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蝴蝶忍放轻声音,对自己面前满心担忧的少年说道:“炭治郎,你有没有发现你哥哥有哪里不对劲?” 闻言,灶门炭治郎停顿,赤眸犹疑片刻,轻轻颔首。 “有过。” “之前在藤之家的时候,还有在花街的时候,那些时候鸣一哥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还有现在。” 周围是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还有被晒暖的被子则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路过的隐成员在忙碌,自己面前的虫柱带着忧心,但唯独,灶门炭治郎闻不到病房内被他按在病床上的宇多鸣一的情绪。 能嗅到的只有刚包扎好的绷带下流动的血腥味。 就像以前。 就像小时候。 灶门炭治郎看向屋内病床上的兄长,发现对方也在看他,那双瞳孔仿佛是吸光的漩涡,只有暗色。 灶门炭治郎下意识回以安抚。 “那,炭治郎。” 蝴蝶忍引导着话题,继续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奇怪是因为什么原因?” 这句话让灶门炭治郎收回视线时愣了一下。 “原因……?” “是的。”蝴蝶忍再接再厉,“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变得奇怪。你再想想,宇多先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什么时候? 其实不需要太多回忆这个时间节点就出现在了灶门炭治郎脑海里。 “是两年前家里发生的事,那个时候鸣一哥误以为我和祢豆子被鬼杀死了……” 灶门炭治郎回忆起他们第一次重逢的时候,虽然他因为被下弦壹魇梦攻击而陷入昏迷,但在场的伊之助和善逸告诉过他当时发生的情况。 下弦之壹被秒杀。 没有用日轮刀,也没有倚仗太阳,被暴怒的青年削成一滩烂泥,还是炎柱给予了最后的死亡。 可当昏迷的灶门炭治郎再睁开眼睛时,看见的就只是一个气味几近隐匿,疯癫而自知的宇多鸣一。 “自从重逢开始,我就没从鸣一哥身上问道过情绪的味道。” 灶门炭治郎似乎想到了什么。 “鸣一哥这样难道是因为……” 因为他? 灶门炭治郎怔了怔,再次看向了病床上的青年,可这一次,宇多鸣一没有看他,而是在看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苍白的唇色愈发冰冷。 “看来你已经明白原因了呢。” 蝴蝶忍见灶门炭治郎反应过来,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是放下了不少。 日之呼吸强归强,但宇多鸣一不安定的精神状态始终是一个定时炸弹,花街一事,经过复盘,其中似乎也有某些针对风柱的可能性在。 漂泊不定的风暴需要最终落幕的锚点,能稳定住宇多鸣一的只有灶门炭治郎。 “宇多先生继续这样下去也不太好,我会尽力找出药物治疗的方法。” 看着灶门炭治郎脸上的神色越发担忧,蝴蝶忍不禁劝慰道。 “不过……他这样看起来像是先天就有的病状我还不太能肯定,炭治郎,你还记得宇多先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性格或者举动之类的。”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 灶门炭治郎赤色的眼底透着浓烈的不安色彩,听了蝴蝶忍的话,他从担忧里回过神来,认真地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鸣一哥以前的性格不是这样的,小时候他不太喜欢和人相处。” 灶门炭治郎认识宇多鸣一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的灶门炭治郎才豆丁点大,抱着灯笼,顶着风雪和父亲去山下接邻居家自从大人死后就走失那个孩子。 听说是因为山下的人出于某种原因不喜欢他,把他在雪夜里赶上了山,炭治郎的父亲炭十郎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连忙出来找他。 被带回灶门家的少年性格冷僻沉默,不爱和人说话,偶尔瞥来一眼的目光能吓得来买碳的成年人都打个哆嗦。 只有炭治郎不怕他。 小炭治郎会跑去帮他处理伤口,会分享热乎乎的烤饼,一起去山下送碳的时候有人来找麻烦,还会用头槌狠狠地把坏人赶走。 逐渐的,少年也开始变得正常起来,表现在外的性格开始向着今天的‘宇多鸣一’靠拢。 “我记得鸣一哥提过一次他的事情。” 灶门炭治郎努力回忆着过去。 “他说,他看见的世界是黑色的。” 宇多鸣一的世界是漆黑的。 晨起看不见所谓太阳的灿金,日落看不见所谓月光的柔白,割开村民的喉管看不见所谓鲜血的腥红……取而代之的,是能勾勒出万物肌理的白色线条。 不仅能看见被勾勒描绘出来的事物,还能诡异的进一步看见常人根本看不见的树根脉络流动,血液顺流、心脏跳动。 “鸣一哥对我说,人、动物、生命,对他来说全都是黑色画布上嘈杂的白色线条……” 而那仿佛被神诅咒了的异样透明中。唯有一个特殊。 “但他说,他唯独看得见我。” “……” 蝴蝶忍屏住呼吸,不觉微微睁大眼睛,紫藤花色的眸子里有着些许光动。即使是能将情绪掌控得很好的她,在听见这样的话时也不禁愣住了神。 “啊拉……这可真是……” 能促成宇多鸣一今日性格的原因蝴蝶忍也猜测过,青年的偏执鬼杀队的柱们都看在眼里。 但她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份‘特殊’。 唯一的亲人。 唯一的色彩。 唯一的光。 这种感情似乎已经超越了亲情,变成了某种不可名说的执念与……。 蝴蝶忍一顿,蓦地也看向了宇多鸣一。 她不确定她的猜测是否正确。 “忍小姐?” 炭治郎的声音唤回了蝴蝶忍的注意,她呼出一口气,柔和下眉眼,对少年颔首点头。 “关于宇多先生的事,我会尽全力。” 蝴蝶忍柔和放轻声音,拍拍灶门炭治郎的肩膀。 “宇多先生很需要你,炭治郎,你要多陪陪你,这样他才能安心呀。” 退出病房,关上房门。 蝴蝶忍说要回去禀报主公,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阳光轻拂过病房,灶门炭治郎回忆着刚才的事情,走到了宇多鸣一身边。 宇多鸣一偏过头,看着他,半晌,主动说了一句。 “她和你讲了很多。” “嗯。” 灶门炭治郎点点头。 放在洁白被面上的指尖不自然地蜷曲了一下,刚要再说下一句,灶门炭治郎就伸出双手,拥住了他。 宇多鸣一看起来愣了一下,血瞳微微迟滞。 “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痛苦了这么久。” 重逢前,青年身在异国他乡,身边没有任何亲人,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却发现门口只留下坟墓。 而重逢后的第一面,又是在和鬼战斗的生死存亡之中。 “我在这里,鸣一哥,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不是约定好了吗,你保护我,我也会保护你。” 灶门炭治郎的语气温柔地拂过青年的后背,像是在安抚迷失的小动物。 他要继续说,却兀地被反过来抱住。 少年感觉到兄长埋首在自己颈间,羽睫划过皮肤的痒意。炭治郎听见宇多鸣一在他轻声碎语的念着什么。 声音轻得过分,像是喉咙深处的呜咽,让人根本听不清,只能勉强听见一两个细碎的词句。 “不用道歉、这一切都不用道歉……” “…这样下去只有危险……” 继续这样下去,炭治郎只会跟着鬼杀队前往更危险的战场,宇多鸣一可以克制自己允许炭治郎去做任何事,唯独危及到炭治郎生命本身的,绝对不行。 他无法再一次承受失去的绝望。 宇多鸣一闭上眼眸。 “……我应该…。” 最后一个音落定,就好像是决定了什么,那一瞬间炭治郎嗅到了扑面而来的冰冷和绝望偏执汹,恍惚间让他以为拥住他的不是人类,而是一团无法驱散的黑暗。 “鸣一哥?……怎么了?” 灶门炭治郎疑惑地抬头。 视线却不知为何,猛地暗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炭治郎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只依稀在陷入昏迷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是: “也许我从最开始就该这么做。” … 蝴蝶忍正与半路碰到的宇髄天元往蝶屋的方向赶去。 她原本打算向抱病的主公汇报,可还没到产屋敷宅邸,就迎面撞上了急匆匆的音柱宇髄天元。 以往总是讲究华丽的男人此时完全没顾及仪态,严峻的神态让蝴蝶忍当场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可问过后,却得知了一个宛如平地起惊雷的消息。 鬼那边出事了。 有人和鬼串通,这十天来鬼的数量暴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甚至不止于此,还有其他的坏消息。 “是天音大人的家族神篱家传来的消息。” 神篱是产屋敷天音出嫁前的姓氏,世代侍奉神明,而拥有预知和占卜能力的神篱家族每代都有神主为天皇效命。 宇髄天元向前奔袭,以最快的速度在树林中穿梭,他面色严峻,告知不在场而没有听到这则情报的虫柱蝴蝶忍。 “起因是不久前神篱家一名神主朝见天皇时占卜出天皇会遭遇恶鬼的引诱。于是他提前驻留在皇居,果然碰上了恶鬼。但神主不敌对方死于非命,最后还是靠神官的占卜才找到尸体。” “但据我们派去的剑士的调查和检验,那名神主身上的伤不是来自鬼,而是人类。” 蝴蝶忍惊诧皱眉,想起刚才在蝶屋宇多鸣一的态度,明明已经亲眼看见灶门炭治郎将他安抚了下来,可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在刚才,鬼杀队派出去的剑士调查到了另一个坏消息,上弦鬼活动迹象突然频繁,还出现在日本各地原因……都是受到了人类的指使。” “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宇多鸣一。” 闻言,蝴蝶忍皱起的眉头更紧促了。宇髄天元则继续道出一句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事:“他似乎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通过了某种手段串通了十二鬼月。” 串通十二鬼月这个结论出现的时候,在场和主公一起得知这个情报的柱们都不信。 先不说宇多鸣一是人类,就提他在花街和上弦前三的战斗,那已经是打到结仇了,不可能会出现所谓的‘串通’。 可事实是,有人亲眼撞见,宇多鸣一出现在瞳中有着‘上弦’字样的恶鬼身边,甚至亲自教导鬼挑选人类,助长鬼的势力。 “我现在要去看着他,在洗清嫌疑之前,他都很危险……” 音柱说着,再次提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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