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向我描述过张家族人的死亡,虽然张家人的寿命漫长,但也会有尽头。如果有张家人的寿命到了,又不在古楼附近,会由族长切下手掌,带回古楼。 可这个张家人,却没有向任何人告知他的大限,而是不知为何独自来到这里,在漆黑的树根之下迎来了自己的死亡。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在此之前,这个人难道一直都生活在这个地方? 我回忆了一下张家人漫长无比的生命,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选择在这种地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这里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无人知晓你曾经来过,也无人为你的死亡送别。 想到此处,我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异常复杂的情绪,不知是为眼前的张家人感到悲哀,还是为别的。胖子也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这破林子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都前赴后继地赶着进来送死,不管是地上那些老人脸,还是这个张家人。” 我闻言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倏然回想起不老林故事的开端。阿志的父亲坚信不老林是真实存在的,源于他看到过一个几十年都不曾老去的外乡人。由此看来,那个人应该是一个张家人。 时间线再往前推,很有可能在多年以前,就有张家人开启肃心阵从此处进出过。当时正值流苏树花期,偶然被附近的山民撞见,由此产生了“不老林”的传闻。在这地下,或许不止一具张家人的尸体。 胖子听完我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如果是这样,误会可就大了。外面人以为这破林子真能让人几十年都不变老,挤破头想进来。结果住进来了,发现人家活得久那是人家自己本事,到头来还是照样老死。”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不对啊,按理说发现这里实际上只是一片普通树林,那些人也没必要再继续待着,大可离开这里该干嘛干嘛。”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都很疑惑的点。废墟中发现的尸体,和被降龙木机关控制住的尸体,这些人无一例外,都长着面容衰老的脸孔。他们很有可能,都是听信了不老林传闻闯入林中的附近山民,但这些人,真的是在不老林里面自然老去的吗? 在我和胖子讨论时,小张哥没有发过一次言,只是蹲在那里静静看着那个张家人的尸体。胖子忍不住问道:“怎么,是你亲戚啊?” 小张哥像是在发呆,又像是正看得出神,等胖子又重复问了一遍,才回过神来。他望着尸体摇了摇头:“加上外家,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张家人比你们想象的要多得多,我并不认识他。” “我只是不明白,他能够活这么久,为什么选择来到这个地方等死。”小张哥说,“张家如今已经衰败,与外族通婚生下的张家人,也有一定概率是个普通人。他明明是张家人,却背离了张家的使命。” 说到这里他像是回忆起什么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淡淡地说:“张家人也会变老,也会死去。我们会因为各种原因,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少。” 我闻言不由得心中有些复杂,小张哥却很快把视线从尸体上移开,瞥我一眼勾嘴笑道:“要是你把族长还给我,振兴张家也不差这位了。” 我也笑了笑,斩钉截铁地说:“做你妈的梦。” 小张哥嘁了一声,倒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站起身来从兜里掏出手机。我这时才察觉到一丝异样,小张哥这一路上好像有事没事都会掏出手机来看,于是对胖子使了个眼色。 胖子立马厚着脸皮凑过去:“干什么呢,网恋啊?” 地方狭窄,小张哥退无可退,被胖子瞧了个正着。他不再掩饰,冲胖子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怎么了,吃醋啊?” 胖子哕了一声,我赶忙借机挤过去,伸长脖子一看,发现有人给小张哥发了一堆照片。拍的是几张极其古旧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我看不懂,但能分辨出来是德语。我立刻想起小张哥之前说的那本游记,敢情这厮在上面的时候早就收到了后续,一直藏着掖着没说。 见我俩光明正大地偷看,小张哥掀了掀眼皮:“看得懂?” 胖子没理他,眼疾手快拿我俩的手机把那些图拍下来。我不在意道:“看不懂,你族长看得懂就行。” 小张哥闻言也没了那份卖弄的心思,大概翻译了一下上面的内容。接前面所说,那个德国人想方设法进入了树林,发现里面如传闻中一样,整片树林全是白色的,还会随风飞舞像是白色花瓣一样的东西,乍看之下美轮美奂,让人沉醉。 但接下来,这个德国人却在漫步树林的过程中,陷入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时而恍惚时而清醒,但身体又一直在本能行动。等走出森林的时候,他震惊地发现自己竟是两鬓苍白,无端衰老了好多岁。 我匆匆看了一眼开头写明的日期,发现正是流苏树开花的季节,胖子大惊道:“他娘的,都搞错了,狗屁的不老林,这林子不但不能增加寿命,待久了还会早死。怪不得那些人一个个都老得不成样子,敢情是着了道。” 我皱眉道:“大片流苏树不常见,再加上那棵千年降龙木,很有可能长年累月出现了异变,开花时会携带某种毒素。这些物质会在不知不觉中加速人的衰老。” 胖子使劲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没有变化,拍了拍胸膛:“幸好这个季节没花,不然可就亏大了。胖爷我还没活够,可不能让这破林子抢了命。” 我又想起那些张家人,问小张哥:“张家人会受到这种物质的影响吗?” 小张哥耸肩:“我不清楚,但张家血统的力量很强大,虽说普通张家人不像族长那样拥有百毒不侵的麒麟血,但从小也受过抗毒性训练。如果是一般毒素,对我们的影响不大。” 我想起阿志父亲的描述,那个从山里出来过一次的张家人,似乎并没有受到不老林的影响。胖子觉得小张哥在嘚瑟,酸溜溜道:“都给人整老了,这还一般?” 小张哥看傻子一样看他:“辐射也会让人变老,没事少玩手机。” 话虽如此,我们也没办法确认这些白花具体会对人体造成何种影响。我觉得整件事似乎还缺少很重要的部分,也怀疑流苏树是否真能在短期内对人体产生如此之大的危害。 后面似乎还有后续,我们正准备接着往下看,胖子无意中视线落到地面上,嘴里突然“咦”了一声,抬脚蹭了蹭地面:“下面好像有痕迹。” 侧室中爬满了植株,地上也被藤蔓掩盖,如果不是胖子眼尖,没人会注意到。我们暂且放下手里的事,扯开藤蔓把地面清理了出来,这一看均是倒抽一口凉气。 地面是青砖材质,但铺得粗糙缝隙很大,不少部分都和泥地差不多,面上还生着霉菌,斑驳一片,若是在上面留下痕迹会非常显眼。就见以那个张家人尸体所在的位置为起点,大半个石室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全是杂乱的脚印。 我把脚印和尸体比对,又观察了一下这些脚印移动的方向,缓慢开口:“这个张家人,生前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这个房间里转圈。”
第十六章 送王船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个张家人死后的状态很奇怪,他为什么要面对墙壁站着。 而这些脚印表明他长时间在石室中来回踱步,是想要离开这个石室吗?但这间侧室没有门,入口被藤蔓虚掩,要离开并不是什么难事。 小张哥看了看脚印,又看了看那面墙,上前几步站到了尸体原本的位置。他两指伸出,在墙体上摸索,半晌过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敲了敲脸正对的某个部分。 墙体和关节敲击发出脆响,里面是中空的。我低头看向那个死去的张家人,他不是想要出去,他是想去另外一个地方。 小张哥说这附近没有机关,我在脑海中构建了一下地下的结构,认为墙壁之外很有可能是中心区域,入口不在此处,找不到机关正常。如果能从这间侧室过去,倒是抄了近道。 胖子却嘲讽小张哥学艺不精,比小哥差远了。小张哥一听是和闷油瓶比较,爽快承认,胖子觉得没意思,干脆抡起铲子开始砸墙。 这墙比想象中的要薄,胖子还准备喊几个“八十”助助兴,结果三人合力没砸几下,就破开了一个大洞。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半人高通道,仔细一看才发现其实是根硕大的树根。树根贴着墙体内壁,内部是中空的。 我探头往里照了照,树根长势较平,内部宽敞,比较好爬。几人顺次爬进去,这大概是个废根,原本往墙体内扎根生长。如今枯死了多年,里面比较干燥,往内壁一抠就能抠掉块树皮。 我们边走边敲,爬了一阵忽然感觉外面不再是厚重的泥土石块,敲上去只剩一层树皮。我选了个有裂痕的位置,对着树根猛踹几脚。内壁应声而裂,我从破口中爬出去,站定后往四周一照,就见已经来到了墙体的另一端。 周围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岩洞,地面平整四周呈圆弧状,下宽上窄,整个岩洞如同一只倒扣的碗。四周的岩壁上爬满树根,头顶最顶端的中心位置有条裂缝,隐隐透出白光。树根主要是从那个缝隙中伸进来的,在洞里越长越多,最终爬满了整个岩洞。 这里并不是完全封闭的,非常接近地面。头顶很有可能是降龙木的位置,顺着那条裂缝就能爬到外面去。 话虽如此,中间离地面起码有五六层楼这么高。幸好四周长满了粗壮的树根,要爬上去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就是得仔细规划路径。 不过很快我们就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这个岩洞非常宽敞,有一个篮球场这么大,在正前方的空地上,摆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艘七八米长的大船,下窄上宽,两头翘起,船上装饰着旗子和绫绸彩纸,还立有楼台亭阁。整艘船漆以朱红色,船头正面绘有狮头图案,船尾则画着游龙,两侧也绘满了繁复的花纹,有八卦太极,也有云纹瑞兽。 在船舷上方两侧,分别插着一整排的纸人,衣着打扮各不相同,有天将也有水手,个个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整艘船气势磅礴制作精细,虽然摆在岩洞的地面上,却好像下一秒就要驶入水中。 胖子看得啧啧称奇,我走到船前,仰头朝船上照去。船上落满了灰,但保存还算完好,就见船头竖着的红色号旗上写着“代天巡狩池府千岁”的字样。 我明白过来:“这是一艘王船。” 这是闽台地区保留下来的一种民间信俗,常见于福建沿海一带,称之为“送王船”,送的是“代天巡狩”的王爷。一般三到四年举行一次,通过掷筊决定日期,制造木或纸王船一艘,把王爷请上船,再载上柴米油盐等等日常用品的实物,最后在退潮后的海边焚烧。 关于所送的“王爷”,起源之说颇多,普遍认为其前身是受皇帝册封的冤屈鬼魂,后化身为代表天帝巡狩人间善恶的大神,亦称为“代天巡狩”。当王船在海边彻底焚为灰烬,下一次海水涨潮时,会把船灰一起带走,也就象征着将祭品全部奉给了王爷。像这样以王爷作为代天巡狩的神奉祀,并造王船送入海中,由此告慰海中英灵,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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