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所有的人立即起身肃立,魅影还没从刚才那种身心俱醉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维多利亚女王已经缓步走入。两位公主跟在她身后,接着是其他的十数位皇室成员。由于王储妃亚历山德拉脚步缓慢的关系,和当先的女王那一队拉开了距离。 女王的脸色依旧平淡,坐在正对着钢琴的一张沙发上,语气却温和了不少:“坐吧。刚才你弹的是什么曲子?” “启禀陛下,是罗力戴尔欧卡汉的《伦敦德里小调》。(1)”魅影恭谨地答道。 女王点了点头:“我好像听到过这首曲子。” “陛下,这首曲子在爱尔兰很普遍(popular),几乎每个人都会唱。”魅影感觉钢琴还在轻微地嗡嗡鸣响,不由伸手虚覆在琴键上。 “这首曲子似乎有歌词吧?”女王调整了一下坐姿,第一次正眼看向魅影:“你会唱吗?” 魅影微微一怔,随即说道:“遵命,陛下。” 他之所以知道这首曲子,是因为前世有一个园丁是爱尔兰人。魅影经常听他反复哼唱同一段曲调,询问后就记在了脑中。 他对先后坐下的听众再次鞠了一躬,面对着黑白琴键缓缓吸了口气,随即手腕下沉,开始弹奏。 刚才休息室里还有低语声,女子裙裾摩擦的悉悉索索,茶杯碰到几案的闷响,首饰勋章相碰的轻吟。 但是琴身响起后,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 序曲过后,魅影手下不停,开口低声唱了起来:“ 月亮当空,照射大地明亮如镜, 云淡风轻,秋高又气爽。 在这个优美撩人的秋夜里, 想起了遥远的故乡,家乡的母亲。 啊!母亲呀!我最爱的母亲, 您爱家乡,却更爱着我们, 为了我们明天有光荣的前程, 引导着我们奔向旅程。”(2) 此时,他身后的露台之上,一轮明月当空悬挂。伴随他浑厚中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直接响在众人心上。 威尔士王子手中的怀表垂了下来;玛丽王妃目光梦幻,双手交叠在胸前;路易斯公主的手指在扶手上悄悄地挪动,仿佛她的手下也有一架钢琴。 天籁之音。 在这样的歌声下,布罗德伍德钢琴的音色也只能作为配乐。唱到第二遍时,魅影停下弹奏,开始清唱。当唱到“母亲啊,亲爱的母亲”时,他的眼前不由浮现出卡特夫人鬓发斑白的面容,心头无端一酸,从未有过的强烈思念突然涌起。巴黎的母亲,此刻在做什么呢?魅影自苏醒之后,从未如此想赶回巴黎。 歌为心声,当他的歌声停下的时候,仿佛还有未尽的余韵留在空中。魅影再次站起身,对女王弯了弯腰。 维多利亚女王舒适地靠在沙发靠背上,嘴角带着一丝浅笑,看了魅影一会儿,缓缓鼓起掌来。 掌声越来越密集,整个休息室掌声雷动。 阿瑟王子和贝亚特丽斯公主甚至站起来鼓掌。 魅影再次鞠躬,定制的礼服绷出他线条分明的腰背,年轻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忧郁。 威尔士王子惊叹道:“王尔德先生,你是我见过的最让人吃惊的年轻人,你的母亲一定会为你骄傲!” 注: (1)《伦敦德里小调》英文名字是Londonderry Air,是来自北爱尔兰伦敦德里郡的一个小调,和伦敦没有关系。 (2)这个小调刚开始没有词,因为很受欢迎,后来有几个版本的填词,这里用的是和场景最符合的一个版本。 To be continued……
第17章 当魅影在堂皇的大殿里演奏的时候,王尔德一行刚刚在风雨中抵达威尔士的安格尔西岛。他们从都柏林乘渡轮出发后,海上就起了风。王尔德是个旅行爱好者,没想到魅影的身体竟然晕船。即使是在头等舱,船身一颠簸他就晕眩不已。下船的时候如果没有里克曼医生和管家马丁的左右扶持,他几乎无法用自己的脚踏上陆地,脸上绷带之外的肤色已经惨白得和绷带不分彼此了。 “卡特先生,即使时间紧迫,您也不能继续赶路了。”坐在马车里,里克曼皱着眉头说道。“我建议在本地借宿一晚,明早动身。”王尔德扶着额头斜靠在软垫上,“可是巴黎那边……” “恕我直言,以您现在的状态如果执意硬撑,只怕还没到多佛尔海峡就倒下了。您在发低烧。”里克曼冷冷地说道:“那只会耽误更多的时间而已。” 王尔德感觉浑身一阵热一阵冷,脸上的伤口也阵阵灼痛。其实对那个血缘上的‘父亲’,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相信魅影本人也不会把他当回事。他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行为会改变这件事的走向。 魅影前世从未离开巴黎,似乎是很顺利地就继承了爵位。但是从卡特夫人发来电报来看,现在卡特家族的情况并不乐观。卡特夫人是知道他治疗的进程的,如果不是事态危急,她绝不会在他尚未痊愈的情况下要他赶回巴黎。 “大人,里克曼医生说的有道理。”马丁管家也劝道:“您是卡特公爵的法定继承人,这一点没有人能够质疑。但是如果您倒下了,才会有真正的麻烦。听说前面不远处就是老牛头酒店(YeOldeBullsHead),大人就在那里休息一晚吧。“ 王尔德点了点头,心中叹了口气。 刚从巴黎大剧院地下室醒来的时候还不觉得,到了现在,才发现魅影这具身体有多么糟糕,简直是千疮百孔。虽然身形高大,看起来毫不单薄羸弱,但是幼年时期留下的暗伤一直存在,加上先天不足,稍有劳累就见了颜色。 他前世儿时就跟随父母到处游玩,少年游历希腊,青年周游美国,不管路途多么艰辛,都能保持旺盛的精力。相比之下,魅影可以说是一开始就拿了一手烂牌。然而前世魅影安乐长寿,他却横死异乡。 “明早转道伦敦。”王尔德对管家说道,“我必须去接一个人。”反正到了伦敦再去巴黎也没有绕多少路。 “是,大人。”马丁应道。 车前传来一阵狗吠声,马车已经驶进老牛头酒店的前院。 “晚上好,先生们,在这样的天气旅行真是够受的。”一个年轻人候在马车旁,吩咐伙计为他们牵马,撑伞,提行李。 他看起来非常讨人喜欢,王尔德下车的时候露出那张缠满绷带的脸,他的笑容也没有半分变化。 “可不是。”马丁难得地抱怨了一句,对他说道:“我们要最好的房间。” “没问题,今晚没有什么客人呢,房间都是空的。”年轻人爽朗地笑着。 一进酒店,众人都精神一振。本来以为这种乡下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旅馆,没想到里面看起来十分不错。外面闷热潮湿,大堂里却十分干燥舒适。木质地面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干净得一尘不染。家具摆设都不是贵重的材料,却颇有几分风雅。 年轻人带他们上了二楼,打开几间房间的门,微笑道:“这就是鄙店最好的房间了,不知道诸位需要几间?” 已经有机灵的伙计点亮了房间里的油灯,他们可以看到每套房间都很宽敞,外间放着桌椅沙发,内间是卧室。 “这里还过得去。”马丁说道:“两间上房,四间仆人房。请给我们准备一些热水。” “乐意为您效劳。”年轻人躬身回答。 王尔德发现最南面的那套房间门口挂着一个木框,绷着一块绣了字的棉布,不由留意了一下,轻声读道: “我们得到生命的时候附带有一个不可少的条件;我们应当勇敢地捍卫生命,直到最后一分钟。”(1) 他心中微微一动,身边的年轻人已经说道:“这是查尔斯·狄更斯先生住过的房间。家父非常喜爱他的作品。两个月前得知先生的死讯后,就请人把书中的语句绣出来挂在房间里。” 王尔德走进了那个房间,果然看到四壁上都有这样的木框。在书桌前的木框里绣着:“你要爱着就像从来没有被伤害过,你要舞蹈着就像从来没有人在看你。”(2);窗边的木框里则写到:“不公道的本身,对于每一个慷慨和心理正常的人就是一种伤害,是最不堪,最痛苦,和最难忍受的事;正因为如此,许多清白的良心饮恨以死,许多健全的心为之破碎,越是明白他们自己无罪,越足以增加他们的痛苦,越使他们没法忍耐下去。”(3) 看到这里,一阵悲伤突然席卷了他的心。王尔德从前也读过狄更斯的小说,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在法庭上的时候,他认为自己无罪,可是出狱之后,他却意识到自己有罪的。 “我就住这一间。”王尔德说道。 里克曼立即选了隔壁的房间,很快随行仆人就拿出行李中的物品把室内布置得更加舒适。这时,落地钟的指针已经走到十二点了。 “你的伤口发炎了。”解下绷带,里克曼开始用酒精棉花清理创口,“作为一个医生,我觉得你应当立即住院休养。” “阿兰,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王尔德咬牙忍着痛,低声说道:“我非得赶到巴黎不可。” “你有兄弟?”里克曼开始上药。 “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王尔德想了想答道。 如果不是只有魅影一个继承人,卡特夫人自然会选择更好的。 里克曼垂下眼睛,仔细处理每一条缝线周围的伤口。因为体质关系,卡特先生的愈合能力比一般人要差很多,在别人身上几天就能收口的刀口,他现在都未长合。 这样的他到了巴黎,又能做什么呢? 里克曼默默地为王尔德换上新的绷带,拿出水杯让他喝了些热水,又把桌上一壶热腾腾的红茶倒掉,王尔德已经昏昏入睡了。 ------我是吃药的分割线--- 一夜之间,王尔德家的次子就成了伦敦社交圈的新贵。一个受到女王接见,参加过温莎堡家宴的年青人,整个伦敦的大门都会为他打开。 宅了半辈子的魅影第一次领会到‘盛情难却’的滋味。从皇储以下,简直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派人排着队给他送请柬。如果他每场都去的话,起码需要两个月。就连本尼先生都成了热门人物,魅影还没有离开温莎堡,牛津音乐学院的院长已经带着入学通知书亲自来登门拜访了。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这种喜悦并没有传染给王尔德先生的胞兄。 “威廉,这是你今天买的第九个银十字架了。” “是的,我还需要几瓶圣水。”威廉一边把十字架递给男仆,一边问店主:“你知道大蒜在哪里卖吗?” “威廉,你够了!”离开店铺,他的同学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是你的弟弟,奥斯卡的成功就这么令你难以接受吗?这对你可是好事呢!” “你才是够了!”威廉·王尔德一把推开他,愤怒地说道:“要我说几次你才明白?要是他是王尔德,我就把十字架都吃下去!没有人相信我!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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