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怨气、煞气、瘴气,在逐渐漆黑的夜幕中融为一体,无从分辨。 蓝曦臣这才领着几位家主姗姗来迟。 “泽芜君真是赶早不如赶巧,邪煞一溜,你就来了,来的真是时候。”江澄收回剑,阴阳怪气的损道。 蓝曦臣从容的笑着,丝毫不理会江澄的揶揄。 巴陵欧阳宗主解释道:“江宗主误会了,来的路上我们碰上了两个佛面人,追着打斗了一会儿,才耽搁了些时间。” “那佛面人呢?别告诉我,你们这么多人,连一个都没抓到?” 欧阳宗主不悦的皱起眉头,还是客气道:“我们遇上了幻阵,幸得泽芜君破了幻阵,我们才能出来。” 魏无羡蹦过来,一只胳膊肘拄在蓝忘机肩头,一手指了指迷雾森林方向。 “泽芜君呀,金光瑶跑里边去了,里面一尺之外人畜难辨,半刻钟内昏死当场,咱真得进去探么?” 不等蓝曦臣回答,江澄道:“明知他在里面,此时不探空等着他溜走不成?” 魏无羡与蓝忘机相视一眼,从乾坤囊中掏出两个瓷瓶,“这里面是能避瘴毒的药丸,能坚持一个时辰,足够搜寻一片林子。” 江澄正要夺过那药丸。 蓝曦臣却阻拦道:“江宗主,里面凶险未知,贸然让弟子们进去,很容易中了魔教诡计,我看,我们还是守好林子周围,守株待兔比较好。” 江澄怒气横生,“怎么?知道里面是谁,怕我进去把他打个稀巴烂?蓝宗主,你护短护到一个邪煞身上,是不是太有违你一宗之主的身份了!” “江晚吟,注意分寸。”蓝忘机冷声道。 江澄冷嘁一声,“好好好,你们蓝家人厉害,想护谁就护谁,当初要不是你家泽芜君千方百计的护着林子里那邪煞,也不至于又这么多无辜之人丧命。怎么?嫌他今天从北到南杀的人不够多?还想让他再大杀特杀?行,杀!随便杀!只要没杀到我云梦地界,我江家绝不再出手!金凌,我们走!” 江澄憋着一肚子火,他没有离开那林子太远,反而在最南侧的林子遇上一群沾满怨气的走尸,于是…… 几十个走尸被他抽成了烂泥,吓得一众弟子站在远处瑟瑟发抖。 很久没有这么发泄过了,上次,还是在跟蓝曦臣第一次上床之后,也是这般,满腔愤懑之气,无处宣泄。 可今天,竟然也是因为那个人…… “舅舅,你在想什么?”金凌坐过来。 眼前火光噼啪,江澄总觉得哪里不对,这种怪异感,不是来自金光瑶的琴弦,也不是来自他的剑,更不是来自金光瑶本人…… 江澄站起身,决定去证明一件事。 他去了蓝家和其他世家休整的营地,把蓝曦臣叫了出来。 “江宗主找我有事?”蓝曦臣微笑着看他。 江澄步步逼近,直视着他的眼睛,像是在确认什么。 片刻后,他后退两步,按紧了手上的剑,冷冷问道:“你是谁?” 蓝曦臣一怔,又笑道:“江宗主何出此言,在下姑苏蓝曦臣,与江宗主相识多年,为何忽然不认得?” 江澄面如寒霜,拔剑直指他面门,“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天崇……!” 自从白天蓝曦臣出现那一刻,江澄就觉得哪里不对。 是眼神,蓝曦臣的眼神,他向来温和,可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带着些深意,即便是在人前,也带着浅浅痴缠眷恋。 而这个人眼中,没有,看他的时候,仿佛是个陌生人,甚至会在跟他争辩的时候,带上毫不遮掩的愠怒。 ‘蓝曦臣’还在装蒜,一脸不解,“江宗主,您贵为一宗之主,说话办事要讲究证据,我是不是蓝曦臣,旁人认不出,忘机还能认不出?” 江澄心有疑虑,按理说,天崇入体,会继承身体主人的记忆,可看样子,天崇丝毫不知道蓝曦臣跟自己的关系。 只怕是蓝曦臣在紧要关头,封住了自己的部分记忆,故意给他留出的破绽。 蓝曦臣出事了,眼前的,真的不是蓝曦臣,那个前些日子还跟自己表白,口口声声说心悦自己不负此生的男人;除夕夜抛下家人来莲花坞陪自己跨年的男人,绝不会是眼前这个脸上笑嘻嘻,眼中却毫无温度的人。 他紫电化鞭,挥了过去。 ‘蓝曦臣’侧身躲过,“江宗主息怒!” 息怒你大爷,“从他身体里滚出来!” ‘蓝曦臣’眸子一黯,忽然琢磨出了什么,“原来如此。” 江澄一剑劈了过去,‘蓝曦臣’正要躲,却又生生顿住了身体。 三毒从他肩上划过,‘蓝曦臣’痛呼一声,接着,紫电抽向他胸膛,发出噼啪声。 “江晚吟!”一道蓝色剑光飞来,生生震开了江澄。 ‘蓝曦臣’捂着胸口后退两步,被一个蓝家的小辈扶住。 其他世家的人和几位散修也都赶了过来,正好看到江澄行凶伤人的一幕。 第75章 他非他 蓝忘机拔剑指着他,黑夜之中,目如寒箭,魏无羡站在蓝曦臣身侧,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看我做什么!”江澄喝道:“他不是蓝曦臣,他是天崇!” 说着,又要一鞭子挥过去,蓝忘机一掌逼退了他,又要挥剑过去,魏无羡挡在了‘蓝曦臣’面前。 “江澄,你冷静点……” “滚开!” “江宗主。”‘蓝曦臣’从魏无羡身后走出,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却目光真诚语气谦和的道:“江宗主,今日在言语上惹你不快,是蓝某不是,但绝非有心为之,若开罪了江宗主,蓝某在此,当着诸位的面给你赔不是,只希望,大敌当前,江宗主莫要意气用事,伤了同道和气。”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蓝曦臣’身上,“我知江宗主素来不喜我蓝家人,可说我是天崇这等玩笑,是不能乱开的,请问江宗主,说我是天崇,可有凭据?” 江澄哪里拿的出凭据,总不能说他看自己眼神不对,就不是真的蓝曦臣吧。 二人无言对峙,一个人中君子泽芜君,一个恶名远扬的三毒圣手,白日里更是恶言相向几番侮辱对方,任谁都不会相信自己。 可是,他不甘。 “你住口!天崇,识相的,就赶紧从他身体里滚出来,别逼我打得你魂飞魄散!” “够了。”蓝忘机难得大声呵斥道:“江晚吟,别太过分。” 江澄气急,他从‘蓝曦臣’眼中看到了得意,从其他人眼中看到了鄙夷,谁都知道他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蓝曦臣’淡淡一席话,将他推上了为报私仇、乱扣罪名的风口浪尖。 有人低声道:“这江宗主怕不是脑子坏掉了吧,以前夷陵老祖死后,到处拿鞭子抽人,说是被夷陵老祖夺舍,现在夷陵老祖被献舍归来,他又把注意打到了天魔头上,谁得罪了他就说被天魔附身……” 有人小声劝:“嘘……小点声,被他听到你就死定了……” 那人又道:“实话实说嘛,江宗主跟泽芜君光天化日之下干仗又不是没有过,芙川和清河边境小镇,打得那叫一个凶猛,我看得清清楚楚,可都是泽芜君礼让着江宗主。” 有人附和:“啧,真不识好歹。” 他们的对话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偏就是让在场不少人听到了,当下一阵窃窃私语,附和那人的猜测。 “很好。”听着那些人越来越玄乎的猜测,江澄忽然笑了,“一群蠢货,就等着被人玩死吧!” ‘蓝曦臣’这样,江澄几乎完全可以肯定,蓝曦臣是真的出事了,紫电下没有反应,体内的必定是个不简单的角色,除了天崇,还能是谁。 可他的话,蓝忘机会信?蓝家人会信?看着周围这些人异样而带着愤怒的目光,江澄再也待不下去,夺路而逃。 而蓝曦臣,现在究竟如何了,他修为不低,意志坚定,是要在怎样的情况下才能被天崇夺去肉身。 他……还活着么? 江澄忐忑难安,更不想去跟蓝忘机他们多做争辩。 罢了,早在柳城时,天崇就表现出对蓝曦臣肉身有觊觎的心思,圣灵体没了,如今又附身成功,想必是不会轻易毁去。 江澄把弟子遣散在云梦各部,三日后,魏无羡登门,本来打算不见,可又想从他嘴里听到些有关那人的消息。 没有让人进莲花坞,而是在莲花坞的九曲莲花廊上,两人相对而坐,连杯水都没有准备,可见江澄态度。 “那日,你说泽芜君不是泽芜君,是天崇……” 江澄哼道:“我说你就信?” 魏无羡安静片刻,道:“我最近仔细观察过泽芜君,是觉得他是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蓝湛也曾试探过,瞧不出破绽……” 江澄道:“天崇上了他的身,自然有他的记忆,问他有个屁用。” “那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不是泽芜君?” 江澄张张嘴,最终只说了句,“爱信不信,不信滚!” “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去冤枉别人。” 江澄冷哼,“以前找你的时候,我可没少冤杀错杀。” “可那些人手上都沾了血……” “你手上的血比他们少吗?!”江澄咆哮,“你数过吗?数的清么?!” 俩人一个红眼一个丧着脸对视半晌,终于以魏无羡一句对不起结束。 安静许久,他又说金光瑶很可能已经不在迷雾森林了,温宁亲自去探过,在林子里寻了三天三夜,除了些低阶走尸,什么都没有。 之后,又絮絮叨叨说了些有关‘蓝曦臣’的事情,说泽芜君被他打伤,正在云深不知处闭关疗伤,只有一个小弟子在身边伺候。 江澄不耐烦的撵人,转身又想,可究竟要怎样,才能把天崇从蓝曦臣体内弄出来。 天崇去了云深不知处,肯定知道衍石不在蓝家。 “魏无羡,看好蓝家的人,别被人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控制了。” 魏无羡走之前,江澄只给了他这一句话。 双煞,是天崇制造出来对抗修真界的得意杀器,结合蛊尸大军,再有衍石在手,睥睨天下,指日可待。 而天崇附身蓝曦臣,仅仅是为了衍石? 这时,江澄忽然有些庆幸,长生并没有告诉他们衍石究竟在哪里。 长生啊长生,要把天崇从蓝曦臣体内弄出来,或许只有他有办法。 可长生为什么非要找到蛊疯子。 难不成,那食魂蛊比天魔乱世更重要? 金凌回金麟台查究竟是谁进了密室,拿走了恨生,却毫无结果,金凌许久没去过密室,甚至连恨生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 这下,江澄终于不用费尽心思找天崇了,天崇就在云深不知处,却难在了怎么把人和元神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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