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跟踪一个穿灰西装的日本人。 SUZUKI,身份是家具博物馆老板。现在,这个人正行走在他前方二十米远的地方,手里提着一只公文包。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响声。 也许春天的第一场雨快来了,但总不会来的太快。 Will插在口袋里的手出了汗。 他直勾勾盯着前面的人,路过一个绿皮垃圾桶的时候,他将汉堡包装丢了进去。 人行横道大概只有一米宽。路边有些私人店铺,裁缝店、工艺品行和典当行,铁皮招牌用金属链条挂在铝焊架上,这是复古的作风,在狮屋和摩门圣殿附近,随处可见。 路过当铺的玻璃墙时,Will向里面看了一眼,射灯下有一枚雕刻着玫瑰的复古银戒指。这个很好看,不过他没有多看,眼下有重要的事情:跟踪。 有一些人和Will擦肩而过:穿皮夹克的年轻人,外国游客,裹大衣匆匆行走的女文员。他们没有注意到他,帽子压住了干枯的头发,帽檐挡住了眼睛,因而没血色的皮肤与黑眼圈匿进了阴影区域。 大约走了700米后,穿灰西装的日本人拐弯进了巷子,Will跟了进去。 车行道上出现了柏油断裂的壑缝,道路变得狭窄,两边有几栋旧公寓楼。 饮料罐和废弃物散落遍地,因为很久没有人打扫,整条巷子显得有点颓废。 最近的治安摄像头在巷口。 到了夜晚,寻欢作乐的人,只要200美元就能随便进出这里的酒吧,里面有小格子和塑料门帘,但没有除了威士忌和啤酒以外的饮料。 巷子深处有一扇几乎废弃的门。 它的古老,至少超过了20年。日本人走了进去。 门卫室就在大门左侧,玻璃窗糊了一层灰。 Will尾随着日本人来到楼的侧面,日本人进了第二扇楼门,Will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地上有树枝晃动的影子,楼的水泥表层成片掉落,露出里面的褐硁,拐角布满扩散的熏渍。一层住宅的窗户被打破,屋子几乎没有完整的家具,老鼠在垃圾堆中爬进爬出。 大多数住户已经搬走,剩下的也许是刚来犹他州的外国人、毒贩子、帮派分子、老人。即便是对于这些人来说,这儿也只是暂居地。 时间过了五分钟。 Will慢慢走上楼去,他尽量把步子放轻,不发出声音,空气里全是发霉和焦灰的气味,到了三楼,呼吸出现了哮鸣症状,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404——这四个字是用红油漆刷在防盗门上的。 这扇门位于四楼走廊的尽头,很新,而且配有密码锁,这种锁很精巧,输入密码时只要按错两次,门就会彻底锁死,不论用什么方法也无法从外面打开。 他在通往五楼的台阶上坐下来。 他知道SUZUKI不会在里面停留太久,但凡是属于“罪犯”的地盘,他们只是偶尔,在必须的情况下来到目的地,办完事情就会走。 所以在门外偷听和窥视都是冒险行为。 Will不想冒险,他还需要做一些事情,而做事情需要生命和时间,两者缺一不可。 他来这里的时间比『东方医生』约定的早了两天。 而且他成功地捕捉到一个日本人的行踪,他是在OB的电脑里发现这个叫SUZUKI的嫌疑犯的,巧合的是:他的办公地点,就在狮屋附近。Will没有冒失来这儿,而是选择跟踪SUZUKI。他认为:如果4404和『东方医生』有关,SUZUKI也许就是他的接头人。 Will并不想和SUZUKI接头。 他只想抓他。 他需要单独行动,在与『东方医生』的对决中,敌我双方都以绝对谨慎的方式互相试探,OB、FBI探员的出动足以另猎物警觉——他们的警觉程度大于犹他州蛰伏的任何罪犯,Will认为,这和东方人的习性有关。 他们是天生的犯罪分子,如果没有道德信仰和诸多法律约束的话,他们钻空子的能力比其他人强。 隐隐的香水味,是从领子里散发出来的。 Will提起衣领,闻了一下。这气味令他有愉悦感,像是受到了Hannibal的吸引。 Will没告诉Hannibal他去哪了。没有这个必要。 私情与犯罪行为,总会另案件更加扑朔迷离,参与其中的所有角色,都可能会走向不可控制的方向。 这次必须按照他的意思来,他和Hannibal的时间被凝结在过去,那是他们唯一拥有的,一段不复杂的关系。他自私地留住了他们的时间,然后结束了一切。 就算明天就是生命尽头,他也已经把私事处理完了。 这么没有不妥,也没有遗憾。 闹钟总会响起,梦总得醒来。 他们迟早都有告别的一刻,而那一刻却不一定有告别。 没有告别的分离总不会太难。 Will凭空产生了一阵寒意。 像是有一股冷风灌进了衣领,他的脖子硬了一下。 他迅速回头看向身后……除了角落里的蟑螂,高处狭窄的窗户,他什么都没看到。 他警惕地站起身,四处张望了一会儿,重新坐下来。 这地方似乎有人,可是这栋楼应该已经没有人住了。 ——这是一种非常特殊的体验,Will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嗅到任何不属于这里的气味,没有产生任何切实的感觉,他当然也没看见人,但是他感觉到了,就像冷血动物能感应到危险的存在一样,他感应到了一种特殊的“场势”,刚刚的瞬间,“他”也许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然后消失了。
第26章 一共有三个人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Will没有看到他们的脸,但听到他们用日语交流。 日本人走后,Will活动了一下冻麻的手脚。 街灯亮了,行人和汽车依旧不少,Will走进便利店买了一包洗衣粉。然后去了典当行。 他站在路边,向玻璃罩看了很久。 戒指是复古样式,应该是比利时货,款式并不复杂,但玫瑰花蕾雕刻十分精细。 Will走进典当行,用自己的手表换了戒指。 回来后,他蹲在4楼404房间门口,恍惚看到密码盘有几个数字沾着指纹,为了确认密码,他拆开洗衣粉散在手心,把粉末吹向数字键。 4404 他只试了一次就打开了这扇门。 客厅里有一张组合式沙发,锡制烟灰缸内残留着抽剩一半的香烟,空气中弥散着古怪的烟草味。 香烟的过滤嘴被剪断过,Will撕开纸卷,用指尖拨弄着黑黄的烟叶,其中有一些灰色的杂质。 他无法确定那是什么,不像鸦片,吗啡,可卡因。 Will把烟卷装进一只取证袋。 一间屋子里有张玩百家乐的桌子,发牌机里装了新牌。也许他们刚才在这里玩过。 Will没玩过这种牌,但知道玩法,通常八副新牌装入发牌机,由发牌人监督机器给庄家和闲家两边发牌,先发两张,赌客可任意选择在庄家或是闲家方下注。 下注最多的人可以先看牌,如果庄家和闲家任一方的牌点数超过七点,那么这一把很快就见分晓了,如果两方都没有到七点,就继续发牌,直到分出胜负。 Will抽出牌机里的牌,这上面有那些人的指纹。 如果他把这些线索交给OB,刚才那三个人会很快落网。 想到这儿,他感到一丝忐忑。 他在思考全局的过程中,似乎疏漏了什么:“幕后”是不会让他的马脚暴露在外的,那些可能暴露在FBI视野里的马脚,也就根本不是他的破绽。 刚才下楼的三个人,他们会不会像之前被抓住的人一样已经被“遗弃”了呢? 如果他们没有被遗弃…… 那么Will很可能已经落入陷阱了。 Will边思考边往另一扇门走去。这只是一扇老式滑动木框房门,一角固定着品牌合金标志。门板是张磨砂玻璃。 Will推开门。 没有尸体、血液或者作案凶器一类的东西,房间的墙上有面镜子,突然闯进来的人会看见自己的动态身影——如果是有配枪的警察,他们也许会跟随条件反射向镜子开枪。 靠墙放着生锈的橱柜,但上面没有厨具,那些日本人肯定不会在这里做饭。 Will打开炉灶开关,发现燃气道也被关闭了。 他转过身时,终于发现了一点异样端倪。 有座喷塑文件柜,里面是空的。 如果它不用来装东西,起的就是“遮挡”作用。 他上前挪开柜子,在水泥袒露的墙壁上发现一排百叶。铝镁板后的管道内,风扇是虚掩着的,意味着这个通道已经没有排风作用了。 他蹲下来,用手电照向内部。 粗糙的管道壁布满油污,结着大片的蜘蛛网。 Will看见一个页脚发黄的笔记本。 这是一本小孩的日记,纸上画着密集的图形,这些图形几乎抽象“不引起任何现实联想”但笔迹的排布令观看者头皮发麻。 曲线似乎具有某种张力,在旧得发黄的纸张上活动着,附带某种蛊惑作用。 在“线条”的围绕之中,有一只用碳素笔画的眼睛,眼白部分布满血丝。这是一只病人的眼睛,但眼神非常平静,他像是从另一个空间看向这一边,在Will观看日记的同时,“他”也在看着他。 Will不能主观解读图形的含义,它们也许没有含义。 文字部分出现了一个孩子“MAX”,他把自己每天击败的对手名字记录在本子上,也许他有暴力倾向。 Will很快发现,这本日记不是“MAX”的作品,而是来自于某个观察者——没有人知道自己打架时是什么样子的,只有旁观者能记录当事人的姿态。 还有一栋很旧的楼。 作者用三页纸描绘出一场火灾:一些图腾般的污垢蔓延在门窗周围,开裂的胶合板、碳化的杂物、黏连的线路、电箱落在构图内部,通过画面右上角的窗户格子,Will辨认出这是一间屋子。 整个建筑物应该已经快要拆除了。 仍然有个孩子站在画里。 他的姿势非常古怪:回头看向背后,他看的是看他的人。 也许是画画的人,也许是Will。 看到这儿,Will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合上本子,有那么一瞬间,他意识到:有个人故意把日记——“记忆”封存在这个风道里,也许是因为他不想再看到它,也不希望它再被其他人看到。 ……他必须也不舍得销毁这本日记,才会把它放在这里,并且用文件柜堵住风道。 Will没有耽搁太久就离开了404。 最后一个行人经过巷口,汽车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Will睁开眼睛。 回到一个画面里。 ——福利机构无法像其他场所那样体面,特别是经济萧条的时期,像是疗养院这种机构,经常面临搬迁和撤销,住在里面的孩子大多数会被家庭收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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