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会为你抹平一切。” 他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却只能徒劳地将人摁得更紧。就像一只南行的飞鸟,就算他拽住了翅膀,阻碍了飞行,可他最终仍会离自己而去。 “……我习惯不了。” 不会习惯,永远不会。那个被掏空的大洞只会愈来愈撕裂,被回忆和流水冲刷,于那些难眠的黑夜,在躯体间无望地流淌。 “我们应该再聊一聊。“ “钟离……” “我们还没弄清楚,还有很多。” 嘴里的话急着想往外冒,却又在说出的那一刻破碎而又不成意,就像紧张而慌乱的心脏,那些言语只觉得浅薄,手却只能徒劳地抓紧、攀附。 “……可是我们的契约并不包含这个。” 曾经说出的话此刻又像箭一样戳了回来,出口的那瞬又有些愧疚,毕竟本意并不是要伤害他人,只是那些难言的沟壑,就像山川一样阻隔在身前,以至于再次跋涉的勇气都已消磨殆尽。 可怕的沉默在其间蔓延着,连雷雨都逐渐变得萎靡而萧索,没有合适的文字,于是那些难以言说却又崩裂的情感只能在沉默里晕染,以至于欢腾的动物都不自觉停歇下脚步。 该怎么做呢? 就算是暴雨停驻重回晴空,可翻涌的暗流却永远会掀起另一场风暴,他将永远沉浸于这场风暴的恐惧里,无法自拔。 “你救救我吧。” 他像溺水者抱紧了一块浮木。 “再给我一次机会……” “钟离。”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钟离看着那团在眼前微微晃动的乱毛,久积的疲累终于涌上心头,他望着那窗外渐平的风雨,那些掠过的寒流在空洞的躯体里发出呜咽。 “可我救不了任何人。” 举目皆是危墙,而脚下只有无处着脚的崖壁。 “我走不出来。” “也救不了自己。” 撑在一旁的指尖突然被一阵温热触动,那只躲起来的小刺猬不知何时又窜了出来,黑黑的鼻头上是一对豆豆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 似是不满足之前从里面掉了出来,此刻待到一切平息,又想用那粉粉的躯体拱回那个温暖的怀抱里。看到那个努力爬行着地柔软躯体,小小的分量此刻却好像能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钟离却莫名觉得眼眶有些发涩。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明明什么都没有。” 小小的刺猬听不懂这些,它只会傻气地跑回那个温暖而又安全的怀抱,对于它而言,这便是人类的意义,于是便也这么纯粹地希望着这个温暖的躯体能够更久远的活下去。 “再等我一次吧……“ “钟离,最后一次。” 那双蓝色的眼眸里终于将情绪外露,打碎了落日金滩的平和,融化了坚冰深谭的冷漠,只剩下蔓延的脆弱与恳求。 连带着那个卧在怀里的,搏动着的小小的心脏,顺着肌肤的贴近将心跳声传导进胸腔。 他的手捏紧复又落下,捏紧,复又无力的停歇。 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文字才能将沉甸的心绪卸下,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文字才能将那一切复杂掰解。 “最后一次了。” “求你。” 他带着那一身湿漉漉,和无言的狼狈,却还是会让人融化进那一双蓝色的眼眸里。 “你真的,一点都不会留恋吗?” “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对我。” 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达达利亚似乎又察觉到了钟离的笑意,他缓慢地抬起头,却觉得那个笑容比哭还要令人难受。 “你怎么会这样想。“ 眼眸里晃荡的是盛不下的雨水。 “我回答过你。” “很多很多次。” 我时常感到寂寞,无论是高楼或人海,我曾努力想摆脱这一切,却发现思念与等待,好像从未如愿。 想要带着那些深远的记忆入眠,那一切的经历却恍若尘烟。 唯有流淌的时光无言。 ———— “执行官大人,下午的会议我替你向陛下请示过了……” “说您是身体不适,陛下十分忧心您的状况,希望您能保重身体,如有需要可以让她的医官再为您检查一番。” “您看现在。” “辛苦了。”他浅浅地回复了一句,眼光却还是执着于自会来后就蹲坐在客厅里的人。怀里的刺猬似乎因为陌生的环境缩成了一坨,钟离戳弄了许久,他还是不肯出来。 两人的衣物身上都乱做一团,可现在放对方独自去洗漱他都无法放心,只能先把这边敷衍过去,再做打算。 女王这番轻轻放过的举动是让他未想到的,但也不知道这样的平静是否真如其表面一样未有波澜,此番他也没有气力再想更多,只能将这一切浅浅归为女王的信任。 手指间不自觉地屈了起来,从见面后便无时无刻不渴望着躯体间的接触,不论是拥抱,或只是矜持而平静的牵手,似乎只有指节间的碰撞,肌肤间的碾磨才能真正唤起对存在的确认,让惶恐不安的心脏些许稳下来。 “先去,清理一下?” 角色突然逆转,那个谨小慎微的人变成了达达利亚,也是在这一时刻才开始全身心的关注对方的神态动作,眼角眉梢的挑动都要记在心间,分毫不敢错过。 等到走进浴室里的时候,对方还巴巴地跟在身后,钟离停顿了一会儿,但在关门的那一刻还是放任了那人跟进来。 一直盯着对方也会不自在,可甚至连转身的那一刻都会冒出无数地不安全感,于是他只能尽可能地盯着浴室的角落,不给对方增加太多的负担。 金色的眼瞳在热气里晕染了一会儿,又盯着脚下的水面发了会儿呆,最后却还是抬起小指,勾住了对方慌乱地置于腿上的指尖,湿热的触感让对方愣了一会儿,但在回头的那一瞬,钟离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别那么紧张。” 他平静地说道。 水流自肌肤往下泻,冲去那些破碎的记忆与尘埃,白色的顶光一瞬让人觉得炫目,可达达利亚却觉得心底更加的酸涩。 甚至最后忍不住坐在了地上,紧紧地靠着墙壁。勾着一只手并不方便,但就像牵着一只弃犬一样,两人都不会松手,于是便任由水汽蔓延,任场景梦幻而模糊。 “我做错了。” 他又忍不住道歉,可钟离也没再阻止,一道帘雾分隔两处,于是神父便精心地听取圣徒的忏悔。 “我应该更多关注你。” “应该站在你的角度去看这一切。” “我之前,我没想过。” “对不起。” 他又忍不住道歉,水声将一切变得有些渺远,但那些声音依旧清晰可闻,升高的室温和勾住的那一节温热的躯体一样让人留恋,也是在这种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放开手。 就在他还沉溺在那些不知如何品味的回忆中时,却又被颊畔湿漉漉地拍击声给拽了回来。 “去洗澡。” 他还是揣着那副不知神色的表情,达达利亚摸不清其间的含义,却只能将指尖勾得更紧些。脱衣服的时候会短暂地松开,他又忍不住去关注对方的表情,在分开后对方的手仍旧稳稳地抻向自己,才微末松了口气。袖口迅速的捋下来后,又迅速将松开的指节握回。 那双眼瞳依旧映射着自己的模样,蜜色在水光中流淌,在又一次确认这一切之后,心中才渐渐平静下来。 钟离没有说话,直到将那只刺猬放上柔软的软垫,直到两人又相拥躺回床面,通讯器在一旁不停地震动,达达利亚却没有心思去接。 粉色的斜阳渐渐消逝于半空,直到夜幕又一次吞噬房屋,他才终于开口。 “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手指捻过那些顺滑的长发,将头埋进对方的颈窝里,去感受那些跳动的心弦,去记忆那久违的呼吸声,和浅淡的几乎不可闻的霓裳花香。 会怎么做呢。 贴心的交流总是很难,在那些不自觉忽略的对话间,恍然已经建立起了一座通天的巴别塔①,需要漫长的时间去翻越,去击碎。 “你会告诉我吗?” 他试探地问道,钟离思索了半晌,却发现,那些曾经很想要表达的话语,此刻却早已无从开口。太多的情绪被积累糅杂,太多的事情都已然埋进了时间的光影里,再想提起时已不过乱麻一片,杂芜成群。 人与人之间太难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当沟通和理解成为奢望时,他人即地狱。 想到了最后,那些解释都变了味,最后脱出口的却只是。 “我只是。” “不想再这样了。” 漂亮的眼睫里呈着夜色的寒凉,眼睛却不自觉躲避着月的光亮。 “……要是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要是能有一个正常的开端,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他从未想过去琢磨意义,去悔恨、去比较,可当这一切切实地劈在眼前时,他却再也找不到别的归因。就像世人信奉的无可轮转的宿命,将灵魂推到了墙边。 “还以为一切都会结束了呢。” “是不是很可笑?” 不知道对方会如何看待自己,毕竟那一把下定决心的火焰终究未能蔓延,最后还是跟个落汤鸡一样巴巴地跟了回来。 可那一句句质问却像钝刀一样砸在了达达利亚的心口上。 怎么会是嘲弄。 他需要积攒多少的幸运才能等到一场暴雨。 是什么将平静和理性撕碎,将那些所谓的职责撕扯,只剩下在泥泞中前行的疯狂,让世界颠倒扭曲,让世界的环境音消磨远去。 还能是什么,他突然对于那些曾经压抑和忽略的悸动嗤之以鼻。 “不好笑。” “因为我离不开你。” …… 接下来的那句话便自然而然起来。 “我爱你。” 他看见钟离甚至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看着自己,那一直抻着的嘴角都放了下来。嗫嚅了半天,才将那句话给脱出口。 “达达利亚。” “你可真是个讨厌的骗子。” 只有骗子才会在这种时候突然说爱,只为了将那些想要逃脱陷阱的人留下来。 “没有,我!” 他甚至手忙脚乱地想将准备起身的人给摁回来,慌张的表白后是完全没有预备的惊慌失措。 “我是认真的。” “钟离,我是认真的。” “我现在想得很清楚。” 然而那双金瞳却没有丝毫的柔软,看向他的只有厌倦的锋利。 “我现在真的觉得。” “你坏透了。” “太坏了。” 让人都不想再与他对视,看向那双假装真诚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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