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在经过一个L形路口时就变得不一样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高炮广告牌,立柱支撑着三角型钢架,每一面的镀锌铁皮上装置有十几块大小不一的屏幕,二十四小时播放新型产品广告。 一栋一层是福利站的红皮大楼,有九格塑钢窗和砖混结构,由于历经了五十年风雨,表面的砂浆成片脱落,但因墙体极厚,仍被多家社会机构用于办公楼。 形形色色的招牌,像马赛克一样密集排布在楼面上,给人一种杂乱无章的感觉。 不远处的帆形居住区,内部有蜂巢一样的铁皮小屋,那是城市的大型贫民窟之一。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领不到退休金的老人和不同肤色的年轻人,都聚集在里面居住。 这几乎就是全市最混乱的地方。 围绕贫民窟的一大片区域,也都被帐篷、复合板搭建的临时居所占据。 整个褐区的楼旮和巷子,是酒鬼与毒贩子的集聚地,瘾君子也经常伙同在里面享受新型冰毒。 福利站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了,一个装义肢的中年人倚着墙根儿,头耷拉在一旁的硁柱上睡着了。 酒瓶骨碌碌滚向了沥胶路,Will继续往前走。 棕皮肤的小女孩坐在绿皮垃圾桶盖子上,正在把玩她从禁区废墟堆里捡回来的玩具:一个摔断胳膊的重生娃娃,有以假乱真的皮肤、头发、眼睛、睫毛,甚至会流口水。 她的母亲蹲在垃圾桶旁的性用品招贴广告画下面,用注射剂针头刺入手臂。 经过福利大楼、居民区、集贸市场、酒吧密集的红灯区。他的脚步在褐区尽头的铁丝网前停下。 夜班工人正在处理废物,用反斗机把能够碾碎压缩的建筑骸遗搬运到载重卡车上,运往码头回收厂。那些已经完全成为垃圾,因辐射而焦黑,或者被硫硝腐蚀的东西,经过成分中和处理后就地掩埋。 Will回到帐篷里,把从福利站领回来的净化水兑进电热壶里,按下鸭嘴开关。 他捡起一封被人掖进门帘缝隙的信,看了一眼信封上的黑色印戳,又扔到了一边儿。 是法院驳回起诉的信。两年里,Will以各种理由向法院机构起诉Hannibal,但都被以“原告错误地主张法律关系”为理由驳回。 他甚至因为“自首并揭发Hannibal Lecter杀人罪行”被FBI分局解雇,还差点儿被关进精神病院。 水在壶中沸腾之前,Will把目光投向塑料窗外的废区。 红色锈迹爬上了铁丝网。 那后面的一切诡异而奇特。 大部分的战后废墟里都发生了尖端科学仍无法解释的现象。 被导弹轰塌出窟窿的大楼,矗立在成堆的废渣堆上,它曾经是石油集团州立总部。 旁边金属怪物一般的百层楼骸,整体如同希腊神话描述的巨柱,如今玻璃已经完全剥落,顶部和楼面皆被轰出了锯齿形缺口,称重部分的钢筋结构,断裂曲折,张出墙体,就像从伤口中伸出来的血管。 天黑后,硫雾从地井的孔眼中冒出来,在禁区内弥散成一团团,使得夜幕下的废墟地,有了一种可怖的气氛。 当人们看到自己那已经变得没落的家园,总不能不去追悼时间和曾经属于他们的财产。 前天有人在网上散布了“禁区深处发现僵尸”的消息,还附有一张骇人的照片,上面一个没有手臂,全身烧伤面积达到百分之九十的人,趴在地上吞食死猫的内脏。 褐区的家庭主妇声称排风通道里发现死去的小孩儿和三十公分长的老鼠。 流浪汉说“影子人”——一种只剩下影子,活动于阴暗处墙壁上的生物,最近又开始活动了。 …… Will不知道这是不是Hannibal想要的世界,但他永远也不能在看到这些场面时不伤感。 即便是在战前,世界在Will眼中也不是美丽的。 阴郁使他区别于其他军人,被人群孤立。他没有结过婚,就连朋友也没有。比起与人类接触,他更习惯于在犬类身上获取温暖,他养过四五条杂种小狗。 如果他与Hannibal的相遇不是一种命运,那就是噩梦的开始。 一只紫色蜘蛛爬上了Will的手背。 沾了油污的被角下面压着一摞免费新闻杂志。 一双鞋帮已经磨裂的靴子,被放在弹簧床的下面。 啤酒箱撑起一块残缺断角的胶合板,组成一张不常见的桌子。牙具和剃须水、一瓶防护油、便捷餐盒压着昨天的报纸。 而帐篷内层贴满了关于Hannibal Lecter的剪报: 《Hannibal Lecter遭诬告后澄清:在战争中军人皆是正义杀手》 《『裂解战争』一场因思想歧议而打响的战争——Hannibal Lecter》 《天才博士Hannibal Lecter在政法大学的演讲:大部分主战人士皆畏惧社会中自下而上的暴力,而其他人畏惧社会中自上而下的暴力,对暴力的畏惧恰恰促成全局暴力。》 《女记者夜访Hannibal Lecter:揭开信仰真谛》 《杜克大学心理系聘请Hannibal Lecter入职遭拒》 《Hannibal Lecter新书发行,『心理映射』成艺术界最新流行词》 剪报的页脚有密集的字迹,有些用炭笔写上去的已经模糊。 ——2097年,1月,维尔纽斯:Jade.Walker。 ——2096年,11月,Radaviius。 ——2096年,9月17日,斯塔夫罗波尔,Иннокентий,Олег。 ——2096年,9月1日,M. H.Scott。 ……在这些记录中,一共出现了三十四个人。不包括一些被Will遗忘了名字的人。 Will永远都在关注着Hannibal Lecter,这个被其他人尊为理性之神的伟人,是他心里永存的魔鬼。 相比于自我的生存,Will更希望魔鬼的毁灭,如果他们浑然一体,那么结局就必须是一灭俱灭。 他从没放弃过寻找消灭Hannibal Lecter的契机。 灰尘从尼龙篷顶的缝隙间落了下来。 Will低下了头。 他的目光落到一行模糊的小字上。 ——2095年,9月13日,立陶宛庄园:Joan.Presley、L.G. Garcia、John.Rodriguez、Andy.Moore、Axelle.Allen…… 电焊工人在不远处焊接楼房的排水管,白光时不时映亮塑封窗,Will的腿在轻微地痉挛——是强电流通过肢体时引起的神经组织抽搐。 五年前,他在立陶宛庄园的一间地下诊室里,睡了一个月那么久。
第7章 墙壁上没有窗户,起照明作用的是两盏平行装置在屋顶上的光触媒格栅灯。 这种灯的主要作用是去除甲醛、苯、丙酮等有害物质,杀灭各种细菌、病毒,所释放的光线是冷白色。不分昼夜,房间里的一切呈现出阴冷的状态。 系定在悬臂上的无影灯,十二个灯头从未点亮过。 每次睁开眼睛,Will所看到的物体角度都有一些差别,因此他意识到自己是躺在一张可调控手术床上的。 ……暗红色液体从注射器的针眼儿里涌出了半滴。 一张医疗桌上摆放着胶塞瓶和注射器,输液吊钩悬挂着葡萄糖酸锑钠液体。 心率监护仪发出时弱时强的鸣响。余光里的蓝色线路,链接着脑电波感应器。 Will的手脚被皮带固定在床上,因此全身无法移动。 有时他会听到人的脚步声:那像是男士皮鞋接触木质地板发出的。 偶尔他能看见一些人:带着口罩的女医生、穿黑色制服的侍者、一个有灰绿色眼睛的绅士。 他因患有病毒性湿热症被隔离,当专机降落在山脚下的私人机场时,他已经是一个被上帝判了死刑的病危之人,扁桃体、呼吸道、脑内、肺脏,感染面积超过了百分之七十五,甚至出现了出血热病人才会有的窍闭症状。 治疗期间,一直有人给他注射大量的麻醉药物,几乎没有一分钟的完全清醒。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是不是已经下了地狱。被撕成碎片的梦境由幽闭的地下空间、食人的野兽、头生巨角的魔鬼、鸦羽鹿、带鸟嘴面具的人、chief和一双灰绿色的眼睛组成。 他曾经梦见过一个肋下生长着蝙蝠翅膀的人,蹲在桌子上注视着他。 一些有许多四肢和浑圆肚子,却没有毛发的魔鬼,就在病床周围蹿来跳去。 另一个Will,被蜘蛛网困在屋顶上,全身被白丝缠成了茧。 Chief带着王冠坐在宫殿的最高处,抬起国王一样的下巴。 在一个重叠世界,阿拉伯数字只出现在表盘一侧,建筑物有两面窗户,白天和黑夜从不交错,而是同时出现在东方和西方。树枝同向生长,畸形的蜘蛛和爬虫从花茎中钻了出来。 置身于这样的梦中,却不能使Will感到恐惧。 有个人一直在对他说:“Will,别怕……” 他知道那个人是chief。 而这只是开始。 脱变从此开始。 异类聚会开始。 屋顶的镶板被设计师用《百老汇》构图划分格局,棱线有黄、蓝、红、白四色马赛克方格组成,每一块都是一副完整的油画。 玄关的维纳斯浮雕像,出自于二十一世纪中叶最伟大的雕塑师之手。 装饰板与拱形门框,是用一种叫做黑胡桃木的材料打造的,有沉稳的颜色和云絮一般的花纹,适合与青铜制品搭配。 由镜片镶嵌而成的落地镜之间,格栅雕刻着莱茵河边的鸢尾花,有不同的形态。当略显压抑的装潢风格被刻意繁复的水晶灯点亮,每一样东西都彰显出更高的价值。 Will了解,Hannibal的艺术造诣不低于他的学术性,对古典风格有非同一般的偏好。 在这里,音乐是用老式留声机,而不是用环绕音响播放的,Hannibal曾说:舞会音乐的作用只是点缀并非点燃。 他总是那么善于使人类愉悦起来,有时就像是有心灵控制能力的神。到立陶宛庄园里来的客人,一般都能在走进这间客厅的第一时间亢奋起来。 在房间里的时候,侍者为Will穿好了黑色礼服,并且用松木香水点缀了他的气味儿。 一切按照Hannibal的希望进行。 Will和Hannibal一起走进大厅。 Lee跟在他们背后。 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大家喜欢称他为“Lecter的朋友”,“天使男”,“帅哥”,“大少爷”。 非同Hannibal单独在一起,他的话并不多,如果微笑和眼神能表达一切意思,语言还有什么用呢? 几个人在看着Will,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他。 不是所有的人都在第一时间对他产生了兴趣,但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同时怀疑这位Beta,或者Omega,和Doctor Lecter的关系。 人们是来看刑具的,应Doctor Lecter的邀请。 大厅中部的展品台上,摆放着一张来自于19世纪初的东方椅子,整体由两米高的铸铁立方框架,遍布铜钉尖儿的实木椅身、靠背、扶手、脚板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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