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端凤目轻挑,他那绯色朱唇轻勾带起浅浅让人心中微寒的冷笑,象极了一株月下横枝寒潭的冷梅,纵有艳色朱红,却然冷落得连人心也会冰住。 吴狗爷也不是没脑子的,他虽对世情不太通,脑子还是有的,何况他还有个“大杀器”~三寸钉!见势不对,忙从怀里把肥嘟嘟的,睡得小爪向天的三寸钉给祭出来,往陵端手上一送,还没开口。就听身后“嗷”的一声,一个小炮弹似的小身子将他撞得直摔平在地上,就有两只小脚直踩过他的腰、背、脑袋扑向陵端,一只身着广袖杏裳的小浣熊直扑在陵端膝上大嚎: “端端,人家才是你的宠,这只小肥狗哪里好了,你竟不要人家,要这肥狗啦!呜~呜~呜~呜……!!” 谢九爷知陵端神奇,也见过鬼怪,可这,穿汉服的浣熊?还能说人话?好吧,八爷威武,在这府里精怪会说话,不奇怪。 不奇怪?才怪!谢九爷都好奇得心直痒痒,何况是吴狗爷?还没完全爬起来,就一把将胖乎乎的浣熊给抱过怀中,又摸又捏满目兴奋: “老九,活的,活的浣熊,还会说话,好可爱!” 欧阳浣熊一进门就见只肥狗被陵端抱手上,被狗夺宠的不甘立上心头,直接把送狗的“小人”给撞趴下后直踩过去,反正它“老人家”脚小身轻的,纵穿着双小靴子,却也不会踩死人,踩几下,没关系! 却不想它方才扑在主子膝上,争宠的话还没说几句,便被人从身后抱起又摸又捏,还敢上嘴要亲。这还了得,看我旋风十八爪!我抓,我扑,我再踹,再抓! 吴狗爷一不小心之下,被欧阳浣熊给挠了个满脸生花,还附送几个小巴掌印。陵端先前还为他二人之事隐隐动气,恼那城隍,转眼就见吴狗爷被欧阳浣熊给揍懵圈了,再多的恼意也化为一笑。伸手拎过欧阳浣熊那胖乎乎的小身子,和着三寸钉一起搂着,笑问: “可是昊天与屠苏到了?” “嗯,嗯!”欧阳浣熊用力点着小脑袋,小爪子不着痕迹的便要伸向三寸钉,却被陵端捉住它的小爪子,在它鼻头轻点,笑斥: “又调皮!不许欺负三寸钉,它是狗五爷的宠,我借来过手瘾的,你别欺负人家!” “哦!”欧阳浣熊心下舒畅,也就不再计较,毕竟,这只是一只,别人家的宠。 陵端反手在小几上一扫,那放于小几上的金印被他收起,这东西只需放入黄泉水中便会业力涕尽,那施咒的城隍今晚也会被拘到府,审明定案之后,只需判词一下,谢九爷与吴狗爷的诅咒就会自解,这全是小事。 大事却是,他要一家团圆,得先备接风宴席。于是,勤劳的十全小宠欧阳浣熊,小围裙一围,又向后厨冲去,它要大展身手!主子,还有小越越已好久没吃过自己的手艺,得补啊! 谢九爷与吴狗爷看着那胖胖的小身子消失,不知怎地,他二人都觉得,好可爱,好想要!盯着陵端象饿狼般眼冒绿光,全然谄媚,纵未宣之于口,但其意其行自明。惹得陵端白他二人一眼,含笑微嗔: “别想了,你们是凡人,养不得精怪,不用再想了!若是日后有缘,到可送你二人另一番缘法,今天留下来,晚上为你们解咒!”
第七十二章 宁昊天和屠苏进门时,被打发去香堂算卦的陵越也正好回家,陵端早已不轻易露面,而陵越又一日只三卦,故此他们的生意虽好,却着实的清闲。 兄弟父子见面自是亲热,但,宁昊天转头见到吴狗爷和谢九爷时便眉头轻拧,他前生剑仙风度自是矜持,今生却平添几分匪气说起话来也直接得吓人: “我说小谢,你俩又去刨什么玩意儿来?脸上的晦气死色都快上眉心了!我说你俩也是,一天不做死不开心是不是?要是陵端不在这儿,我看你俩今晚就得交代!” 这顿排头吃得,吴狗爷和谢九爷脸上悻悻的不敢接嘴,这位虽不是九门中人,却与九门的交情甚好,又有二位八爷的情面,纵是心下不自在也回不得口,只能摸着鼻子认倒霉。 欧阳浣熊的手艺,真的是没得说,这一桌子席面吃得甚是干净,吴狗爷摸着已撑得鼓起来的肚子,半分仪态亦无的瘫在榻上,满足轻叹: “还得是八爷会享受,这吃饱了往榻上一歪,舒服!八爷,我是真佩服您这脑子,您怎么想的,这厅里不设桌椅至这罗汉榻,真太享受了! 这人呀,别看比您有钱的人多,可这比您会享受,会过日子的,还真没几个。成日价不是夺名争利,就是为活下去挣一口吃的,那是没个消停的。象您这么过日子过这么精致的,那得是又有本事又得闲,还得看得开这见鬼的世道,所以,我是真服您啊!” “拍马能拍正,你也是真用心了!”陵端手中的酒盏就没放下过,青玉盏中的绯色酒液美得象他眼尾那抹晕红,自来到这小千世界后,就没人能管住他,这酒都快被他当水来饮。也幸得这是灵酒,否则他早就成醉鬼一只。 陵越体弱,饭后便晕沉欲睡,可碍着这于身体无益,左一个屠苏,右一只欧阳浣熊,就把他给架出去慢行消食去了。宁昊天等陵越出门,迎头就问: “出什么事儿了?端儿,你怎么让人设了法坛?” “这俩,招惹城隍,被下了死咒,我要去趟黄泉,在黄泉涕业,并于冥府升堂,那法坛是护住家里的人和他俩的。” 陵端斜倚在宁昊天的身上象没骨头似的,懒洋洋的说着,恍似这种小事并不放在他的心上。但宁昊天也知道,此种事于陵端言,也确是小事,身为冥神,幽冥中所生的万物生灵都由他一言定生灭,他是那幽暗之地的唯一主宰。 陵端进入黄泉道后,随手便将那城隍印给丢入黄泉水中,黄泉中浮沉哀嚎的魂灵们静下来,默默的任自己在水中或升或沉,生恐发出半分声响惹来灭顶之灾。 陵端席地而生,立时有无数花草生长出在他身下织成软垫,有冥官上前奉上墨玉石砚、紫金玉笔和织金玉绢。紫金玉笔为冥神书判词之所用,紫金为毫玉做管落笔定乾坤,墨玉石砚中所磨之墨乃为所判者一生功过恶业所化。 若恶业太多判词亦是惩处居多,若功德多判词当是赏赐居多,书上去的判词呈于天道,若公允,天道降祥。若有失,书判词者受雷三记以为罚,所书判词亦无效力。故纵是冥神,判定是非也不能随心所欲,还是得公正才行! 城隍之业力已沾染印信,涕之黄泉便是呈之天道,故此陵端几笔判词一下,陵府的二人死咒立消,而那郊外被拆的城隍庙里的泥像,也在几声雷声中坍塌成泥块掉落一地,连破庙也震得全塌倒于地。把赶路的行人吓一跳,小心的看看天,又往旁边避了避,口中叨念: “这雷打得,该不是出妖精了吧?我还是快走吧!”
第七十三章 城隍事了后,谢九爷一见项上印消,就急不可奈的拎了吴狗爷便要走,却不想,还未出得客厅,就见厅外平白刮起道旋风来,连厅前那株重丝海棠,近小碗粗细的树身也刮得平白的几欲摧折。那风阴寒刺骨亦带着隐隐的腥臭之气,盘旋于厅外不去,见谢九爷欲出厅,便似欲旋过来,却不料方旋近厅前石阶处,却平地腾起金色光罩将厅堂护住,也将那旋风弹开化为团黑雾在厅前游走不去。 宁昊天早在旋风起时便拦住谢九爷与吴狗爷,他虽已非剑仙,却也不是寻常人,这点子见识还是有的,这旋风,乃是阴魂所化的怨鬼。而这二位近日招惹的城隍,若被去职除籍,只怕,也就只能当只游魂。游魂,当然也就会化怨鬼。 说起来,这城隍也好,土地也罢,皆是由阴魂提起来授与神籍的阴神,若能持本心,一意修行佑护一方,自可受天道眷顾再登堂入室得大机缘。但,若失本心,迷失红尘而沾恶业,他们手中的印信自会脱离,除去他们的神籍,就如吴狗爷与谢九爷遇到的这个。 被除籍者多重归游魂再入轮回,由功过定踏入六道中的哪一道,却也有象今日这类不忿于心者,挟怨欲报时,逢有大能时,可就真要归去天地了。而这一界中,又有谁比陵端更配称大能?冥神之尊,处理这殷小事,纯是做耍。 谢九爷奸滑如狐,吴狗爷也不是傻的,这般明显的凶险会踏出去,才怪!那黑雾不见人出,反见其退入厅内,自家又进不得,自是万分生恼。在厅前狂旋乱转,搅得厅外的几株梅树与那海棠,花叶零落残红满地的万分可怜。 宁昊天心下生恼,一双眼冷冷生威,却碍于今世他是半分灵根亦无的凡人,虽有心灭了这鬼东西,却半分也使不上力。心中暗恼之时,却记起陵越与屠苏却还在外面消食,若回来时为此物所惊,这,可如何是好?陵越可是陵端的心头肉,是他耗尽心力才养到如此年岁的,若有事还不得急死陵端! 世间之事便是如此,怕什么就偏来什么,困得眼都快闭上的陵越被欧阳浣熊与屠苏拖着去缓步消食后,就正好挑这时候回到家中。那邪雾恶风见进不得厅去,只在此处徘徊,见这二人一兽归来,心下生喜。 须知这天下间最历害的却便是凡人,天生寿数不长,却又心思纷杂繁驳,却偏又有本事戏鬼渎神,若凡人一但狠起来,纵是九重天界的上神们也会被其诛灭。故此,这高高在上的仙神妖鬼,无不将凡人斥为“蝼蚁”,却又极其畏惧和暗恨着。 但也因此,凡人的肉身却可穿过任何法力布下的护罩,只要,你能附上身去。而陵越体弱,天生的三盏灵火之灯便弱于常人,这在阴魂眼中便是最佳的附身之选。只是,陵越乃是陵端捧在掌心,护在心尖上的人,小小阴魂想附身于他? 欧阳浣熊所历之事何止千万?它都已化宠失却人身,却是正经的修仙有成的,纵身在这小世界中仙法受到压制,却也不是个小小游魂可受得。小爪轻弹,一朵三味真火落在这团黑雾邪风上,肉肉肥爪一划荡起阻隔光罩将其扣在其中,轻斥一声: “夭夭又去哪里偷懒去了,怎么放了这么个丑东西进府?越来越不象话,若是伤到越越,我就把它抽灵掘根贬出府去,我们府中可不养闲人闲物!” 老梅树与垂丝海棠无风轻颤,似被吓得不轻,它们这等灵植虽已生灵却末开智化形。这化形于府中“夭夭”,便是陵端院中那株朱砂碧蕊桃花。陵端因其本身为桃花树,方以“桃之夭夭”而取其名,原是护卫这府的,却不想前日见一少年似前生所恋,流留不归,才会让这阴魂有机可乘入了府。 欧阳浣熊虽是只宠,却是管着这一府上下的精怪傀儡的,夭夭玩忽职守几令陵越伤于阴魂,这还了得。这桃树是得陵端的仙力才化形开智的,这般所为便是辜恩负义,欧阳浣熊素来严苛,自是要处之以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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