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的声音颤抖着,“求您,求您拒绝我。” 不要安抚我,不要顺从我。 像从前每一次狠心的抛弃我那样,干脆的拒绝我。 我不敢想象我还能在这种煎熬中忍受多久,忍受将他拆吃入腹的肮脏晦暗的心思。他会因此更加嫌弃我,会更加讨厌我,会像当初把我捡回家那样,再轻飘飘的把我丢弃。 “先生。”我绝望的将头埋到了他的颈窝里,“求您,放过我吧。”
第61章 天光13 森……先生。 他现在就睡在我的身边。 距离近到他的半长碎发摩擦我的脸颊。 他朝我这边侧着身,胳膊还虚虚的环在了我的腰上。那是一个环抱的姿势,即使是睡觉,他也没有改变安抚我的动作。我不敢动,我也不想动,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用眼神细细描摹着他的容颜。 即使是睡着,他的眉头也是微微蹙起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抹除不了的疲惫,不知道是因为工作而疲惫,还是因为纵容了我的胡闹。 我其实并不是记得很清楚,在我失去理智之后所发生的事情。那时的记忆只是如碎片般散落在我的脑海中,我只记得我很疼,是那种千百倍的疼痛被极度压抑之后又返还到全身的疼。 我在实验室经受的折磨,身体上的伤害可以被异能力修复完好。可是它带来的幻痛,却会永远残留在我的精神深处。 当时的我只有一个念头—— 我疼。 所以森先生也要疼。 我想要将这种疼痛施加到他的身上,让他也体会一下我曾体会到的痛楚。因为我所经受的一切痛楚都是由他造成的,所以他理应和我一起承受。 他不躲避、不抗拒、不拒绝。 像是祭品。 是专门献祭给我的祭品。 直到血液迷了我的眼睛,理智回归。我才看清楚了他的满身伤痕,深深浅浅的红紫伤痕浮在他的皮肤上,宛若一幅色彩浓郁的油画。 我呆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就毫不避讳的当着我的面,慢条斯理的穿上一件件衣服,遮盖住满身的伤痕,又把自己包裹成了那个我所无比熟悉也无比害怕的港口黑手党首领。 我喜欢柔软坦诚的他。 我害怕首领模样的他。 于是在他穿好衬衫又想要套上黑色风衣外套之前,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我伸出手拽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穿外套的动作。 “怎么了呢?”他低头问我。 “……别穿。”我这样对他说。 我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可能是想让他别变成那个无情把我送去遭受折磨的森先生,也有可能是想让他再多陪我一下,亦或者是我只是单纯的不想他穿外套。 他看着我用力握紧到发白的指尖,无奈的放下外套,弯腰和我解释道:“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等我处理完工作再来陪你,这样可以吗?” 他的声音依旧如美酒一般馥郁醇厚,只是现在又多了一分隐约的沙哑,平添了一股情丨欲的余味。 我摇摇头:“别走,我好疼。” 无关我对他的爱或者恨。我现在内心很平静,我只是不想要让他走。我需要他陪我,帮助我转移注意力,以此减轻那无边蔓延的疼痛。 他思考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外套。他随手将外套搭在了沙发靠背上,又掀开被子躺了下来,躺到我的身边。 “那等你先睡着,然后我再去处理工作?”他和我商量道。 “我不想睡觉。”我已经睡太久了。 可是我也不想说话,我觉得我整个人是空洞而迷茫的。所以我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受不了这种注视,就主动伸出胳膊环过我,拍着我的背哄我。 再然后…… 我没有睡着,他睡着了。 漫长的七年时间,承载了我无数旖旎幻想的人,似乎终于和我结成了这世间最为亲密的关系。这本应是我最想要达成的事情。可是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我却只感觉到了茫然。 我的心很平静。平静到像是灵魂从身体中抽离了出来,冷眼旁观着这一场迷乱而又诡异的画面。 很奇怪—— 我没有感觉很开心,也没有感觉很难过。 我轻轻的从他怀抱中抽出身来,翻身下床穿衣服。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所以我只是茫然的走出了卧室,又走出了首领办公室。 首领办公室里和我记忆中的还一样,甚至连我处理公务的座位也还保存在那里。只是似乎又有哪里不对了,恍如隔世的陌生感让我感觉到了无措。 我走出首领办公室,站在门口的保镖就恭敬的说了一声“风间先生”。在此之前,他们都只会按照职位尊卑恭恭敬敬的叫我一声“风间大人”。 我因为这个不习惯的称呼有一瞬间的停顿,才恍然想起来我已经被港口黑手党除名了。 我像个幽灵一样飘荡在港口黑手党总部的大楼里,没有目的,慢慢悠悠。每一个和我擦肩而过的底层成员,对待我的方式都和从前一样恭敬,只是他们也如那些保镖一般,对我的称呼变成了“风间先生”。 我遇到了广津柳浪。他正在训练场为自己想要组建的一支精英小队挑选人才。在看到我之后,他也只是微微弯腰致意,继而投身到自己的工作中。 我也看到了大佐干部,他带领一队人从外面回来。在看到我之后先是疑惑,后又是爽朗的笑了起来。他拍拍我的肩膀:“风间,你小子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啊?” “啊……”我恍惚答道。 “那我就先走了啊。我这边还有点事,我得去抓一个给咱们港口黑手党挑事的小子。” “好。”我点点头,目送着大佐离开。 最后,我遇到了太宰。他一个人躲到了港口黑手党大楼的天台之上。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倚坐在墙边,低着头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诶?狩先生。”太宰看到我,语气就有点小惊讶,“你的身体已经好了吗?” 我不想说话,也像他那样坐了下来。这时候,我才发现他怀里捧着的是一本红底白字的书——《完全自杀手册》,似乎是讲自杀方法的。 太宰看我看着那本书,就大方的将书摊开分给了我一半:“怎么,狩先生也对自杀感兴趣吗?” 我摇头:“不感兴趣,很疼。” “唔……”太宰嘟嘟囔囔,直言不讳,“狩先生的异能力确实使这项活动少了很多乐趣。” 他说着就随意踢出去一颗小石子,小石子被踢出天台外面,又在重力的作用下往下面坠去。只是由于石子太小了,根本不可能听到它落地的声音。 “如果人跳下去的话,会在多久之后听到落地的声音呢?”太宰仿若不经意间问出了这个问题,“四十层楼那么高……其实也不一定能听到声音吧?也许是很惨烈的死状,也说不定。” “人大概会摔到四分五裂。”我这样回答他,“但是我不会,我会复活。” “确实,狩先生的异能力,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但是——”太宰突然歪头问我,“那如果狩先生的身体分裂成很多小块,假如说只有我手掌那么小,又假如说像一个指节那么小。” 他兴奋的比划着,又好奇问我:“那狩先生还会复活吗?如果人死的那么彻底,异能力失去了身体作为载体,应该也就不会再发挥作用了吧?” “也许吧。” 或许确实如太宰所说,如果我真的能有一个最终归途的话,那终结掉我的复生诅咒的唯一办法就是,死无全尸。只要我的身体能分解成一个个足够小的单位,那也就代表着我彻底从这世间消散了。 我心下微动:“这未尝不是个办法。” “啊——”太宰在得到我的答复之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伸了个懒腰,“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哦,狩先生不用多想。” “好了,和狩先生聊天确实有趣,不过我现在还有一点任务需要处理。如果狩先生实在无聊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刑讯处,顺便研究一下全新有效的拷问办法。”他想了想不确定的说,“虽然现在狩先生已经不算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了,不过来刑讯处帮忙,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婉拒了太宰,我不喜欢那个地方。而且现在的我,也没有资格进入那个地方。 我所遇到的每一个人,好像都在提醒我一个既定的事实——我和港口黑手党没有任何联系了,我已经被我用血肉精心喂养的组织,排除在外了。 看着太宰离开的背影,一股莫名的空虚感突然向我袭来。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往何处。 我站到天台边上向下望去。过往的行人小到让我几乎看不清楚,就连来来往往的车辆,也都变得像昆虫那样小了。冷风吹过,长时间看着下面让我感觉一阵眩晕。 我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向前迈出了一步,仿佛只要迈出去那一步,我就会像结构松散的沙石一样被摔碎,摔到任何人来都不可能再成功的拼凑起来。 可是我又恢复了理智,人不可能摔成那样。人摔成的样子,只会是一个皮囊里面,有着乱七八糟的器官组织。 那样好痛苦。 也好丑。 而我还会复活。 又是一轮新的折磨。 我缩回了脚,走下了天台。 我走出了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 依旧没有人拦我。 我不由得想到,现在的我对于港口黑手党来说究竟是什么呢?我又不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也不能被分配到属于港口黑手党成员的任务。我只是凭借自己曾经的地位和身份,被港口黑手党所有的成员暂时接纳着。 那我现在还待在港口黑手党的意义是什么呢? 似乎并没有意义。 我是一个异类一般的存在。 这不可避免的让我感觉到了空虚和迷茫。 从我十五岁那年起,我就在森先生的建议下来到了港口黑手党。我从这里学习接纳陌生人和融入普通人类社会,后来我又将[帮助森先生夺得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之位]定为了第一目标。 一直到森先生成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之后,我又负责保护他的安全,照顾他的起居。我所有的人生经历和记忆有一大部分是由港口黑手党组成的,无论是森先生成为首领之前还是成为首领之后,我都是港口黑手党的一员。 我虽对这个组织没有多大的感情,可当我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到它的身上之后,又被人突然将它从我的生命中剔除——那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我来到了街边,随便坐到了路边一张供人休息的长椅上,无聊而又呆滞的望着来往的人群。 好像除了我之外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十分明确的目标。无论是去逛街,还是外勤出差。甚至是街边发传单,又或者只是去餐厅聚餐——每个人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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