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朵朵看着,然后觉着这人真是不一样得很。 “你们什么时候动手啊。”李承泽问。 海棠朵朵粗略地算了一下,然后道,“范闲没说,但是听那意思是要下月中去了。” “这样啊。”李承泽有些遗憾,那是没办法看这一场好戏了。 两人又沉默起来。 半晌后,李承泽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握住,睁眼去看,见海棠朵朵把着他的脉,面色怪异。 李承泽也是懒得挣扎,随他的便,半晌后,海棠朵朵放开他的手,然后摸着下巴一脸疑惑,“怪了。” “哦?何意。” “刚才我瞧你就觉着你不对劲,这一探才发现,你中毒已深啊,还是我们北齐绝迹挺久的千机散。” 李承泽的双目骤然睁开,里面的懒散与平和尽数消失不见,取代的是阴冷狠毒的杀意,带着探究。 海棠朵朵心想着,这怕是才是这位二殿下的真面目,叹口气的挑眉,好奇道,“这毒是谁给你喂的?总不是范闲,范闲紧张你紧张得很,不可能给你喂毒,那是谁给你喂的,这里还有别人能来吗?” 说着,海棠朵朵抱着手臂,面色凝重的思考着。 “我自己吃的。”李承泽目光不改,冷冷的注视着他。 海棠朵朵闻言扭头看着他,放下手臂,微微侧头,似是有些惊讶。 “很难懂吗?”李承泽淡声说,“范闲都叫你看着我了,没跟你说我想死得很吗?” 海棠朵朵没出声。 李承泽接着说道,“倒是奇怪,这毒范闲都没看出来,倒是叫你看出来了,我还不知北齐圣女精毒理。” 范闲没看出来?海棠朵朵觉着不可思议,跟费介这么多年都白跟了吧。 李承泽幽深阴暗的目光盯着海棠朵朵,寒声,“你来南庆是杀人的,我和范闲之间的恩怨,圣女就不要插手了吧。” 好不容易看着快到头了,这要是叫她横插一脚,这么久的努力,那都是白费了。 海棠朵朵想了想,然后点头认同他说的话,“你说得对,我也这样想的。” 海棠朵朵甚至有些好奇,他们二人纠缠到底,会结出怎样的果子。 李承泽闻言眼底的杀意淡一些,二人沉寂良久。 海棠朵朵还是忍不住问,“到底谁有这本事,能将这绝迹的毒送你手里?” 李承泽忍不住翻个白眼,翻身去,背对着她。 北齐的圣女,也这样八卦吗? “你不说也没关系。”海棠朵朵坐到椅子里,把玩着自己一小挫发,“反正我早晚会知道的。” 她笃定着。 李承泽累得很,实在没力气再跟她聊天,索性开始装死。 李承泽再次有意识时,只觉得身边酒香浓郁,还有攀谈之声。 他皱眉,觉得吵闹,他睁眼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范闲抱到院子里去了,如今正在他怀里,而周围几人,他几乎都见过。 王启年抱着酒,脸上绯红一片,已是醉了,而一旁的树下靠着一个身材修长,手持怪刀的蒙眼之人,而这人之后,站着黑衣蒙面的影子,海棠朵朵坐在他们对面,手里端着酒杯,右手撑着脑袋,似是醉了。 而范闲也感受到他细微的动作,垂眸看他,“醒了?” 随后伸手去拿桌上的葡萄,递到他手边,“这是我新培育的品种,吃吃看。” 李承泽拿起来一看,才发现这葡萄与他见过的多有不同,不再是翠绿的,而是紫色的,在月光之下泛着粼粼光泽。 李承泽觉得怪哉,“不是说要下月成熟吗?” “是这样子,没错。”范闲笑着,手端起一杯酒,饮尽,“但是在葡萄架最顶端,太阳晒得最久之处,生长着这串早熟的葡萄。” 李承泽听着,往口中塞了一粒,一咱开,便是清甜爽口的葡萄香,汁水在口中四溢,叫人心生满足。 范闲见这人眼眸都亮了,忍不住发笑,伸手捏捏他的脸颊,宠溺非常,“你何时看到我时如今日这样满心欢喜啊。” 李承泽装作听不见,安静的吃葡萄,吃到一半,他恍然察觉出怪异,“怎么无籽。” “无子好。” 范闲懒得去一杯杯的倒酒,索性提着酒壶往口中灌,“你吃葡萄总不喜欢吐籽,葡萄籽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你又是个小馋猫,总不能叫你不吃。” 李承泽冷哼一声,懒得说话。 葡萄吃罢,李承泽两手空空,伸手去端那酒杯,还未来得及往口中送,那人便半道劫走。 李承泽目略恼,“给我。” 范闲无奈,“饮酒伤身。” 李承泽重复,“给我。” 范闲将酒喝完,淡道,“没了。” 李承泽气得呼气翻白眼,张嘴想骂,却在此时被人堵住唇,酒香在唇齿间蔓延,却是咽不下分毫,他不由恼怒更甚,闭紧牙关,就是不让他进入。 范闲轻笑一声,伸手摸摸他的耳垂。 李承泽觉着痒,不由往后缩,却是被人牢牢固定住。 “老师!”李承平快乐又朝气的声音从墙头传来。 范闲眉心一跳,不善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那庆国的三皇子殿下,如一只猴子一样趴在墙头,衣发乱糟糟的,一脸灰。 那短胳膊短腿的,是怎么爬上那么高的墙的,李承泽目光带着一点取笑的笑意。 范闲将李承泽护在怀中,冷声,“这么晚了,来做什么,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 范府周围层层把守,别说狗,就是一只苍蝇,范闲不发话,也是进不来的。 李承平费力地从墙头下来,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来,“老师给我的,你忘记了?” 范闲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然后向他伸出手,“还我。”
第7章 山雨欲来 李承泽见二人视若旁人的聊天,不由轻轻对李承平招手,见人目不斜视,仿佛看不见自己一样,李承泽嗤笑一声。 这装瞎的本事,得了当初太子的真传啊。 李承平来的动静太大,将海棠朵朵惊醒,海棠朵朵拔刀,被范闲止住了。 李承平依旧像是看不见海棠朵朵一样,对范闲说,“老师怎么一个人在院中独酌啊,多没意思。” 海棠朵朵是品出味儿来了,李承泽却是忍不住痴痴地笑起来,“太子的装聋作瞎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李承平面色不改。 范闲则轻轻拍拍李承泽的脊背,“别调皮。” “那你来,总不是来陪我喝酒的。”范闲阴沉的目光看他一眼,然后问,“说吧,什么事情。” 李承平一听,连忙跑到范闲身边,然后鬼祟鬼祟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话。 听完后,范闲却是没什么表情,“知道了,你回去吧。” “老师,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李承平急得跳脚,声音也不免大起来,“你手中就捏着检察院了,你要是还像之前一样,什么都不管,你就真的手里没有任何权力成为待宰羔羊。” “那时候父皇想杀你,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错了。”范闲冷冷地看他一眼,“现在是我要杀他。” 说罢,在李承平震惊的目光中,范闲冷冷地说,“滚回去。” 李承平那眼泪又要往下落,却是忍着,恭恭敬敬地行礼,“好的,老师。” 范闲这冰冷的态度,倒是叫李承泽也于心不忍起来,“他到底是个孩子,你这样冷漠,不怕他记恨你吗?” “若将来他为帝,不怕他想起今日种种,要杀你吗?” 范闲那阴冷来不及散去,“杀我?” 范闲嗤笑一声,对此鄙夷极了。 见他这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神色,李承泽忽地想起,范闲曾也是这样,用这样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想到此处,不知是什么东西刺进心里,让他心神震荡起来,喉咙中爆发出几声咳嗽后,便再也止不住。 他捂住唇,面色因为剧烈的咳嗽变得潮红起来,额头上的青筋凸起,眼底血红一片。 范闲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咳嗽,咳得这样猛烈,有些无措地给他拍背顺气,伸手去给他把脉,却是没看出什么。 海棠朵朵面上的醉意不见,她略感兴趣的看着李承泽。 这就开始毒发了? 那就有意思了,海棠朵朵抱着手臂坐下,小口地品酒,看这场戏。 可没看多久,那范闲便抱着人急匆匆地进屋了。 海棠朵朵不由撇嘴。 李承泽咳嗽过后,便是紧随而来的高热,烧得浑身都在泛红。 李承泽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如坠冰窟一样,冷得厉害,任他如何抱紧自己,都没有办法缓解。 他混沌的意识在涣散着,在自己这么多年的记忆中穿梭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回到少时。 少时,他也曾痛痛快快开开心心的活过,憧憬未来,有兄弟,有朋友,有爱……没有任何算计的活过。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封王那日,还是旁听朝政那时,还是冬至被推入冰冷湖水中那日。 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日的水好冷啊,真的好冷,也记得,自己发着高热,却是半分不敢合眼,在宫中等着,等着太子弟弟来同他解释,也等着,等着父亲来安慰他,他想等来爱。 可是爱是等不来的,只等来一剂又一剂的猛药,等来自己落下病根,注定一生体弱的结局,更等来一个磨刀石的位置。 他在恨与不解中莽撞懵懂地向前,走到如今,回头去看时,才恍然发现。 原来啊。 李承泽死在了那日,爬起来的,是满腔算计的二殿下,恶毒如蛇蝎的小疯子。 这么多年过去。 李承泽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不在乎那日在水中浮沉的自己,他以为自己爬起来了,原来他从来都没爬起来过。 他被永远的困在那日。 好冷啊! 好痛! 范闲听到怀中人痛苦的呢喃,忍不住将他抱紧一些,小声哄着,“承泽,别害怕,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李承泽靠在他怀中,身上裹着被子,却是半分不见好,他烧得思绪都在混乱,朦胧眼中看到范闲心疼得快要落泪的样子,他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着,“你在难过吗?真是稀奇得很。” 李承泽苍白的唇色与那一浪浪的冷汗,都在诉说着他身体的痛苦,他看着范闲,思绪在混沌着。 “我忽然想起我们刚认识那会儿。”李承泽神经质一样的笑着,像是烧糊涂一样,没头没脑的说着,“那时,也算是我人生为数不多快乐的时候了。” 哪怕虚假。 “别说了,承泽,闭上眼睛。”范闲将退烧药喂给他,又轻拍他的脊背,哄着他,一只手却是不停地探他的脉搏,想从中看出什么异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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