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树木郁郁葱葱,但是山中没有泉水,没有河,只有石山旱地,住在里头的人一年到头的产出都得勒紧着裤腰带,才能挨过去。 经过数天,张起灵要的东西终于准备好了。 这次,阿宁的公司发挥了作用,她承诺当地政府,将为当地进行俯拍宣传。为了起飞时免受围观,并且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最后将起飞点定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天坑顶端。 一切准备就绪后,热气球冉冉升起,随着高度的变化,连绵不绝、身披绿被的石山群渐渐出现在乘坐着热气球的人眼前。 这次的主事人、阿宁、张起灵和黑瞎子此时都在热气球上,随着气球逐渐升高,山林的形势渐渐清晰起来。 “天哪!”有人叫唤起来,因为这片石山区域处于地质地貌交界处的原因,周围的丘陵地带与石山区域的边缘虽然不是清晰可辨,但是隐约可以看到一对牛角形状,其中一只是一个断角。“拍照。”阿宁说道,“真是不可思议,这到底是天工造物还是人为?” “也许兼而有之。”黑瞎子说,“上古时代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今人所能想象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其中有直到今天都仍未断绝的文化脉络,象天法地、因势造型,就是他们营城、造屋中需要顺应的重要思想,而作为最重要的死后的居所,当然也会如此。” 阿宁没想到黑瞎子这样一个穿着工字背心迷彩裤,还弄了个潮流发型的男人竟然说出这样一段话来,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呵呵,别这么看我啊,我好歹是做掮客的,没点儿墨水老外不肯掏钱。” 黑瞎子说这话的时候,注意到张起灵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该用刮了他一眼这个形容比较合适?想到这里,黑瞎子又笑了起来,还扶了扶自己的墨镜。 阿宁这时再次仔细打量起黑瞎子来,他那副墨镜跟风镜差不多大,款式很潮,他的脸线条并不坚硬,但高挺的鼻梁让他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坚毅感。眼睛被墨镜遮挡着,笑起来嘴角莫名给人一种略带孩子气的感觉。 是个帅哥,但是那赶时髦的造型和他那一身衣服搭配起来总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虽然常言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但是从事夹喇嘛这个行业的话,这副样子,容易让人看轻几分。 “如果我想得没错,入口就在这里看到的断角区域,因为这次你老板说他要找的,就是蚩尤的断角。下去后,你们想用打盗洞的方法进入或者找可能已经很难找到的入口都可以,我和黑瞎子有件事要去做。”张起灵这时开口,阿宁有点疑惑地望着他: “你不和我们一起找入口?你要去做什么?” “找一个侗族的天赋人。”张起灵回答,“至于别的,是我的私事,你无权过问。” “那天赋人又是怎么回事?” “天赋人是为了让你们好理解说的名字,其实和西北的天授唱诗人类似,但是他们是蚩尤部族的后人,也并不唱诗。要想知道蚩尤的秘密,必须要找一个侗族能说前世的巫职才有办法。” “蚩尤后裔不是苗瑶族人吗?”阿宁诧异,但是张起灵不再搭话,显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谈论下去。 随后张起灵下了热气球,就真的收拾收拾东西,招呼了黑瞎子就走人了,阿宁腹诽不已,却也无可奈何,派了两个人去跟着张起灵两人,不料几个小时候派去的两个人回来就说人跟丢了。 此时黑瞎子正开着越野载着张起灵前往三江的路上。 “我说,我现在是任劳任怨见面起就无偿提供帮助现在还义务当司机,敢问张大爷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黑瞎子声音里带着愉悦的笑意。 “该说的热气球上说完了。”张起灵声音没什么起伏,黑瞎子开着车甩了个Z型超了辆小车,但张起灵仍然坐得四平八稳。 “三王菩萨那里怎么回事也说完了?”黑瞎子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夸张。 “如你所见,清理门户。” 张起灵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格外清冷,黑瞎子突然把车子打了个方向靠边,一脚离合一脚刹车把车停了下来。 “你曾经在佛国出来的路上和我说过的,蚩尤的后裔姓张,你现在在广西,你刚刚又说,侗族是蚩尤的后裔,我以前去张家古楼的时候就想过,侗族和壮族都是这里的原住民族,他们是古代的百越民族的后裔,但是侗族却创造了与其他原住民族截然不同,令人叹为观止的歌咏和建筑文化,尤其是他们的建筑,你简直难以想象其中的复杂和精巧程度,而他们的工匠竟然不需要任何的图纸和烫样。这样并不是生活在被孤立区域的民族是如何孤立的发展出这些文化的?所以我曾经想,也许他们与张家之间有什么联系,甚至有可能是当地民族与张家某一支结合的结果,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恩。”张起灵这次回了一个字,便是默认了,黑瞎子再次发动车子: “你这个人什么事情都不太喜欢说,不过好在我一向聪明,又是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大概。”张起灵回了两个字然后把副驾驶座放下,打定主意要闭目养神的样子,黑瞎子便不再说话,转而专心开车去了。 三江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车子开了六七个小时,已经进入了三江县域,正在前往张起灵所说的目的地——同乐到高定之间的一个村寨。 看来张起灵早有准备,黑瞎子想到这里也不去问,直接把车开到了地方,停在村子里的风水树下。 两人下了车,时间已经是半夜,张起灵带着黑瞎子一脚深一脚浅地往村子里摸去。
第9章 双孖井 天蒙蒙亮的时候,这个侗寨的人开始了一天的活动。这个时间正好是他们的农闲时节,村子里有一户人家要添桥。侗族人说,人有三个鬼(三魂),一个在阎王那里,一个在家,一个在守坟墓牌位。哦,有四个,还有一个投胎去了。阳世间人人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生命桥,这桥是灵魂投胎时阴间到阳间的必经之路,死后又由这桥回到阴间去,因此,这桥便成为这个人终身要修复和祭拜的桥。当孩子生病的时候,就要在孩子的生命桥边添上一根新的杉木,杉木上系上一块红布,以表示召唤孩子失落的灵魂。 张起灵远远地看着村里的法事,这做添桥仪式的人家估计小孩病得厉害,法事不像往常那样自家做做那么简单,请来的是深山侗寨里的巫师,法事也行得特别隆重。 张起灵没说,黑瞎子也没问,但他大致猜到,那巫师可能就是张起灵要找的人。 不知道张起灵怎么会知道这个巫师会在这一天到这个寨子上做法事,但是如果一个家族,能够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始终为统治阶级所看重,并且一直生活在暗处,那么这个家族能做到任何事,他都不会感到惊奇。 张起灵没有去打扰这场法事,法事结束后,他走到了正在收拾法器的那个巫师跟前。 那巫师抬头看到张起灵便是一愣:“是你?” “是我。” “那走吧。” 说完那巫师便背起竹篓,往山里走去,张起灵也没有和他再交流,只是默不吭声地跟在巫师的身后。 这巫师也是个侗族人,他住的寨子在更深的山里,三江大部分山不算高,但与贵州相接壤有一段进入到云贵高原边界的地方,那里的山势则极为险峻。 在似乎走不到头的青山绿水间,沿着石头路转弯,一座依山势而建的,动人心魄的侗寨便出现在张起灵和黑瞎子眼前。 这侗寨最为醒目的便是鼓楼。 这寨子并没有开阔地可建鼓楼,但是侗族对鼓楼的建造极为重视,甚至视其为村寨的根基。这座鼓楼在山壁间凌空而起,重重密檐令它看起来格外地庄严而气势万钧。 三人穿过雕梁画栋的寨门和风雨桥,一路进村,那巫师显然是村子里的人,和来往的村民一一打过招呼,然后带着两人一路走到了萨坛。 “萨奶奶”是侗族非常重要的祖母神信仰,村村都会有一个萨坛,会种有一颗黄杨树,树下放些伞和纺车一类的物什。不远处还有野葡萄,象征威仪。 那巫师来到萨坛后便独自祭萨,而后把张起灵带到一处双孖井边上,打了一桶水,舀了一勺给张起灵,张起灵接过来喝了,他又给黑瞎子和自己各自舀了一勺,都喝过水之后,黑瞎子好奇地去看了一眼那两个井眼,两口井挨得那么近,井水竟然一口是清的一口是浊的。巫师打的是清水的那口井眼里的水。 他看了一眼张起灵,张起灵轻轻地摇了摇头,见状黑瞎子就什么都没有问,两人依然跟着巫师走,这一次巫师把他们带回了自己家。 在一般的侗族村寨里,“萨奶奶”是祖母神,是不能被请来的,然而这巫师回到家后开始开坛,看那架势是要请神,但是侗族除了萨岁之外,其他的信仰只有一些受汉族文化影响的诸如土地、山神等小神,他要请的是哪一个? 那巫师先是走了几步,然后念念有词,黑瞎子注意到,那坛上的香发生了变化。 燃着的香飘出来的烟原本是无规律的,此时突然间直直向上,黑瞎子听过老人说起,看那游神的降生童是不是真的,其中一点便是要看那坛上的香,如果神感应到了祈求降下来了,那香上的烟的形状就会变得笔直。 法事持续的时间很长,最后那巫师拿起一个面具,收到箩筐里对张起灵说道: “这次能够保持随时进入状态的时间有五天,这次之后我就再也请不到萨奶奶了,五天之内我能跟你们到哪里就算哪里,五天一过,我就一定要会寨子里来。” “行。”张起灵也不多话,三人吃过一些米饭和玉米糊糊和在一起的食物后,便直接赶路回到黑瞎子开来的越野车那里。 黑瞎子发动车子后,那巫师突然问张起灵: “说话方便吗?” “嗯,他不算是外人。”张起灵回答。 “我只想问,他怎么样了?无论如何,他总是我的兄弟。” “他在壮族村寨里冒充三王菩萨,我如果直接出面事态会很难控制,所以我让过去的土司现在的大族族长去插手干预了。”张起灵回答。 这便是他也无法预料之后事情发展的意思了。因为这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族群的事务,横竖是没有办法。 “其实,他才是真正有先祖记忆的人。”巫师说,“但他确实做错了,走火入魔。” “我不会让张家的记忆成为满足人私心和无止境欲望的工具。”张起灵说,“希望他是最后一个。” 之后的路途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以至于见到阿宁的时候,黑瞎子觉得这女人都没那么矫情了。 要知道长时间开车是需要有点缓冲的,开七八个小时不说话,黑瞎子都为自己感到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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