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爷一眼就瞟见那地上的搓衣板,他平日在人前都是副书生样,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走个路都嫌累,这会儿却力大无比的把吴狗爷一把甩肩上,扛起人来就一溜烟跑回“解语楼”去。开玩笑,人家俩口子耍花腔,他俩再不知死活的死赖在旁边看西洋景,非被八爷和宁爷一起拆了不可。 朱漆大门儿一关,宁昊天和屠苏父子便无奈的相互看一眼,长叹一口气,利落的两手捏耳跪在搓衣板上。老规举,老实跪着吧! 巴蛇也老实的站在旁边,目注在自己的指尖上,仿佛那指尖上会开出朵花儿来。它虽不是凡人,但在先秦之时及五代十国及清末时都混迹于凡人中间,这些许人情事故,还是懂的。 陵端纤长秀气得象用上好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手中把玩着枚玉符,玉符轻敲在扶手上发出轻轻的叩响,却让人的心不自觉的提起来,有种悬空的紧张感,不多时,俩人一蛇,三只的后背都洇湿着一层汗。太难受了!明明陵端一个字也没说,可他们就是紧张得半死,太吓人(蛇)了有没有! 陵越原本在欧阳浣熊的守护下睡得正沉,却忽地惊起,欧阳浣熊慌忙的扶起他,并小心喂了陵越杯蜜水后,方才毛脸堆笑的为他解惑: “小越越别慌,端爷在让你老子和兄弟跪搓衣板呢,一会儿回来!” “扶我出去吧,他们也能早些起来!”陵越勾唇轻笑,清俊脸上有着春华朝露般的温柔: “顺便,也看看是何种精怪,可以勾动屠苏的红鸾!” “不过一条蠢蛇!”欧阳浣熊满脸嫌弃,自家带大的熊孩子被条蛇给看上勾去,心里,不舒服呀!
第八十八章 陵端有多疼陵越,只看陵越由欧阳浣熊扶着出来,陵端便不用其开口,就免去宁昊天父子的罚跪,便可见一斑。宁昊天一爬起身便讨好的帮陵端把陵越抱上手,手里抱着大儿子,口中还在讨好自家亲亲: “陵越我来抱,端儿你仔细手酸!” “你有空操心我手酸不酸,还是操心一下,你把个什么玩意儿给拾回家了吧!” 陵端凤目斜睨,他的容颜,始终保持在他在天墉城成仙时的仙姿玉容,象极那独立枝头傲视天下的孤高清冷的白玉兰花,时光于它只更添风华与馨芳,却从不曾减半分丽色清华。 反观宁昊天,纵保养得适,也不免眉目沾染霜色,眼角难掩岁月,要说对比之下宁昊天不心塞,那也真是心大啊! 休言仙者通透,神者聪明。仙者的通透,只在于看破红尘中的往来碌碌。神者的聪明,亦只明白天地大道,及“道不同不与之为谋”上。世间情缠,若坠其中,任你为仙为神,也难免心生忐忑。 宁昊天纵不能修行,但终非凡人,他也会心忧陵端会嫌弃他的老去之态,但终不似凡人般终日自扰,想过,气闷过,自也会放下。 宁昊天摇头轻笑,把陵越放入歪在榻上的陵端怀中,自己也爬上去歪着,全不理身后那被遗弃奶狗般的屠苏,及被晾旁边,还被叫成“玩意儿”的巴蛇。 巴蛇早已知陵端的脾性,毕竟那逞了把硬气,最后却被削得没脾气献出全部珍宝只求一生的大妖,可是他自己。从那时起,巴蛇就知道,这位性子不好不说,还是个嘴毒的主儿。和他生气,你能把自己气死。 知道归知道,巴蛇还是上前恭敬行礼,态度极其乖顺,毕竟,它敢稍有不敬,那只浣熊就敢把它打成个结,白送给南门外那窝獾子精生啃活吃。 屠苏不爽的白一眼自家“见色忘子”的老爹,又瞪一眼只行礼装乖不说话的死蛇精,气哼哼爬上靠陵端最近的榻,小声嘀咕: “端端偏心,都不问同人家这趟吓着没!” “你若害怕,就不会自幼时便缠着你老子一起下斗,何况,只凭我给你的护身玉符,上古大妖都未必能奈何你。吓?你会被吓到,除非是看见你家俩爹都归天了!” 陵端说话语声虽轻柔缠绵,象极风中恋恋沾染行者衣发的柳絮,但说出的话,却锋利得象无坚不摧的刀子: “屠苏,你说我偏心,便当我偏心。可你也扪心自问,你自幼体健身强是你自家功劳么?你大哥病弱体虚是你大哥之过么?偏心?我若不偏心,只疼你爱你一人,那你大哥怎么办,任他自生自灭么?” 陵端知道屠苏也只是因为太过羡慕嫉妒陵越,才会口不择言。但,陵端却因此无端无名火起,他记起陵越空待的一生,那百岁而逝的伤,再加上对陵越身体的忧心,令陵端沉下脸毒舌了一把。 屠苏乖觉而委屈的嘟着嘴,他是嫉妒陵越的,却又真心喜欢这个自小宠爱自己的兄长,心疼他的病弱。方才,屠苏是真的无心顺嘴抱怨,主要还是掩饰自己总偷瞟那蛇的不安,却不想竟惹怒陵端,真是~唉! 宁昊天为免陵端真的对屠苏生怒,忙岔开话,问: “端儿,老听说巴蛇,巴蛇的,这蛇,到底是个什么货?怎会被封住的!问它,它打死不说装哑巴,端儿可知个中因由吗?”
第八十九章 明知这是宁昊天要岔开话头为屠苏解围,可陵端还是从善如流的不再叼着不放,转而示意巴蛇也挑个地方坐下。方才开口为这堆不省心的讲古,而这堆不省心的货中,还挟了个要被讲的“古”。 陵端一手轻拍陵越,一手放在梨木小几上,不自觉的轻叩着,语声清澈得象山间挟着细小冰淩的春水,带着春水的浸润与冰的寒冽,缓缓的浸入人心: “巴蛇,类属上古大妖,明录于典《山海经》,可被人熟记却源于两件事。一者,先秦时秦王觊觎蜀王多金,遣使送美于蜀地,途遇蛇隐山中,美人欲窥此蛇之全貌,以五力士拉其尾,蛇不欲出,怒,山坍将一众送亲之队尽埋。那蛇,便是这个蠢东西!” 陵端尖削透玉的手指虚虚一点那缩在角落的巴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这家伙,自上古起就爱混迹于世俗中,上古之人于妖并不排斥,并不因它是妖而远之,于是这货便在古蜀之地扎了根,成日在人群中来去玩乐。却不想秦女入蜀,窥其尾而生好奇,非把这货从山洞里拖出来看看。 这懒货被搅和了瞌睡,发脾气翻个身后,那堆人就全被活埋掉。虽起因不是它,可终究杀生为罪,被人封印于山中,直至五代十国之时。 这第二者让它为人记的,便在五代十国乱时。有一樵夫山中逢雨,正巧揭去封印之书,把这笨蛋给救了。这总算长心的傻货还知道不欠因果,便缩小身子用蛇尾挑了眼珠化为颗夜明珠相送。 这樵夫献宝得官,着实风光了一把。但人心贪婪不足,这樵子又嫌弃起官位太小来,而那君王又嫌宝珠不能成双,欲令明珠成对,便许以相位让其再取一珠。 樵夫贪婪,入山中哭求让其救命,以帝命不得不来,又骗走这货一只眼珠子。若以此了断因果也罢了,偏世人惧死,犹以帝王为最。转年那君王病重,有术士言,若以灵蛇之胆入药可得长生,帝以其位许相,要他取胆。 樵夫为相后早已忘本,竟真的于这二货面前讨要其胆,这货一怒之下,把人给吞了。虽是没吃,却也因吞入腹而闷死了那樵夫,也就为自家讨来了第二次封印。 人心不足蛇吞相的封印也罢了,好歹也是别人贪婪算计了它,可清末那次,这货却是自动找死!” 巴蛇不自在的在榻上左扭右动,象是屁股下有钉子,可它又偏不敢说,那份憋屈小眼神,让宁昊天父子三人都是目光炯炯~有猛料呀! 陵端凤目轻扫,只一个眼光就让巴蛇不敢再做妖,缩了身子低了头去,还得听人说自家丢人的八卦。武力值不如人的妖,可怜呀! 陵端有些口渴,方要取杯水,宁昊天早巴巴的狗腿般给人奉上,陵端也不用手接过,就着宁昊天的手就喝,那顾盼生辉的眸子风情万种勾人心魄,让宁昊天不觉色与魂授如坠云烟中,只觉飘飘然乐不可支。 陵越与屠苏连同巴蛇一起被硬塞一嘴糖,甜得都快掉牙,真伤眼!在这一刻,三人的心思是无比的统一,都想捂眼,却,不敢呀! 陵端的脸皮却是非同一般的,厚!他见俩只小的和那条笨蛇都脸红得象喝醉似的,还冲他们甩了个媚眼,引得他们脸更红后,方才继续: “巴蛇虽两遭封印,但究其起因却终不在它,故天道以玄雷去其封印放它出来。可这货一出来就跑去洗澡,你洗澡到选个避静之处呀,它偏嫌山中太静,跑去岷江口看热闹加洗澡。可巧有倭国商人羞辱打骂我国脚夫,它动怒之下兴浪将其淹死。 ! 淹就淹吧,好歹也是行义举守国人,它却还偏从江中露个头出来。你做了掉头便走,不宣人前,天道也就因你行义而不作罚,便罢。偏你冒个头出来,闹得众人尽知掩也掩不住,天道要偏帮你都帮不得。这几十年的封印,不是自讨么? 天道终是公平,又让它双眼重生,更赐以重宝相护,否则,爷进去后空手,不灭了它,也打个半死,你们说,这货是不是自寻倒霉?” “有宝奉上,您也没轻多少!”巴蛇忍不住嘟了嘴,可怜兮兮的小声嘀咕: “上个月还又剥了人家一层皮,狠着呢!”
第九十章 “你还敢说!”陵端顺手抄起茶盏砸过去,砸得巴蛇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怎么看也是可怜兮兮的,象只跌到泥水中湿了皮毛的弃犬。 陵端的性子素来霸道,又因陵越的病而心绪烦乱,只丢只茶盏,没召九天玄雷来劈它已是轻纵,巴蛇自不敢多言多为,只努力的缩小存在感,可怜呀! 陵端虽性子急,却从不会乱发脾气,宁昊天见他居然用茶盏砸人,哦,不,是砸蛇,显是真气了。宁昊天细思自家除去下个墓外并没做什么气自家亲亲的事,那,这气,怕是另有起因。 屠苏也知,只怕自家亲爹是被人气坏了,为不惹陵端乍毛,他转而探身一捅巴蛇的腰,小声问: “笨蛇,你有名字吗?叫什么?” “有啊,端爷给取的,王毅!”巴蛇得意的一扬下巴,少年的面容稚嫩而清秀,象春风中柳梢头的新绽嫩芽,有着不解世事的天真与纯然的快乐,连声音都象山中流过的初暖清泉般清甜而明净: “王者,君主之称也,毅者,执着之心也,我很喜欢!” “傻货,”屠苏的明亮猫瞳中全是戏谑,带着几分逗弄: “那是端端在骂你,明明有王者之质,却头脑固而持,毅力?有时毅力也是傻子的坚持!” “是吗?”少年笑得温柔而乖顺,象只甜甜撒娇的小奶猫,带着屠苏并不了解的包容和大气,轻轻捏了一下屠苏的手指,目光温暖: “我不在乎,我只是喜欢而已,端爷不是个刁钻刻薄之辈,他,可是真正的仙神呢!何况,就算真是讽刺我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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