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需要这样的人。”魅影点了点头:“上周伦敦刚经过一轮空袭,据说过两天会有另一场。等空袭过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克莉丝汀低下头,从口袋中拿出一片剪报递给了他:“导师,我是来应聘代课声乐教师的。” 那是一则英国皇家学院的招聘启事。开战之后,学院里不少老师和学生或者报名参军,或者担忧家人,纷纷离开了学校。虽然大家在告别时都说“再会”,却也知道这一次可能就是永别。作为院长,魅影听到了不少意见。有人认为他应该发动所有青壮年去前线,有人觉得他理当劝说学生们留下来,为学院和音乐界保存火种。一个小提琴家去扛枪,即使活着回来,他的手指还能感触到琴弦吗? 魅影举行了一次全校大会,师生们以为会听到一场激动人心的演讲,一次悲怆而庄严的宣誓。但是魅影只说了一段话:“从现在起,希望教师和学生不要相互讨论之后的去留。是走还是留,选择在每个人心中。这个周五下午,要回乡和参军的人可以到教务处登记保留学籍。学校的大门会在下午三点后打开。留下的师生正常进行教学活动。” 有人在背后议论,认为他根本没有爱国心和荣誉感。也有人说他不配做院长,根本不为学院考虑。但是当他带着剩下的师生走进学院早已建成的防空洞后,后一种声音就沉默了。 “我一听说您还留在伦敦,就赶来了。”克莉丝汀低声说道:“之前一直留在维也纳,无论是主导编排,出演新的歌剧,还是办理学院,当老师,当院长,对我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导师,只要有您在,哪怕只是在同一个城市,我都会下意识地仰视您,追随您。您曾说我是您佩戴的面具,他们听到的音乐是属于您的。我想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你已经不用仰视我了,戴院长。”魅影停下脚步,平视着自己的第一个学生:“从你决意去维也纳接管剧院开始。” “是的,导师。”克莉丝汀笑道:“所以我才敢来见您。一是因为我知道这里需要我,二是,我想让您听一听属于我的音乐。”
第238章 第一课 音乐学院确实缺人。克莉丝汀只在属于自己的地下隔间整理了一天,第二天就直接进班开始教学。原本带声乐班的老师同时还要兼任其他两科,见她来了,也不急着交接班,先把她请到台上,笑眯眯地说道:“虽然是初次见面,我们已经对戴小姐久仰大名了。不知道您能不能给学生唱一段,展示一下?” 听他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困倦的学生们都精神起来。 魅影就站在教室的后方。他双手抱胸,抬起眼睛看向克莉丝汀。 "莎乐美,戴小姐,莎乐美!”有学生在台下低声许愿。 "我想听伊莉莎!”另一个人悄悄说。 还有几个女生交头接耳,特别想听《歌剧魅影》又不敢说出来。毕竟这么多年,陆续有各国的小报刊登出论证戴小姐是否是剧中克莉丝汀原型的文章,还引起了不少争论。 克莉丝汀的视线缓缓从他们脸上扫过,似乎只是无意一瞥,又好像仔细地注视了每一个人。她的静默似乎自带无形的压力,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可以。”她垂下眼睛:“但是比起那些已经街知巷闻的剧目,我今天要唱的,是还没有公演的一个新剧片段,一个独幕剧。” 她伸手拢了一下发鬓,再抬头的时候,整个人便全然不同。 "镜中的人是谁?她陌生得如此可怕!看那苍白的脸颊,看那深陷的双眼! 昨晚我还在台上引吭高歌,在最光辉灿烂的舞台上。无需低头我也知道观众脸上的迷醉,和他们起立时的欢呼。 多么盛大!多么完美!同时享有青春美貌和天分,财富与名望滚滚而来,我甚至会因此心生怯意。 那些人高喊着我的名字,投掷玫瑰和百合。他们跟随我的马车一路快跑,直到摔倒在路边——” 克莉丝汀的声音徒然沙哑,好像一卷光滑的丝绸突然开丝裂帛:“这是恶魔的玩笑,还是梦中的幻觉?我的脸,我的声音!镜中的老妇是谁?”她惊慌失措搬伸手一推,紧接着猛然后退。虽然是无实物表演,学生们却都能依稀听到镜子摔在地上,碎片四处迸溅的响声。 "这皱纹密布的嘴角是谁的?这枯瘦打褶的双手是谁的?上帝啊,是谁拿走了我的一切,把我塞进了这苍老可怖的躯壳!”她的声音沙哑而尖利,猛地转身回头:“谁?!” 所有人都不由望向她的身后,想看看那个让她如此恐惧的人是谁。此时,克莉丝汀已经站回原地,恢复了温和宁静的模样,向讲台下点了点头。 七八个学生站了起来,完全忘了自己还在课堂。这段演唱前后不过三分钟,却让他们感觉在皇家歌剧院看了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新剧。知道过了十多秒,前排一个女生大力鼓掌,全班才响亮地鼓起掌来。 她旁边哪位老师的神情已经有点凝固了。他主修理论方面,平时对王尔德夫人都有些优越感。他觉得歌唱家按照他们的计划来发声,就像是一把竖琴或者一支长笛。音色优美本就是乐器的使命。但是戴小姐的这种唱法,他从来没有听到过! 克莉丝汀和已经放下双手的魅影对视一眼,向学生们说道:“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班的声乐老师了。”
第239章 新剧与混乱(修文) 防空洞里的生活出乎克莉丝汀的意料。这里就像一个微缩的地下小城,入口窄小,往里却越走越深。地道在中央区分叉,分出了生活区,教学区,娱乐区和图书馆,甚至还有一个能容纳近百人的剧场。说起来,德国对英国发出空袭警告也就是不久前的事,但是这里一看就已经造了许多年了。 或许是因为有这个依仗,或许是因为上周昨晚德国计划投向伦敦的炮弹半途被风吹到了法国,留下的学生都没有仓皇失措。他们频频给各地的亲友写信,寄物资;在一起谈论各国的战况,担忧远方的家人。这种氛围下,竟然创作出了一些不错的歌曲。他们在防空洞里演奏,放声歌唱。不时会有人加入和声。听众们拍着手,跺着脚,听到动情的地方,还会站起来跳舞。 这是杰森在皇家音乐学院带出来的风潮。即使时隔多年,他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在街头放声高歌,改变了他人生的夜晚,并且积极鼓励他的学生们也这么做。当他们遇到了作曲的瓶颈,被变声期困扰,或是满腹灵感无法抒发,他就会说:“去唱歌吧,到学校的花园里唱,到外面的人群中唱,哪怕爬到塔楼的窗口去唱!”学生不去,他就以身作则。刚开始,内敛的英国学生看着他跑到外面唱歌,就像看着一个疯子。但是后来,他们发觉做疯子的感觉真好! 克莉丝汀本以为在魅影管理下的学院会像是曾经的巴黎歌剧院那样,每个人都放弃所有的娱乐,用自己的生命点燃音乐。但是在这里执教了两周后,就发现学生们的氛围甚至比她在维也纳的学院更为宽松。比起当年导师对她严苛而周全,每一个发音方式都细致入微的教导,这些学生多少保留了一些自己的风格。 “早安,戴小姐,今天的天气不错。”一个女学生经过她身边,停下了脚步。 “早安,爱丽丝。”克莉丝汀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在餐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老师,我有些事要告诉你。”女孩犹豫了一下:“我的弟弟在维也纳学习钢琴。这次他写信给我们的时候,提到了一件事——” 克莉丝汀微微垂了一下眼睛。 “亚历山大歌剧院已经改名为珍珠歌剧院了,连学院也一起改名了。”爱丽丝有些忐忑地看着她:“您知道吗?” “预料到了。珀尔一直和我说不应当再沿用歌剧院老东家的名字。”克莉丝汀喝了一口咖啡。 “请您放心,等您回到维也纳,没人能夺走您的位置!”爱丽丝愤愤地说:“珀尔小姐还是您的学生,她怎么能这么不知廉耻——抱歉,老师。” “我离开奥地利的时候,珀尔问了我一个问题。”克莉丝汀抬起头来,好像透过了爱丽丝看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学生。”她问我,最好的长笛,是不是应该归于最擅长吹奏长笛的人?”(1) “当然,您就是那个人!”爱丽丝用力地说道:“不只是声乐,您还能够自己谱曲,写剧本,只是每天听那么一小段,我就彻底被您的新剧迷住了。除了王尔德院长,没人能和您相比,而且——” “珀尔的声音已经胜过我了。”克莉丝汀平静地说道:“去年公演的新剧中有一段,我扮的女主角需要躲在道具后面唱歌。珀尔就向我请求由她来唱这段,试试观众能不能发现。结果那是观众最喜欢的一段。大自然有四季,我们也是。你既然知道维也纳的事,自然也明白我的新剧是在写谁。” “可是,可您不是剧中那个又老又疯的女伶啊!珀尔小姐那尊荣也根本及不上您的十分之一。老师,最后她是不是被揭穿了?我真想知道结局!” “院长,王尔德院长!”这时,有个男生快步穿过了餐厅,朝防空洞深处跑去:“那群孩子又翻进来了!” 正在用餐的人都站了起来,克莉丝汀也不例外。有人在外面喊:“女士不要出去,男人到门口堵住!” 不过两分钟,刚才还低声细语的男学生和老师们纷纷脱下西装往外走。魅影跟着报信的学生从院长室赶出来,声音已经远远地传到了门口:“拉上铁闸!关闭天窗!” “院长!”领头的男生被从楼梯下来的保卫挡住,指着罩着铁栏的天窗喊道:“那群小杂碎又来了!他们在砸东西!” 地道里的人纷纷往楼梯口涌去。出了有隔音板的教学区,外面的噪声扑面而来,木棍砸防空洞铁门的刺耳震响,还有不远处教学楼玻璃被砸碎的哗啦声。透过两侧的透气窗,克莉丝汀甚至看到有人跑到教学楼的顶楼,把桌椅和乐器从窗口扔出去摔得四分五裂。 她以为遇上了匪徒,但是仔细一看,那些人却不是流氓强盗,而是一群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 他们中的几个趴在天窗上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终于看清了下面的人群,脸上的表情更加兴奋地扭曲起来,开始对着铁栏下的人做各种恶意的手势,有个领头的猛地吐了一大口唾沫,引来身边三四个同伴的喝彩。 “这些孩子是怎么回事?”克里斯汀不由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没有人管吗?” “他们是城里几个学校的学生,因为年龄不到不能参军,学也上不了了,就每天到处惹事。”魅影就站在她身后,开口说道:“他们三三两两地在街上晃,在街上看到男的就扔泥巴,扔石头,骂脏话。过一段时间就会成群结队冲进有男人的房子里打砸。之前我们有个男学生出去采购,被他们一路跟到了学校。一看到这里还有这么多男学生和男老师,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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