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里的子弹也不多了。 就算那些疯子都死去,那个怪物也会找到他的。 联络器根本没有信号,安室透自己也清楚的知道,哪怕并没有“看”那个怪物,那东西也已经发现自己了。 逃不掉。 今日,只怕是自己的死局。 那就死的更有价值一些吧。 安室透从袖子里抽出刀,干脆利落的给感染者来了个抹脖子。 在他那尖利的笑声即将脱口而出之前。 哪怕是头颅落地,他也依旧在笑,看上去可怖又诡异。 这里不能待下去了。 附近都是荒地,只有这一个勉勉强强发巷子,还是拐个弯就能通出去的——这一片似乎都在这短短一天内被这些人盘了下来,而且,就算拐出了巷子,也只能看到成片的白雾。 出于理智考虑,安室透并没有进入白雾。 但是那些疯子好像可以无限制的通过这些白雾……再怎么说,他们也依旧是人类的体质,那是不是说明,这片白雾,至少没有毒? 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尸体,确认没有中毒的迹象。 怪物已经快要吃掉最后一个人了。 安室透看了一眼白雾,到底没有接着探索,反而拖着男人的尸体走了出去。 “嘿!我在这里!” 用衣带捆好的伤口到底不怎么靠谱,不仅磨的他神经一抽一抽的疼,还挡不住血液往出渗的速度。 他感觉自己的衣服一定湿透了。 说不定,连肠子都会在跑动中不小心掉出来? 果然,怪物拖着那臃肿,朝着他这边过来了。 安室透拔腿狂奔。 他甚至不忘把那具尸体背在背上——万一对那怪物真正有吸引力的只是这具身躯呢? 故意泄露的一点气息给自己加码,代价就是九死一生。 跑到车库,跑到车库就好了! 特意布置的炸弹,会是他和这些东西一起埋葬的赞歌。 说来也神奇,他和他的同期们,有一半都死在这东西手下。 安室透转头看去,却绝望的发现,那怪物……停下了。 它停止了追逐。 哪怕是两具鲜活的□□,也无法引起它的注意力吗? 这个距离太远了。 远到就算引爆炸弹也无济于事。 背上的尸体落下,如同从未升起的太阳一样。 他明明已经在黑暗里待了那么久。 怎么,一直都没有人接他回家啊。 泪水将脸上的血迹冲散,他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十年的时光,在黑暗中摸爬滚打已经成了本能。 只怕是过去的自己,都不敢认现在的他吧? 浸润的太久啦。 我,还能回家吗? hiro,hagi,班长,松田…… 对不起…… 】
第56章 天幕一出,安室透的马甲算是不剩多少了。 摇摇欲坠啊。 旁边黑方的几人眼神都不对了。 “波本。”琴酒将枪口对准了他,“解释。” “我觉得,我不需要解释什么吧?”波本,不,降谷零冷笑一声。 “你们想要听什么呢?” 桌上的酒液玲珑剔透,但依旧没有他那蜜色的肌肤在灯光下耀眼,金发的青年仰着头看过来,无端的带上了几分傲气。 “是我在警校时的同期,还是我那些死去的亲人和朋友?” 他将酒液一饮而尽。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他的声音缱绻缠绵,“你们,敢放弃我吗?” 不可能的。 谁都知道,不可能的。 波本出现在了天幕之中——那么,他活着的价值就远比死亡要大的多了。 毕竟……天幕至今,第一个出场的人,一般都是“主角”。 也就是说,那个“人造的自然神明”,极有可能就是面前这个恣意洒脱的青年。 褪去神秘主义的伪装,他反倒更像一个谜了。 “已经要结束了。”他低声说,“真好啊,要结束了。” 似乎是感叹,又似乎是哀鸣。 【 在他倒下的瞬间,白雾翻涌着,将他和那具尸体吞没。 嘎吱,嘎吱—— 扭曲的狂信徒拖着无头的躯体,迈步向前。 朝圣一般的,迈向最中心的位置。 白雾影影绰绰的映出来众多身影,他们都一同,摇摇晃晃的向雾气中心的位置走去。 莹润的湿气唤醒了安室透。 腹部的伤口已经完全不疼了,只是一点头晕,白色的雾气缠绕着他,温和到不可思议。 “这是……” 雪花一点一点飘下来,落到手心,融成一点细碎的水滴。 像眼泪。 安室透勉强爬起来,自己的匕首还放在身侧,安室透拿起它,这雾实在是太大了,那些建筑都只能看见一道虚影——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未知的恐惧很轻易就缠了上来,不断挑衅着他的警惕心。 这里究竟是…… 完全欧式的建筑,更是有着不少的从未见过的装饰品,似乎有着什么宗教的意味。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推开一扇古旧的玻璃雕花门。 里面空无一人。 商品上落满了灰,柜台上还有着一壶未喝完的茶,水迹干在杯壁上,诉说着这里曾经的繁华。 这里的主人并非是自愿离开的。 柜台上旁织了一般的毛衣,并没有调到关闭键的老旧电视机—— 就像主人只是离开了一小会,马上就回来一样。 安室透没有放松警惕,更没有贸然接触这些东西,反倒是用匕首拨动了桌上的报纸。 没有什么反应。 报纸被挑开,上面的日期是…… 1940.9.8。 一九四零年?! 一道雾气,竟将这些东西埋藏了近乎七十年吗? 一九三九年,英国才大规模普及了电视——这样看来,时间线似乎也对得上。 上面的事件…… ——直击吃人现场!究竟是什么让他们陷入疯狂? ——科学家疑似从感染者身上提取出一种特殊的蛋白质…… ——防护感染,安德拉斯太阳镜,你值得拥有! 报纸上的字迹已经被模糊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些标题能看得清——就算如此,中间也缺失了不少信息。 但是,就算如此。 一九四零年,英国可没有爆发过什么食人事件。 相反,这一天……乃是伦敦大轰炸开始的第二天。 不对劲。 这份邮报,一点都没有提到什么轰炸。 又仔细搜查了一遍,除了那份报纸,他一无所获。 或许还要包括挂历上那被打了钩的九月十号。 也许是某人的生日。 走出店铺,外面依旧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似乎连他的脚步声都带上了些回音。 他再次选择了一家店铺,推门而入。 就在这一瞬间—— 白雾消失了。 人群的欢声笑语突然冲入耳膜。 刺耳的警报声只响起了一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若不是头脑中的刺痛,安室透真要当刚刚那是幻听了。 似乎是听到了推门而入的人的声音,餐馆里热闹的聊天声戛然而止。 安室透对英语有些研究,但是这些人说的话……似乎不属于当前任何语种。 发音和停顿,没有任何一门语言对得上它。 但是,现在,他该思考如何脱身了。 只见餐馆里坐着的,是一只又一只,和那连吃四十余人的东西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 “¥……” 看见安室透,那群怪物突然爆发了一阵激烈的讨论,安室透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往后慢慢的缩—— 一个怪物走上前来。 它伸出了爪子,对他释放了善意。 ……什么? 安室透后退的脚步停滞了下来。 “来参加我们的宴会嘛?” 他确认,他真的听懂了这些怪物的话。 震撼和惊疑不定一闪而过,安室透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好啊。”他下意识用那奇怪的语言回答。 怪物们立刻欢喜鼓舞的围了上来,它们一同跳起了奇异的舞蹈,还要拉着他一起跳。 ——被那些怪物拉着,安室透被迫加入了舞蹈。 他们一同举起酒杯。 老板娘端上新鲜的肉食,电视里播放着今日新闻,暖暖的茶香和酒香交错在一起,混着些炖肉的味道,香的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很好吃的…… “给他,给他呀。”好心的人们推了推唯一的幼崽,“要多吃点才能长大呀。” 老板娘白那些人一眼,仿佛是在说还用得着你们提醒—— 新鲜的豆腐摆在了他的面前,刚来就又吃又喝,搞得安室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里的人实在是太过热情,刚刚和他拼酒的老叔还把自己下酒菜分了他一半…… 奇怪,我喜欢喝酒吗? 警惕性还没升起就被压下,枕着另一位姐姐的触手,软弹的感觉很像史莱姆,柔和的吸盘蹭了蹭他的脸,有点痒痒的。 酒馆里的人都笑容满面,将勺子递给他,像极了等待孩子吹灭蜡烛的家长。 也像极了欢迎新成员的古老氏族…… 离奇的想法一闪而过,安室透却几乎是立即从那晕晕乎乎的安心感中清醒了过来。 他已经坐在了餐桌前,盘子里是一个人的脑袋,已经打开了脑壳—— 白乎乎的脑浆混着血水,看上去诡异的带上了几分美感。 反胃感涌到喉头,胃里却烧灼起了饥饿感。 捂着胃部,安室透惨白着脸,看见了酒杯里的血液,那里还混杂着些肉块。 想起刚刚“果粒”的滋味,安室透几乎要落荒而逃—— 但是,卧底的基本素养让他死死坐在了原地。 现在他们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了同类…… 那就不能做出任何违反他们认知的东西。 来吧,你能做好的,就像之前一样,就像在黑衣组织里对着那些无辜的人开枪一样。 如果不想上餐桌…… 忍着恶心,安室透悲哀的发现,他连逃走的选择都没有。 外面的玻璃窗,有形形色色的“路人”。 他无处可逃。 拿着勺子的手颤抖又坚定的舀了下去。 周围的怪物们欢呼起来。 比草原上的猎食者看见孩子第一次捕猎成功还要欢欣鼓舞。 似乎是收到它们的感染,安室透唇角也上扬了起来。 眼泪簌然落下。 味道带着点甜,入口即化,又有点血液的腥气和铁锈味。 不好吃。 眼泪就那么砸在脑浆里,溅起一点白色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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