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凭陵端为长留刻印此阵,就纵是再来堆毛茸茸们,真吃穷长留,摩严也认。 此阵一出,天下仙门日后再不能越长留半步,可保长留至少数千年声名不坠,而不仅是太平。 霓千丈这朋友,交得太值了! 如今摩严已然看不出当初恨不能咬霓千丈的气势,笑得两眼眯缝,看什么都顺眼。 以至大比之日,霓千丈被摩严笑得,后脑勺直冒凉气,浑不知这位到底吃错什么药,直到霓漫天相告才恍然。 没了杀阡陌的指点,白子画的教导,没了断念剑,花千骨很轻易被轻水打落水中,狼狈败北。 而霓漫天除了败给齐瑞,其他人全败给了她。 陵端?谁会去找他! 别的不说,齐瑞是肯定护他的,再加上他身后一字排开的一堆毛茸茸们,傻了才去讨虐。 所以,齐瑞被摩严收归门下,霓漫天与秦无炎归无垢,陵端却是白子画亲步下阶,将宫铃为陵端系在腰间。 旁人也罢,就是嫉妒也只敢在心里不满,花千骨却露在了脸上,要不是东方彧卿多方遮掩,早被众人所觉赶出大殿。 因有霓家四人珠玉于前,大家自不太理会这显得太过“单纯”的女孩。 故此,若非她身上还挂着个“蜀山掌门”名头,连落十一也不愿收她。 东方彧卿也没料到是这样,也不知错在何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觉得,事情有些难以掌控。 而比事更难控的是人,花千骨虽已无白子画的记忆,可还是在再见白子画时动了念,动念而生妒,女人的妒心比蛇吻蜂尾更毒。
第三十八章 执烛之龙,明见光明,目之所向,唯华不暗。 烛龙乃是混沌之初便可许世间光明的存在,他的目光能击散世间一切隐藏的阴诡,一切迷茫诱惑,在他面前都会退散,会现形。 陵端与齐瑞都是烛龙之身,可陵端更是鬼仙,鬼仙的存在是众生的噩梦也是救赎,一切只端看各人选择。 此刻的白子画入迷障未深,不曾以师道之尊犯下恋徒之罪,也不曾为那私心情爱将自身困入迷泽。 故,方觉不对,便以宫铃名位相许,把陵端引至绝情殿,名为师徒,实则陵端与他那群毛茸茸们,是绝情殿的镇守。 陵端并不在乎,事实上除了齐瑞与身边少许人,他对大多数人与事都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 许是天墉城太冷,许是人心太凉,陵端已然忘了什么是温暖,若非齐瑞死死将他护在心口,怕是连一缕热也不愿许与世间。 所以,白子画所为,陵端并无反感,他们本无交聚,有的,只是交易罢了。 ——你许与我便利,我护你不安! 只是,陵端心冷如冰,白子画却对着陵端生出别样心绪。 别误会,白子画可不敢对陵端生出妄念,他是觉得陵端越看,那模样就越熟,象是哪里见过,偏又记不得,难免心生急躁起来。 不独白子画,摩严与无垢也觉得陵端风姿月华极似某位,却也同样记不得,直至那日杀阡陌寻上来,才恍然。 杀阡陌因其妹琉夏之事恨透了长留,也极想夺得流光琴可一偿亡妹之夙愿,可他行事虽妄,却不是个偷偷摸摸行事的人。 单春秋私下定计引长留援救他派,使人去盗流光琴,杀阡陌并不满意且也心有所念,很担心那绝美小人儿受伤,便上了长留。 结果,长留三尊到窝在家里,霓漫天等四人却带一群毛茸茸与同门下了山。 杀阡陌上前与白子画讨要流光琴,才让三尊恍然记起,长留祖师手札中记载着流光琴最初的持有者,那人的小像似极陵端。 摩严这会儿又肝疼起来,自从陵端上长留,这位就少有没不这儿疼那痛的时候。 ——难道,要管小端儿叫师祖?太祖?或是,老祖宗? 反正摩严已然风中凌乱,只剩头皮发麻! 不懂?流光琴乃是上古神嚣,据说它的主人乃是不死不灭的存在,与长留开山祖师是师友之谊,才会留琴以赠。 而这琴虽是长留可用,但终有其主,这主,是迟早会回来取琴的,故此,长留祖师才会留下那人小像,以免后辈冲撞。 冲撞?摩严一口老血不上不下,几乎没直接背过气去。 谁敢冲撞?光那群能吃穷天下的毛茸茸们就没人惹得起,他们得多缺心眼儿才去冲撞他? 杀阡陌气得双脚跳,这长留三尊吃错药是吧?没一个理他不说,白子画还一手拎琴一手扯他就走,不知道他俩是对头,自家是上门踢场子的? 结果,那流光琴居然是那很美的小东西的,而且居然还真借了。 更让杀阡陌意外的是,大家居然组队往蛮荒,看妖神? 我去,小东西,小端儿,你这什么意思? 没意思!自从知晓蛮荒封印有妖神,还是昆仑西王母后,陵端便传讯润玉,请来了瑶池。 瑶池乃是昆仑西王母之善尸,女仙之首,天下之母,妖神?世间众生何者安敢如此相辱之? 何况,若真是此间将其贬为妖神,沾有瑶池气息,被禀天地九州,连天道都认可的瑶池之子润玉,还不早被灭妖雷给轰杀? 遇到陵端,这诸天之事便不会再顺其轨而行,故,一行人便“轰轰烈烈”的往蛮荒进发。 领头那鼻青脸肿牙半缺的,就是让陵端毛茸茸们给暴揍一顿的,单春秋。 智计权谋?那玩意儿陵端不缺,却懒得使,有什么比让毛茸茸们一拥而上,暴力解决更快、更简单的方法? 单春秋算是倒了血暴,让群横骨未化的毛团儿们揍成狗,这老脸也算丢到了家。 组队看妖神?单春秋觉得吧,今儿天气有些冷,自家有些睏,怕是真的,没睡醒啊! 别管心里如何崩溃吐槽,一看见同来的杀阡陌,单春秋纵有千般计万种谋,也使不出来。 那憋屈,跟刚生吞一百只鸡蛋一个感觉,噎! 看着单春秋那张又青又红的脸,东方彧卿都觉可怜,不过,他更可怜自己,堂堂异朽君,居然要为毛茸茸们做饭,还是毛团儿亲点,不可怜? 东方彧卿没有发现,在他不曾看到的地方,花千骨的双眼正变得刻毒而冷涩。 天真!是啊,除了天真与单纯,她又能拿何面目以对人?世人皆喜纯净无瑕的东西,谁又会喜欢一朵自污泥腐土中生出的毒草? 孤苦无依,纤弱无害,不谙世事,偏又自强自立的倔强女孩,不比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讨喜? 花千骨谋算得很成功,却偏忘了,故做天真单纯,与真的天真直白乃是云泥之别。 若真是个单纯女孩,在白子画化名接近又抹忆离开后,她的重心不会放在寻人上。 因为她的父新丧,她又身负引动百鬼之嫌,当然是收拾一切守制守礼上蜀山,就更不会于光天化日下野浴引来东方彧卿。 毕竟,其父是秀才,世俗女子当守之仪,是不可能不教的。 休说天光之下行为不检,就是笑语乐颜也不会有,毕竟相依为命的父亲方走,不说礼制,就是心情也不容她开颜。 可花千骨这一路,当真是热闹,言笑不拘不说,还一心一意想着寻那位“朋友”。 真不知,若当日白子画化做一又老又丑的鲁汉,她又能掂记几时? 长留尊上,位尊而貌美,花千骨要不心动才怪。 可惜,可惜那宫铃却偏系在陵端腰间。 花千骨原也有心结交霓家这四人,却不想,齐瑞冷冰冰的,眼里心里就一个陵端。 霓漫天对着她连眼皮也不抬,秦无炎则是视她若木石。 陵端?她花千骨还比不上只毛团儿,根本拿她当不存在。 出身蓬莱,天赋绝佳? 就可以把她花千骨视若尘泥?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可以生拥富贵,资质出众还颜美貌佳? 凭什么我花千骨便要生引百鬼,为人所忌,只能伏低做小,佯做无害的讨生存? 天地待人,何等不公! 不公?天道有何不公?! 霓漫天、秦无炎、齐瑞、陵端,哪一个不是身历百劫不得善终,且又数世曾累功果,才得天之眷可重活人世的? 她花千骨活得不易,这世间之人,纵是寻常百姓,又有几人活得易? 天灾祸劫,生老病死,爱憎别离,哪一件又易? 自择不伦,自陷情苦,怨天地不公? 前尘花千骨以徒犯师,行下大不道,不曾命殒已是受眷顾太多。 而今重来,人人皆可重择其途,谁又会一条路走到黑的自择不归? 所以,花千骨生怨。 可生怨又如何?因果自择,既然重来,谁都能重选,不是吗? 这次,竹染也好,南无月也罢,甚至蛮荒众者,都在瑶池的下降后伏首。 仙凡虽有别,天律却自公,竹染与摩严这对父子终是依律各受其罚,而后旧忆全空,同入红尘历劫。 南无月与朔风颇有渊源,南无月的法力被瑶池收去后,朔风也终于能拥有自己的脸,还多个弟弟,自然欢喜。 最讽刺的是,花千骨并非西王母转世,也非什么妖神,她是上古之民感西王母庇佑之恩,为其塑像的石像。 得人间香火,日月之华,受昆仑灵蕴而生。 生时又逢大劫将兴,天地充斥着众生怒怨,化形后竟以为天地受劫乃众生为祸,当行灭世。 幸为西王母所阻,又念其化形生灵不易,封印其力,让其灵入凡世历练,若能心志通达,来日飞升自有功果。 可惜,受过香火的石头还是石头,冥顽不灵,反沾得身俗世气,将真灵污得越发不堪,渐迷本心,沦为凡俗。 所以,花千骨的血才能吸引妖物鬼魅,因为蕴有昆仑之灵。 而昆仑之灵,乃养天地万物之灵,非比寻常。 明见前因,却也不是个个都可得悟,至少已然蒙昧真灵的花千骨开不了悟,妒心恨火之下,她用血招来蛮荒凶兽,攻击众人。 花千骨不想当凡人,就是做妖神也是好的,至少她能仗势得偿所愿。 可如今…… 这一切,花千骨全怨在陵端身上,竟不顾瑶池在场,向陵端发难,只是她没想到,洪荒凶兽它再凶,也是群,毛茸茸。 于是,白子画接替摩严,成了下一个头疼的。 谁说长留财大气粗的?出来,保证不打死你! ——揍你个半死! 这会儿白子画不忧心生死劫了,他忧心长留山,没米了! 杀阡陌这个笑呀! 堂堂长留上仙被群毛茸茸给坑了,有什么比这种事更可乐? 东方彧卿带走了花千骨,她那能引妖邪的血已然平常,瑶池收回了众生的赠予,也消除了上天的惩罚。 花千骨而今就是一个寻常女孩,白子画的生死劫自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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