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落下的赛瑞斯将手头的香槟一饮而尽,消尽了气泡的香槟口感变得些许微妙,似乎更多了酸涩的意味。她拒绝了络绎前来搭讪的男人,美眸微转,窥向暗处。 时间,到了。 舞池中央,巨大的顶灯突然熄灭,富丽堂皇的宴会厅一下变得黑暗,女士们尖叫着躲进男伴的怀中,有人慌乱中撞到了端着托盘的侍从,酒水洒落,玻璃碎了一地,造成了更多骚乱。 百川流的视线受光线影响很小,一瞬间的失明后立刻恢复了视野,之间不知从哪里窜出五六个人来,手中一应拿着各色利器,眼睛具是同莫纳尔或者赛瑞斯一般的绿色,只是被厚重的镜片压着。 这就是赛瑞斯说的“手下的小崽子们”。 莫纳尔的武力值百川流心知肚明,并不认为这几个后辈能以数量取胜,他们正要冲上去动手的时候,赛瑞斯却出面拦住。 “前辈,难道你要包庇他吗!他擅自使用死神力量扰乱普通人的生命线,早已违反了死神的最高守则!” “闭嘴。”赛瑞斯一记眼刀削向某个开口的憨批死神,言辞冷艳。 莫纳尔见状仰头大笑,甚至捶胸顿足,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但到最后也只是堪堪用袖子掩了面容,说话声变得嘶哑,“被你看出来了啊,赛瑞斯,有时候我也真怕你的眼睛。” 他口中说的怕,神情上却没有半分怕的意味,言谈间,他的身形变得透明,其实这种变化早在他倚墙而立的时候就发生了,但是因为光线太过明亮,反而看不出来。 “哦呀,开始了吗,嘛,确实也差不多了。” 包括赛瑞斯在内,大家都是死神,自然知道莫纳尔身上在发生些什么。死神依靠人类情绪行走人间,没有情绪死神就会消散,哪怕是退休了也不外如是。 “真的......有这么好啊,那个女人的情绪?”好到除却巫山不是云,好到宁愿死亡也不肯找其他替代。赛瑞斯喃喃。 “当然。”莫纳尔竟然一脸骄傲地笑了,却依旧说着不着调的话,“羡慕我的话不如找个男人去爱一爱。” 死神大人的身躯变得愈发模糊,甚至开始揽不住怀中的骷髅,他轻轻将骷髅平放在舞池中央,端正地以一个入殓的姿势躺在她身边。 生不得同衾,死不得同穴,他只贪恋这方寸的余地,与他的爱人紧紧毗邻。
第97章 百川流的心似乎被抽空了一块, 莫纳尔此刻难以言喻的情绪竟然令他感同身受,他轻轻按向胸口, 那里有一颗心脏在有力搏动。 像是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自我身体与意识的存在。 “为什么?”百川流看向坐在舞池边, 托着腮静静看着面前殉情般的一幕的五条须久那,不解,“他的糖果为什么消耗得这么快?” 现在这个时间点距离玛蒂尔达死亡的时间, 似乎也没过去几年。 五条须久那站起来, 百川流这才发现他的视线死角处男孩手中还捧着一束新鲜的玫瑰,花瓣上缀着晶莹的露滴, 像是刚刚从朦胧的清晨中苏醒。 男孩却丝毫没有怜惜的心思,随手一揪就是满手的花瓣,攒了一手后他向天扬去, 玫瑰花飘零,落在舞池中央,是一场稀疏的花雨。 “顺手从仓库里薅的。”五条须久那将光秃秃的茎叶随手一丢,拍拍手掌掸落粘附在手心的残留。 百川流打量着对方这一身西装三件套, 觉得五条小朋友大概可以同时参加一场婚礼和葬礼。 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你看到的世界中莫纳尔为了尽快复活他的爱人, 利用普通群众的身体做了很多非法研究,这些研究引发和死神总局对他的通缉,要与昔日同僚作斗争,自然会大量消耗情绪, 他又不肯食用除玛蒂尔达给予之外的糖果, 结果嘛......如你所见咯。” “监察组的那位组长,”百川流却想到另一个疑问,“他和莫纳尔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们......在外貌上如出一辙?” 五条须久那无奈地抿唇, “监察组组长的外号你不会完全没听说过吧。” “?”百川流疑惑挑眉, 他总不能把同僚们玩笑似的“人型自走人格重塑仪”之类的称呼放在明面上吧,而且总觉得五条须久那想表达的也不是这个意思。 “非天。” 五条须久那在这一点上倒格外耐心地科普,“或者说Asura,音译就是阿修罗。但是不要误会,这并非指监察组组长性格乖张手段残忍——不过你要这么理解也不算全错——这个外号主要是为了说明他千人千面,没有固定示众的形象,你所见到的样子,不过是他近几年来比较青睐的模样罢了。” 百川流点头,但依旧觉得哪里说不出的怪异,毕竟莫纳尔也算是总部名噪一时的执行部最强,算来和监察组组长也算同僚,用着和同僚一样的脸......这个癖好他个人表示难以接受。 “那么休息结束,下一段影像,请前辈笑纳。” * “轰隆!轰隆!轰隆!” 伴随三声巨响,百川流一骨碌砸在凹凸不平的石子地上。 用“砸”这个形容半点没夸张,毕竟就重力而言百川流好歹是个六十几公斤的成年男人,猝不及防掉入黄泉,其势能之大足以摔死普通人。 周遭皆是焦黑泛黄的土地,肉眼可及没有任何动物——老鼠或者飞鸟,甚至虫子,连植被都是枯萎的,只余一点蔫蔫的根茎或者拦腰砍断的树桩;天空好似土灶内即将熄灭的带着丁点火星的废柴,黑黢黢的,只在天际有一星半点的洋红光斑,仿佛远处正有一场大火在沸腾。 第三个世界中苦苦找寻不得的黄泉在原本的世界里竟然是这样一番样貌,百川流在震惊之余又不免唏嘘,但是转念一想也对,毕竟是死亡的国度,哪来生机勃勃的道理。 他的面前是一条隐约的蜿蜒的小道,以此处为原点举目望去,百川流发觉自己其实站在山麓的脚下,而方才看到的天际的火光,似乎也是山顶某处发出的光亮。 “是不死火山吗......”百川流在心中默默想着。 “轰隆!”原来接二连三的巨响来自黢黑的天空,是某种闪电或者雷击的声音,火花在霎时照亮了这个不毛之地,百川流顺着声音和偶得的光亮,发现之间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踽踽独行。 百川流以自己不错的视力看清了那人是谁。 毛利雾仁。 人类弱小而瘦削的身体在黄泉这片充满危机的土地上实在太过渺小,百川流不知道对方是以什么方式躲开了接连四道雷击——这是黄泉给予不自量力的人类接近不死火山的警告,但是很显然,毛利雾仁的状态并不好,离山顶越近,火山扑出的热浪就越重,很难预料毛利雾仁究竟能否赶在当前这具躯体被热浪融化之前拿回恶罗王的身体。 但至少他仍在前进,哪怕缓慢。 “咳,抱歉,这次的传送影像出了些问题,警告放在前面,请不要多做无谓的事,反正你所见到的一切都是过去式。” 清亮的正太音在身后响起,百川流回头,看见小正太正苦恼地用笔头戳戳下巴,另一手拿着笔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 五条须久那的警告来得莫名其妙,百川流当然知道这是无可挽回的过去,前两段影像已经清楚明白地让他知道了这点,在此前提下如果还需要对方特意现身告知,只可能有一种原因。 接下去将出现他的熟人。 像是为了验证这一想法,一句微弱的“雾仁......”竟然穿透了黄泉嘈杂的环境声,传入百川流耳中。 他登时警醒起来,只见落后于毛利雾仁身后几步的山麓上,和服盘发的女人正步履蹒跚地越过一地曲折的障碍物,在看到毛利雾仁的刹那露出分外欣喜的表情,“雾仁......终于找到你了!” 方才还坚定攀爬着山坡的毛利雾仁在女人的呼唤中停住脚步,他转回身,一脸震惊,“母亲?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女人疾走几步拉住毛利雾仁的手,露出笑颜,“当然是为了来找你啊,雾仁。” 毛利雾仁一把甩掉女人的手,大声呵斥,“不想死的话赶紧走,这里根本不是人类能来的地方!” 说完之后他后退两步,仿佛惊异于自己脱口而出的呵责下无措的慌乱。 但女人自动过滤了毛利雾仁言辞中的怒意,她再度拉起对方的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妈妈不会走的,妈妈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怎么能让你再独自面对伤害呢......” 连不死火山的热度都毫不畏惧的男人却似乎被女人掌心的温度烫了个趔趄,毛利雾仁的表情在女人泪盈盈的目光中迷茫起来。 “雾仁大人!你不要听这个女人胡言乱语!她是在扰乱你的心智!”一团长绒巨型毛球从天而降,他伸手就要勒住女人的脖子,却被近在咫尺的毛利雾仁一把掀开毛球的面具,掼于地下。 “滚!别让我看见你恶心的脸!” 毛球对着毛利雾仁离他而去的背影慎愣了片刻,拟态的五官逐渐变得扭曲癫狂,“都怪......都怪那个女人!杀了她!杀了她雾仁大人就只是我的雾仁大人了!杀了她!杀了她雾仁大人就能心无旁骛地取回身体重新成为强大的王者!杀了她!” 喃喃自语中的恨意如有实质,百川流登时就明白了五条须久那出现在此的原因,来不及再将对方的警告回味一刻,他飞奔向毛利亚子,企图在毛球尖锐的利爪下护住这个傻傻的女人。 但有一个身影却比他更快,百川流从不知道原来“毛利雾仁”的脸庞也可以露出如此矛盾的表情,他一边咬牙切齿地痛恨着女人为何要来此多管闲事,一边又惊慌失措地奔赴而来。 “噗呲!”肉身被利爪所洞穿的声音沉钝却刺耳,百川流眼睁睁看着自己从毛利雾仁和毛利亚子身上穿梭而过,没有任何滞固与停留。 他站在滚烫的沙砾上,背对着那对母子,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的怀中如此空荡。 “母亲,这里很危险,你知道......怎么回去吗?”是毛利雾仁虚弱的声音。 百川流终于有勇气转身,只见毛利雾仁嘴角喊着血沫,背后那只利爪恰好拔出。 毛利亚子一把抱住毛利雾仁,撕心裂肺地叫着儿子的名字。 五条须久那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少年嘟嘟囔囔地在笔记本上记下一笔,“虽然你碰不到此世之人,但是异常的能量波动还是会被世界意识捕捉到的啊,到时候被总部发现又会被关小黑屋。的场静司那次是我没有提前告知,怎么这次还是不听劝。” 百川流从应激中回神,在毛利亚子遭遇危险的那刻,他几乎毫无障碍地再次带入了毛利雾仁的角色,现在情绪褪去,竟然觉得心里塞得慌。 “其实在这个世界里毛利雾仁马上就要完成任务了,但是很可惜,这是最后一次尝试,没有下一条性命供他挥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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