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去看那人的脸,他被怪物簇拥着,一点一点,吃光了他。 勺子还在嘴巴里,眼泪却止不住的掉。 就如同那些缉毒警一样,如果有必要,他们也得…… 但他绝非不坚强之辈,可是,那种剥离于人类的种群,变成另一种怪物,披上伪装的皮的感觉—— 也或许是因为,他竟然,该死的在这群怪物中间感受到了爱护。 安室透警告自己。 这些都是假的,这些被建构起来的关系,之后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建立在虚假之上。 也可能是因为那一场幻境,似乎真的让自己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小怪物。 被家人爱护,被朋友关注,被爱意包裹。 大起大落之间,加上这些怪物的幻境与奇怪的技能,他才哭的。 对。 谍报人员的素养在刚刚丢了个干净,要是对方聪明一点,刚刚他就该被分而食之了。 只是,第一滴眼泪掉下来之后,如同泄洪的开关,生与死,痛苦与幸福,背叛与忠诚,全被压在那一点一滴的眼泪中,进了他的肚子。 不可以再如此莽撞。 吃都已经吃了,为了那一点道德的阻碍放弃触手可得的情报是不值得的。 降谷零努力说服自己。 就像当初他杀人后在那些人前表现的无所谓,却又在房间里枯坐一夜那样说服自己。 这里是一个未知的领域,而他,可能是人类唯一的灯光。 前路迷茫,那便由我照亮。 怪物的触手温柔的替他擦掉眼泪。 “没关系,还有很多,以后还有很多……” 它们在笨拙的安慰他。 “我明天把所有的脑子都带回来给阿崽吃。” 旁边的怪物没好气的拍了一下那个大言不惭的家伙,“阿崽要自己学会捕猎!” 言语间,几个怪物交锋激烈,竟然就要打起来—— 一旁沉默不语的怪物拿了毛巾过来,热乎乎的扑在安室透脸上。 “阿崽长大需要营养。”它似乎才是这里最“德高望重”的存在,“他现在还不适合捕猎。” “说的对。”另一个怪物举起手来,“大家都很想要阿崽,我们家族实力强劲,养一个孩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好小,好可爱啊!”触手戳在他脸上,“我刚刚就看见他了!拖着自己的猎物躲起来吃,哦,对了!他还把最好吃的脑袋留给我了!他真是个好孩子!” “蠢货!”那个暴躁的怪物又用自己的触手敲之前他见过的怪物的脑袋,“你吓到他了!” “这哪里的好心留给你啊,这是不得不贿赂你!让你给他留口吃的!” 捂着被打的脑阔,怪物委屈巴巴—— “我,我还没吃喽,给阿崽。” 安室透:实话说倒也不必…… 】
第57章 身份暴露的理所当然。 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啊呀,我们得警惕一点,被波本吃掉可就不好了。”贝尔摩德的话语里带着调笑,酒厂塑料姐妹花的的本质在此刻暴露无疑。 “我不吃人。”安室透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额角,在贝尔摩德颇有深意的目光下斜靠在椅背上,沉默半响。 “……抱歉。” 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若非这一屋子都是练家子,只怕真的要错过这句话。 他又在向谁道歉呢? 琴酒收到了BOSS的指示,手中把玩的枪放在了柜台上。 “生存,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哪怕是出于为人的尊重,琴酒也愿意给这位“卧底”先生一点体面。 他和赤井秀一不一样,明明这种过于“干净”的人是当不了卧底的——只有不择手段之人,才能真正成为一把尖刀,插进组织的心脏。 以往,他都坚信着这件事。 要说安室透“干净”,那纯粹是无稽之谈,能在酒厂干到代号成员,谁的手上没有几条人命。 他说的“干净”,是对自身的要求。 安室透的道德感还是太高。 他会想到用严刑拷打来得到情报,但一定不会第一时间选择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做交易——就算他做了,本心也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他会有负罪感和道德谴责感。 所以,他才需要“说服”自己。 而一个真正合格的…… 琴酒脸色微冷,示意伏特加把酒杯满上,“BOSS说现在不杀你,可不代表你能平安无事的走出这里,老鼠。” 安室透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有把旁边的几人放在眼里,反而如同在自己家一样,合上了眼睛。 琴酒握着酒杯的手收紧,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伏特加慌乱的叫着大哥,试图从吧台地下抽出医药箱—— “不用。”用一旁的毛巾擦掉手上的些许血迹,琴酒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阴狠。 该死,他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地方去? 他又不是卧底,想这些卧底的招数做什么?甚至还拿着两个人做起了对比! 怎么,难道还要来一场现场教学? 果然,这些“神明”都有些邪性在身上。 安室透耳朵动了动,冷哼一声。 琴酒这些推测和要求简直荒谬到让人想笑。 一看就是没当过卧底,连白瞎了抓这么多耗子,连卧底的基本素养都不懂。 如果没有那一点光芒和信仰,卧底与这些恶棍又有什么区别呢? 总不能因为最高明的伪装是骗过自己这种东西真的转变心态去当一个恶棍吧?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演着演着,假的也就悄悄变成了真的。 他见过一位前辈,直到现在,他退休和人谈起家人,用的都是那早就已经过时的假身份的父母。 不是因为什么保护,他们这些人都清清楚楚——在那样的高压之下,这些东西必须刻进脑子里,再砸到心里去,哪怕是最简单的一句脱口而出的话,都必须符合“人设”。 哪有人能十年如一日的当另一个人呢? 所以,这种长期卧底,必须有着那点信仰,吊着那一颗心,才能勉强看到点“自己”。 降谷零的名字很久不用,zero这个昵称也没人再喊。 有时候,莫名的恐慌让他觉得,降谷零其实也早就跟着他的同伴们死去了留在世上的他也不过是一具承载着记忆的空壳罢了。 如果,记得降谷零的人都离开了的话。 他是不是也就这么,自己将自己埋葬? 所以啊,他们这些人,才最需要理想啊。 那是燃烧的薪柴。 【 盛情难却,安室透的小脑袋瓜开始疯狂运转。 “我饱啦。”幼崽露出点害羞的神情,看的人心都要软了,“哥哥吃就好。” 那只怪物一个弹射起步。 “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它的触手几乎要把房顶都给掀飞,“阿崽叫我哥哥!他叫我哥哥哎!” “听到了听到了!八只耳朵都听到了!”暴躁怪物一巴掌甩过去,把快开心到物理起飞的家伙打了下来,又转头用一种柔和到滴水的声音对安室透说道,“我是姐姐哦,阿崽,叫姐姐。” 声音都夹起来了啊! 旁边的怪物用谴责的目光看向“姐姐”,你刚刚揍那家伙时粗犷的语气呢?前后脚的事情你双标的可以啊! “姐姐。”安室透乖巧喊人,不,怪。 餐馆里顿时炸开了锅。 十几只怪物一同出声,围着唯一的幼崽,挤挤挨挨的试图听幼崽喊人。 “婆婆——” “哎!”德高望重的老人乐呵呵的应下,揉了揉乖幼崽的头,又塞了一把小零食给他,“饿了就吃点零嘴,不够就来找婆婆,知道吗?” “知道啦。”安室透刚应下,就听到了一旁的从哥哥降级成二哥的怪物不满的的声音,“我也有很多零嘴,都可以给宝宝吃!” 怎,怎么又换成宝宝了! 安室透觉得自己一把年纪学小孩子已经很不要脸了,叫阿崽他还能接受,叫,叫宝宝……是不是太过了点阿! 安室透:有的时候,一个人卧底也挺无助的。 “……可以不叫宝宝吗?”安室透用尽毕生的力气说出那个称呼,“我也没有那么小……” “宝宝就是很小的一点啊。”二哥用触手比了比高度,“但是宝宝不喜欢的话,那就不叫了。” 安室透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个“家族”里,这位二哥一看就是最跳脱的“刺头”,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它会如此轻易的让步。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因为是他提出来的,所以二哥愿意为此让步。 “……嗯。”安室透低头把那些手指和肉块塞进口袋里,将心中涌起的一点莫名的酸涩压下。 宴会还没有结束,有了一个新崽崽,家族成员热热闹闹的商量了一下,婆婆就要带着安室透出去。 既是给大家看看,也是要买些东西给他。 外面的街道也和刚才雾蒙蒙的模样完全不同了。 热闹而繁华的场景几乎让人联想不到,这其实是在一个充斥着吃人的怪物的世界。 路过的“路人”各个眼珠子都要往自己身上粘——是真的,物理意义上的把眼珠子伸过来,只留下一点肉丝连接,看上去恐怖又怪异。 安室透勉强稳住自己,往旁边的婆婆身后藏了藏。 见他似乎有点害怕,婆婆冷哼一声,一掌下去,那些暗中窥视的眼睛挨个爆开,血色与白浆迸散,安室透苦着脸,把自己又往婆婆身后塞了塞。 好脏的。 只有一双眼睛还留在原地——它和别人的都不一样,是微凹的复眼,一看就是本体眼睛。 “哼。”婆婆拉走幼崽的同时还不忘给他科普,“那个海勒,不学无术,手脚健全还不愿意捕猎,靠着别人的施舍过活,阿崽可不要学他。” 安室透乖乖点头,“那婆婆为什么不戳爆他的眼睛?” 幼崽眼里是天真的光,婆婆停下脚步,语重心长的教导孩子,“那些家伙都是拿食物的眼睛过来偷看,只有他用了本体——可见是实在没了食物。” “就算我们不喜欢他,他也是我们的同类。”婆婆带着他走到了一家店门前,“他没有食物,新生肢体很麻烦——我们刚刚是在帮助他哦,阿崽。” 放往常她指定一巴掌戳瞎那家伙,但是现在有小孩子在,还是教点好的吧。 “我明白了。”安室透仔细琢磨,将情报记在心底,对着婆婆认真点头,“我们要帮助同类。” 婆婆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对,在你有余力的情况下,要记得帮助同类。” 远远看过去,似乎他们真的是一对婆孙,大人正在教授给孩子她人生的哲理,而孩子似懂非懂,懵懵懂懂的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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