁烟标志。 “那不是脑子不太好,应该算长情吧。” 林晚晴把她放在病床上,俞菲买来的麦芬蛋糕有蔓越莓和巧克力味,上面一层烤的焦焦脆脆,内在柔软,里面填满流心果酱。 林晚晴吃了一口有点腻,她又咬了一口压制住想抽烟的渴.望。 她一只手拿小蛋糕那一只手不老实的要扯宴秋的裤子, “把腰带解开,让我看看双腿恢复的怎么样。” 光天化日之下,林晚晴冰凉又纤长的手游走在宴秋的腿根上。 “你这不是查看伤口的动作……” “不,看看髋骨上有没有伤。” 林晚晴强词夺理,用遥控器把病房门锁死,用遮光帘挡住门上的观察玻璃。 “病人不要讳疾忌医。”林晚晴拍了一下她的腿,心想猫猫的腿真白啊。 她需要做点别的事情来缓一缓杂乱的心绪。 宴秋躺在床上生无可恋,但很羞.耻。 被,轻薄了。 …… 远处林子里,一个中年男人远远的望着宴秋和林晚晴的背影。 他没有一般中年男人的烟酒味和油腻感,身材保持得很好,流畅的肌肉线条被包裹在衬衫下,鼻梁上架着很书卷气的黑框眼镜。 中年男人目光渴.求地,堪称卑微地,落在林晚晴脸上,拿着望远镜的手,苍白发抖。 他脚边是涓涓流淌的冷冽溪水,里面时不时鱼儿甩过尾巴。 “林晚晴,很好听的名字。” 已经不年轻的中年男人双眼布满血丝,如死灰般的心脏,每一下跳动都给神经带来极大的负担和疼痛。 这种疼痛不是病理性的,牵动全身的神经,疼得弓起腰。 中年男人的双眼不自觉流出泪水,他不敢错过林晚晴任意一个画面。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会发现他和林晚晴的眼睛如出一辙,嘴巴也很相似,远远一看就有强烈的艺术家的氛围。 直到宴秋和林晚晴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建筑里,郑云柏才收回目光,颓废地坐在湿滑的石头上。 直到如今,郑云柏依旧不可置信,有个连着血脉的女儿。 他拨通一个号码,等待了十几秒,接通后,他强忍情绪:“宴总,是她,她就是我女儿!” 电话对面好像刚刚结束了一件很耗体力的事情,宴秋的声音慵懒缓慢。 “ DNA结果拿到了?” “没有,但林晚晴一定是!” 男人的声音很激动,不符合表现出的儒雅随和。 “我在F国有些人脉,只要能让我和林晚晴见个面说几句话,我可以为宴总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 独自一人在外国求学的男人,在极度悲伤中由青涩蜕变为成熟,无论身份如何转变,过往的感情仍然是竖在心中的一根刺。 人永远忘不掉过去经历的痛苦和遗憾,现状越是完美越想要弥补曾经, 越是性格成熟,越想要为过去的思虑不周和懦弱赎罪。 郑云柏痛苦地抓住长有青苔的石头,“希望宴总能好好对她……” 电话那边笑了一声,“她是我妻子,我当然会好好对她。” 男人松了口气,拿着望远镜,想极力看清研究所里发生的事情。 太远了,什么都看不清。 这片林场不是谁都能进,他在宴秋的安排下,才能远远看上一眼林晚晴的样子。 “那见面的事情……” “贸然见面只会吓着我的妻子,你先等着。” 电话被挂掉,郑云柏失神地坐在原地,心中的大喜和曾经的大悲在体内碰撞交错。 他女儿会恨他吗。 他女儿会骂他吗。 他女儿一定会怨恨他。 听说林晚晴是Y大学服装设计,他在F国可以帮到她,如果把人带过去,能给她最好的生活。 一个孤单痛苦久了的男人,小心翼翼不敢上前,他深知道他不配拥有林晚晴的善待。 …… 俞菲拿着电脑说,“订了明天回国的机票,公司不能没有老板。” 宴秋坐在矮凳子上试穿高跟鞋,“恕我直言,老板您已经折腾这双鞋子快两个小时了。” “我的腿不适合穿高跟鞋,平底鞋可以。” 两双鞋子都是林晚晴赠送的,她隐隐感觉林晚晴更喜欢她穿高跟鞋一点。 高跟鞋站不稳,需要靠在林晚晴身上走。 左摇右晃,弱风拂柳。 林晚晴在本子上画设计稿,抬起头说,“医生建议先进疗养院休养,现在回国工作对恢复不利。” 以宴秋爱折腾的性格,走到哪都需要她抱。 一个堂堂的公司董事长,像个还没断奶的猫崽崽。 宴秋坚定:“我已经好了!” 林晚晴心直口快,“那你还在床上喊腿疼。” 俞菲:“……” 我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 病房门被敲开,护士费劲地提着一条有手臂长的鲑鱼,“外面有位男人说是二位的朋友,特意送来给两位补身体。” 林晚晴奇怪,“怎么不邀请那朋友上来坐坐?” 宴秋看到那条鱼无语又觉得好笑,“晚上做道菜吧,鲑鱼刺少,生吃也可,甜甜喜欢。” 俞菲提着鱼去找厨师沟通,那鱼活蹦乱跳,一双圆眼睛里无措又绝望,嘴巴上有个明显的被鱼钩刺穿的伤口。 宴秋拿出钱包打算给护士小费,看她细胳膊细腿,能提上来着实不容易。 护士笑着接受,并且表示那个男人已经给足了钱。 “宴,您的朋友很绅士,很帅,身材也很棒,他结婚了吗?” 宴秋莞尔:“他已经有女儿了。” 护士表示遗憾,林晚晴听得云里雾里,“他是谁?” 宴秋穿着林晚晴送的平底鞋,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是一位艺术家,刚参加完威尼斯双年展,得奖了,很优秀。” …… 回国后的日子,不出林晚晴所料。 宴秋坐在轮椅上,望着楼梯上的妻子,“甜甜,我双腿疼,麻烦送我去公司一趟。” 林晚晴放下手里的课本,面无表情:“两个小时后我有课。” 黑猫猫撒娇,“晴晴,我在疼。” 林晚晴不吃她这一套,“你的双腿早就可以走路了,你骗不了我。” “甜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一听到我腿疼,就会马上来抱我安慰我,我们的婚姻还没到七年就开始痒了吗。” 一向高傲冷漠的漂亮女人正儿八经撒娇,一般人根本经受不住。 林晚晴凌晨半夜起床喝水,还看到这人在月下独自笑着喝啤酒。 哪里像是双腿残疾站不了的样子。 宴秋睫毛遮挡住眉眼的落幕,“是啊,我们已经认识了十四年了,早就开始七年之痒了,再好的感情也经不住病痛的折磨和世事变迁。” “算了,你不用抱我了,我自己滑着轮椅慢慢去,不过是多吞几片止疼药,我已经习惯了。” “……” 林晚晴拿她没办法,把人腾空抱起,“宴秋,你闭嘴。” 她抱,抱还不行么。 这一趟,公司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老板腿不止没好,还需要妻子每天抱着去上班。 一传十十传百,小道消息已经变成了荟雁集团董事长手术过后半身不遂,内部权力恐有巨大变动。 直到宴秋不用手杖支撑完整参加完一场活动,谣言才不攻自破。 林晚晴下课后远远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教学楼下面的巨大喷池旁边, 俞菲从车门探出一个脑袋,“夫人,老板晚上有场会,很晚下班。” 林晚晴坐进副驾驶,“带我去公司。” 她注意到车后座上放着一沓资料,林晚晴系着安全带,没法够到。 俞菲注意到她的目光,把瓜子皮吐在餐巾纸里说,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老板不急着要。” 林晚晴好像在那个资料封面上看到了她妹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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