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长风衣,毛茸小卷发,瘦弱的少年体型。 还有脖颈处缠绕的绷带。 是太宰治。 太宰治的白色绷带上迸溅上了点点血迹,有些褶皱的衣服也能说明他来到首领办公室之前的状态——他去执行任务了,而任务内容就是将青年交给萨德。 他收起了笑容,放下了手中的华丽礼服,掸了掸衣服的褶皱坐回到了办公椅上,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首领。伴随着异能体爱丽丝的消失,办公室恢复了严肃压抑的氛围。 “太宰君,事情办的怎么样?” “还行,很顺利。” 哦,很顺利。 他轻垂下了眼睫。 很顺利的意思就是,青年已经被萨德带走了。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看到青年了。他计划的第一步,算是成功。 森鸥外眼神示意太宰治继续说下去。 “当我赶到现场的时候,狩先生正在和萨德的手下对战。按照你的吩咐,我使狩先生的异能力无效化了。” “他死了吗?” “在到达萨德基地的途中,都是死亡状态。” “萨德的基地在附近海域的一座小岛上。基地主体主要分布在地下,目前的成员和实力以及实验室内部的结构布局不是很清楚。萨德戒心很重,他不允许我靠近基地太近。” “那就只能缓着来了。”森鸥外说着从办公桌上拿出一页纸递给了太宰治,“[银之神谕],整个港口黑手党的成员,除了我,随你调动。太宰君,这件事交给你全权负责了。” 森鸥外又补充道:“趁着萨德的根基还不是很稳,最好一举歼灭。更何况……我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还在他手里。” “是,首领。”太宰治随手将银之神谕放在了衣兜里。 “哦,对了森先生。”太宰治本来要走,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头对森鸥外说,“狩先生被萨德带走的时候应该是……很崩溃吧。他问你说了什么,我说什么都没说。” 森鸥外看着太宰治那双寂灭无光的眼睛,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这次是要暂时委屈一下风间君了。”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去办。” 伴随着门被关上的声音,办公室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是这次,森鸥外看着地上乱成一团的礼服,却没有了再次召唤出金发幼女的好兴致。 他将落地窗的窗帘调整成了百叶窗模式,阴影夹杂着阳光就斑驳的铺散到了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委屈……风间狩。 那个满心都是他的青年。 萨德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更何况那个人和他一见面的时候就开门见山,想从他手中把风间狩要过去。风间狩,不仅是萨德实验室的实验母体,还能利用他的身体和异能力开拓别的暴利业务,比如说,器官移植和买卖。 港口黑手党没有这种业务,也不会开展这种业务。这种本就违背了人道主义精神的灰色业务,他永远不会去碰。 但是他还是答应了萨德的合作要求。因为当时的他,手下只有风间和太宰二人。在他的力量微弱到不足以撼动宛若巨兽般的港口黑手党的时候,借用别人的力量是一个很不错的决定。 萨德的异能力并非直观的暴力与强大,可是作为精神系同样也不可小觑,更不要提异能效果的可传染性。毕竟人都是脆弱又贪婪的,只需要异能力的一点侵染,人心中的欲望就会如火山爆发,最后将自己燃烧殆尽。 这个人对横滨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威胁。但是在他得到风间狩之前的这段时间,他都是暂时没有危险的。森鸥外将这个期限定为了—— 在他带领下的港口黑手党局势彻底稳住的那一天。 所以他和萨德合作。与其说合作,不如说单方面的借对方的势力。暗中整合港口黑手党的势力,借用对方的人脉和生意线,甚至于……挑衅军警和异能特务科。 那是他为萨德埋下的一颗地雷。 等到他彻底坐稳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之位,那这个觊觎风间狩的人,对横滨来说是隐藏威胁的人,挑衅了政府势力的人,对他而言就成为了打开异能特务课这条通路的敲门砖。 萨德,是一份森鸥外送给异能特务课的见面礼。 现在的港口黑手党首领是他,不是前任首领那个被暴力浸透了大脑的人。比起复刻前任首领的暴虐行径,他更想要让这个组织彻底为他所用,成为保护横滨的一道力量。 所以他断然不会和异能特务科起冲突。相反的,他应该想办法搭上异能特务科这条线,和对方打好关系。 只是在那之前,他还需要稳住萨德,做出诚心合作的假象。那能达成这个效果的,只有风间狩,那个从没有学过隐藏情绪、从没有学过伪装自己、从没有学过如何演戏的青年。 风间狩不曾得知他的计划,可风间狩是他手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利用与被利用,是他和青年最舒服也是最习惯的相处模式。 森鸥外想起了曾经太宰也问过他:“真的不把计划告诉狩先生吗?这样说不定他会很伤心。” 当时他的回答是:“真挚的感情流露,就是最真实的假象。如果想要让萨德放下对港口黑手党的戒心,那他最想要的狩君,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 太宰的眼睛里就流露出了淡淡的嘲讽和凉薄:“狩先生那么喜欢你。森先生真的不怕狩先生因此伤心绝望,然后离开港口黑手党吗?” “可是把狩君送给萨德,就是这个计划的最优解,不是吗?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他当时是这样说的。 而当时他的内心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可能像太宰说的那样? 青年怎么可能会离开他? 森鸥外哑然,他就像相信青年喜欢他和爱他那样——他笃定青年不会因此离开他。 天色渐晚。 阳光和百叶窗格的阴影已经逐渐要融为一体了。办公室也从半明亮转为黑暗了。 直到钢笔漏出的黑色墨水已经在纸页上晕染出了一大块,把半页纸都染到看不清字迹了,森鸥外才恍然回神。从太宰离开办公室之后,他好像就一直就在神游天外。 而他神游的对象,除了青年,就是青年。 习惯的可怕性是这样的。 当一个人不知不觉掉入习惯的陷阱的时候,就已经被麻痹了,继而沉沦其中。被习惯包裹的时候是无知无感的。可一旦习惯被剥离,人就会陷入自己都难以适应的状态。 森鸥外又看向了那个空的座位。 他想,这是青年给他设下的陷阱。 而他早已不知不觉的掉入了陷阱。 青年大概是人生经历过于匮乏,也可能是他认为重要的记忆太多,所以他时不时的总喜欢回忆过去,谈起过去的事情。可是森鸥外不一样,他其实并不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 过去经历的那些已经成为定局的事情,无论再怎么回忆都无法改变了。与其让自己的情绪被过去的记忆困住,还不如面向未来创造新的记忆,去覆盖住旧的记忆。 但是现在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欲望,他想要回忆一下有青年参与的过去的七年。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在试图驯养青年的过程中,也不知不觉落入了青年的陷阱? 那也许只是一些乏善可陈的黯淡往事,连想都想不起来了,森鸥外这样想到。 但是当他刚动了这个心思,那些往事便疯狂涌入了他的脑海中。那些或模糊或清晰的记忆,脱离了褪色变黄的滤镜,重新变得鲜活明亮。 他想起了捡到青年的第一天。 虽然有半边身子都被炸飞了,可少年依旧活着。他的眼睛中没有对疼痛的隐忍,有的只是因为饥饿而略显稚嫩凶狠的眼神。 然后,他杀了少年,又等着少年复活。少年的眼神就变为了柔和以及感激。他在感谢自己杀了他,从而让他免去了饥饿的困扰。 再然后,他喂了他一滴血。 就像签订了契约。 那是他们的开始。 他将少年带回了宿舍。他知道少年会在手术室里往外看他,可是他没有制止这种行为。因为从某种意义来说,不会隐藏情绪的人意味着更好被读懂,也更好被掌控。 再后来呢? 乏善可陈的军旅生活止于青年送了他一个骨哨。他对用真实人骨做成的小玩意并没有什么兴趣。可是为了维持住青年对他浅淡的羁绊,他还是将骨哨带在了身上。 一直到他戴着它走上了审判法庭。 他本不是一个会在意命运的人,但是在那一刻,他突然想像第一次相遇时候那样,赌一赌命运。也许,青年会从电视转播上看到他呢? 如果他需要在战争结束之后东山再起,如果他需要一把刀,那么那把刀是青年,好像也不错。他承认他利用了青年对他的感情,但是没有关系,他本来不是一个好人。 ——青年找到了他。 他其实不知道一个没有生存经验的孩子是怎么从常暗岛那么远的地方一路找到横滨的,他也不知道青年在路途中经历了什么,他不会向青年问起这些事情。 他只知道每天早上起床走出卧室的时候,都能看到青年蜷缩着睡在他的卧室门边。小小的,瘦弱的,脏兮兮的。他就只能把对方抱到杂物间的小床上,像是操心着养了一个孩子。 那么,青年是什么时候对他生出别样心思的呢? 森鸥外想,他也不知道。 他已经忘记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到青年的眼神变化了。似乎是在朝夕相处间,也似乎只是一瞬间。那种眼神变化从一种单纯掠食的野性和仰慕转变为了带有欲望的压抑和隐忍。 只可惜青年的隐藏水平一贯不好。 他能很轻松猜出青年的内心。 他是一个看重利益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感情也在他的可利用范围之内,更别说他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他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做出小小的让步,让青年尝到一些甜头。就像是随手被主人丢下骨头的小狗,只要骨头上有着零星肉渣,都能让小狗兴奋的疯狂摇尾巴。 他做出了一个很荒谬的决定。 他试图利用青年对自己的欲望和仰慕驯化对方。 爱情和欲望的羁绊堪比缰绳。感情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懂的东西,只要他适当的利用感情拴住对方,在青年索要奖励的时候适时让步,纵容对方——那青年对他的感情和执念就会化为世界上最坚韧的绳索。 比如说,他再一次戴上了青年送他的哨子。青年的借口很拙劣,又带着几分任性。他说“港口黑手党的前辈都要送给后辈一件信物”。所以森鸥外将这个哨子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从一开始的不太习惯到现在骨哨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再也感觉不出异样了。森鸥外心下微动,解开了衬衫的领扣,又从衣服里面拿出了那个骨哨吊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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