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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抱歉，他想，我很抱歉。布鲁斯。我总是没能遵守约定，我总是力有不逮。我总是——到头来总是欠你…… 一簇碳制纤维束住克拉克的腰腹，紧接着是簌簌作响的披风。黑暗呼啸而过，将克拉克包裹其中，也教他不再下坠。克拉克茫然地将前额靠在蝙蝠侠冰凉的前胸盔甲上，这是布鲁斯最好的一次潜伏，就连铭记他的心跳的克拉克，也没预想到黑暗骑士的及时降临。 “没事了，我抓住你了，”有那么一瞬间，布鲁斯甚至放弃了蝙蝠侠的喉音伪装，“看着我，克拉克，别睡。” 然而他的低声安抚被接踵而至的痛呼打断。另一只匕首掷出，刺穿了蝙蝠侠紧抓着瑞秋的手掌，他不得已松弛力道，瑞秋便急骤地滑落。 火舌舔舐着她的双腿，她是即将消融在烈焰中的一点红蜡。 但一个疾奔而来的怀抱将瑞秋从烈火中推离；被最终点燃的并不是她。是一片纯白。
第18章 “别死，”克拉克感到蝙蝠侠冰冷的面甲靠在自己的胸口，他听见布鲁斯颤抖的呢喃。“别离开我。” 他睁开眼，看见布鲁斯。湿气在他的眼中，在棕与蓝晶莹的交错中蒸腾。就连蝙蝠侠的面甲也无法遮掩来自布鲁斯的哀恸，那令黑暗骑士的坚硬外壳缓慢地，在痛苦的烧灼下融化；取而代之的是布鲁斯·韦恩轻柔的，温暖的触碰。 “别离开我，”布鲁斯的话音几近哀求，“别抛下我。” 朦胧之中，克拉克将掌心贴上布鲁斯冰凉的脸侧。他用力眨了眨眼，将残余在意识中的疲惫清扫一空。刺中后腰的匕首已经被拔出，但氪石粉末的辐射持久不散，因此伤口恢复的速度远比克拉克预想的要慢。他轻轻挪动手臂，继而发出抽痛的“嘶”声，于是布鲁斯飞快地握住克拉克的手臂。他如释重负，又为克拉克的苏醒而展眉解颐。唯一的问题是，他似乎把身上装备的蝙蝠侠标志抛之脑后，就好像他忘记了此时自己应该是蝙蝠侠，而非布鲁斯·韦恩。 克拉克轻喘了两下，作出迷茫的神情：“B……蝙蝠侠？” “布鲁斯。” 但眼前的黑暗骑士坚决地纠正了克拉克的呼唤，他匆忙又胡乱地摘下面甲，被紧绷的皮革和金属挤压的额发随之散落下来，黏附在布鲁斯汗涔涔的前额。他的模样看起来很糟糕，忧虑的苍白和死里逃生的欢欣混杂在一起，险些让人无法相信那是布鲁斯·韦恩——哥谭的花花公子，应该拥有的神情。布鲁斯靠近克拉克，他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短，几乎称得上亲密无间。 那些原本因汗湿而服帖地压在耳后的碎发，伴随着布鲁斯的动作，乱糟糟地松散下来。这让布鲁斯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眉宇间翻涌着克拉克最为熟悉的顽固。 “叫我布鲁斯，”他说，“蝙蝠侠就是布鲁斯·韦恩。” 克拉克张大了双眼，此时此刻绝对不是他想象中的，坦白双重身份的最好时机。但布鲁斯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坦白真相，他盯着克拉克的目光的每一次闪动，唯恐在那双蓝眼睛中捕捉到一星半点的畏惧和厌恶。但克拉克只是嗫嚅嘴唇，就好像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而布鲁斯只以为克拉克的无措源自自己莽撞地揭露“布鲁斯·韦恩等于蝙蝠侠”这一双重身份。 “我绝对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克拉克。在你我第一次见面之前，我就已经穿上蝙蝠侠的披风；而知晓蝙蝠侠的真实身份，会对你造成极大的安全威胁，”布鲁斯急促地解释，“你也知道，哥谭和大都会不一样，蝙蝠侠要对付的罪犯总是不择手段，而我又和超人不同，没法随叫随到地保护你。” 克拉克轻轻皱起眉头，而布鲁斯则把这一反馈视作克拉克无声的否决。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向你坦白，真的，克拉克。但就只是，该死，我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这件事，布鲁斯·韦恩就是哥谭的法外义警……这会不会让我看起来更糟？至少，花花公子还能被划入正常人的范畴。 “但蝙蝠侠，”布鲁斯艰难地停顿了半秒钟，“他听起来挺病态（sick）的。”他不想承认这一点，也不愿在克拉克面前用上这一形容词。但在克拉克面前，是的，布鲁斯活该忍受这些形容的谴责；克拉克那么好，温暖得像是太阳，在拥吻时又温柔得如同晚霞。 克拉克有点恍惚地闭上双眼。“我，呃，”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想过你会和我说这些，布鲁斯。”克拉克还以为布鲁斯曾经对超人要求的——“我希望由我自己来向他说明真相”——只是他的一时兴起的承诺。他还以为布鲁斯只是希望将克拉克·肯特作为布鲁斯·韦恩在凡尘俗世里的锚点；因为克拉克·肯特不值得被交托布鲁斯的全部。 “我从没跟任何人（man）说过这些！”布鲁斯急切地补充，但很快，他的喉咙里滚出沮丧的呻吟，“除了超人。但他是氪星人（ Kryptonian） ！况且，这么多年以来，他都自诩为我的监护人。想要隐瞒他是非常困难的。” 他的语气有点埋怨，又带着点孩子气的委屈。这让布鲁斯看起来更加年轻，撇低的眉角像是在讨饶；他在克拉克面前总是乐于利用自己的年龄优势。克拉克被逗笑了，但后腰的伤口迫使他将轻颤的笑声扭转成低声呻吟。 “所以，”他稍稍变换卧姿，以缓解腰背的疼痛，“为什么向我坦白？你是黑暗骑士，同时又是哥谭王子，而我只是个普通的记者，最多只能为你在星球日报争取一份头版。” “别再这么说，克拉克，如果你胆敢再这么形容自己——” 布鲁斯恼怒地握紧克拉克的肩膀，却又在下一秒，被莫名的惶恐攥住心脏，继而犹疑地松开双手。他转而将钳制变作一个柔软的，凭依的拥抱，蝙蝠侠的盔甲贴在克拉克的肋下，坚硬，却带着点示好意味。 “你对我的意义远比你自己认为的多得多，克拉克，”布鲁斯低声说，“你受了伤，无论我怎么呼唤，都不肯醒来。如果你就这么一直沉睡下去怎么办？你甚至还不了解我的全部，比起布鲁西、蝙蝠侠，我还是布鲁斯·韦恩。你还不了解我的全部，克拉克，我不能让你离开。” 他的眼睫微闪，尚未完全消融的哀恸让团聚在瞳孔周围的巧克力色变得更加潮湿。克拉克的凝视倒映在布鲁斯的视野里，让那些丝丝缕缕潜藏在暖棕之下的透蓝色变得更加鲜明。布鲁斯闭上眼又睁开，他偏过脸，微敛的双眼却使他的眉宇蒙上一层轻纱般的阴翳。但他的呼吸是温暖的，因此轻而易举地便能将那点与生俱来的阴鸷转化成蜜里调油的亲吻，转化成克拉克顺从的闷哼。 “我不确定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的全部。我不敢确定，”布鲁斯的鼻尖擦过克拉克微红的面颊，“但我希望你愿意。” 克拉克犹豫着抬起手，轻轻环着布鲁斯的后背。 “布鲁斯，”他说，“从很早开始，我就想告诉你——” 但克拉克的自白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蝙蝠洞的警报在连续半分钟的轰鸣之后偃旗息鼓，紧接着是嗡嗡作响的通讯器。布鲁斯恼火地咒骂了一声，在克拉克的苦笑中接通来自戈登的通讯。 “大事不妙，”戈登的话音紧绷，“你看到电视直播了吗？小丑他——该死，他炸毁了哥谭中央车站。” “我知道，当时我在场。”布鲁斯压低了声音。 “现在更糟，他劫持了哥谭电视塔，正在向全市直播新闻。他要求你和超人一起现身，今晚八点，在哥谭码头。否则他就会继续引爆埋伏在哥谭的炸弹。” “超人？”布鲁斯反问，“为什么要扯上他？超人可以在几秒钟之内清理小丑布置的炸弹。” “我不知道，蝙蝠侠，谁能知道？或许你是对的，超人能够帮助我们度过这次难关。但小丑同样说了。他说：氪星人未必如我们想象的那般无所不能。” 戈登的通讯在一声爆响之后切断了，克拉克由衷地希望自己能够立刻赶到哥谭警局，最大限度地减少这场爆炸引发的伤亡。 “我必须得去，”布鲁斯咬紧牙关，“不能放任小丑在我的城市肆虐。” 克拉克有点犹豫地开口：“那么超人呢，你打算通知他吗？” 布鲁斯的动作顿住了。“不，”他说，“这显然是小丑的陷阱，我不希望他以身犯险。哥谭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需要拯救的城市。” “但是布鲁斯，他是氪星人，无坚不摧。如果你愿意联系他，他一定会赶到的。他能为你挡去危险。” 然而布鲁斯仍旧摇头。“我会很快回来，”布鲁斯说，他正在重新为自己戴上面甲，“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现在是周二，克拉克，周三——明天，我会回来，请你在韦恩宅的会客厅等我，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沙发上。” “别离开，”蝙蝠侠轻轻亲吻克拉克的额头，“等我回来。” * 火舌，酸液。跌落的爱人。止痛剂。 消毒纱布包裹着哈维的烧伤区，他感到自己的手臂冰凉，生理盐水正顺着他的静脉，与血液融合。瑞秋不在，就连她的手包和风衣也不见踪影。她本该在病房中陪护。烧伤引致的疼痛伴随着神经的复苏，逐渐开始蚕食哈维的忍耐力。他猛烈地咳嗽起来，某种灼热的液体正顺着他的食道流进胃里。 “立竿见影，不是吗？” 哈维艰难地将视线转移到病床边的护士身上，她正在往哈维的药水中注射某种颜色不详的液体。这让哈维想要惊恐地尖叫，但被烟尘灼伤的声带只能发出破碎的嘶吼。他想要起身，却惊觉自己的四肢被束缚带紧紧捆在床身上。 “这是我特意为你提供的，”那名护士微笑起来，她拥有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为了让我们的手术能够顺利进行。”她拾起镊子，熟练地掀开覆盖在烧伤区上的纱布。哈维拼尽全力，用完好的那只眼睛瞪着对方。他尽自己所能，在视野里描画这名护士的面孔。但他从没见过她，哈维可以肯定，他们只是一对陌路人。 她再次往哈维的药袋里注入半管药剂，眨眼工夫，原本令哈维如卧针毡的焦虑和痛楚便烟消云散。他空茫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然后，一滴滋滋作响的荧绿色液体流进他那只被灼伤的眼眶里。 哈维并没感到痛，就连他自己也没法想象这一点，止痛剂彻底麻痹了他的神经；而美中不足的是，他居然还能够感觉到酸液溶解自己肌肉的冰凉流感。 “立竿见影，登特，”那名护士说，“就和你的起诉书一样。” 哈维没有眨眼，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睑已经失去了这项功能。但终于的，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与梅洛尼院长相似的眼睛。他和这名护士并非陌路。她是梅洛尼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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