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吃完饭已是傍晚,闷油瓶找老板包了几个糖醋鸡爪子带走,一脸麻木,没做任何解释。 他们托餐馆的老板找了一间空房,留下吴邪的伙计呆在上脚下看着两辆货车,事无巨细的交代了一通后,吴邪便搀着吴二白,在崎岖的上路上往吴家祖宅的方向走去。张起灵沉默的跟在身后,黑金匕齤首就挂在腰间。 到达到宅子里的时候,吴妈妈和黎簇已经睡下了,几个老婆婆早就收拾好了三间房,招呼客人赶快休息。这种穷山僻壤的地方,连个电视都没有,晚间根本就没什么娱乐活动。吴邪晚上的时候陪二叔喝了些酒,那餐馆的老板估计黑心的往里面兑了好多水,结果半瓶下来,没有一星半点的醉意,倒是很想去小解。吴邪撇撇嘴,披上了一件军大衣,就往院子就地解决了,回来的的时候路过祠堂,看到里面有人影在晃动。 吴邪心中起疑,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谁没事选这种闹鬼的时间来祭拜?这么想着,就蹑手蹑脚的溜到祠堂的外廊上,顺着关不严的门缝瞧过去。 一身墨兰,跪在蒲团上的人影正屈起一只腿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三支香插进香炉。吴邪认出了他腰间的黑金匕齤首,不由得苦笑。 其实,吴邪一直都有一个疑惑。闷油瓶是个失忆专业户,这个人就仿佛是一块摔碎了的磁铁,被他丢失了的记忆遗片牵引着行动。他很少扑空,所到之处均与他的记忆相关,仿佛如果一个人充满了目的性,那么他所想要达成的那个目的,也会不自觉地被吸引过来,于是张起灵的身体总比头脑要更快一步——这是否就是人们所说的直觉? 吴邪并不这么认为。他反而觉得,张起灵之所以能每一次行动都能箭无虚发的到达有关他遗失记忆的处所,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对走过了很多遍的路径产生了习惯。也就是说,在他漫长了70多年岁月中,张起灵到底去过多少次西沙,多少次鲁王宫?甚至,张起灵很久以前或许就来过冒沙井,就跪在这蒲团上,悄无声息的在生锈的香炉中插上贡香。 张起灵行过礼后,就把吴邪的那件王八绿色的羽绒服脱了下来,轻轻放在角落里,便顺着祠堂那通往老屋的后门,快速的隐没在黑暗里。 吴邪蓦然感到一阵心悸,仿佛张起灵会被这股黑暗稀释溶解,一去不归。 他暗自咒骂了一句,绕开祠堂,从小道追过去。 老茅屋的后面是一片农田。吴邪穿着皮鞋在田埂里跑的很不舒服,反而减慢了速度,他跑到茅屋门口的时候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看着被人毫不客气的捅漏了的窗户,吴邪心想,张起灵可能早就进去了。 他拿着手电,往茅屋的立面照了照,只见一口黑亮的棺木横在茅屋中央,占去了绝大部分空间。他移了移手电筒,恍然觉得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簌簌的移动,吴邪以为是闷油瓶,可是照过去一瞧,竟然是一群小老鼠围在一只糖醋鸡爪四周相互扑抢,手电光使它们受惊,其中一只尖叫了一声,发出仿佛口哨一般悠长的刺响,吴邪心中一惊,下一秒,那尖叫着的东西猛地一跃,朝吴邪就扑过来了。 这东西明显不是耗子,后腿爆发力如此之强,反而更像是青蛙的亚种,吴邪被吓得踉跄了一下,一头栽进破了口的窗子里,打了个滚,那小东西因此也没扑了个空,怪叫着栽进泥土里不见了。 吴邪耳中嗡鸣,脑袋很昏沉,手电筒滚在一边,照着聚集成一群的老鼠似的东西,显然惊动了它们,片刻间竟然成群结队的朝吴邪扑过来。吴邪心里基本上破罐子破摔,心想反正就是一群老鼠,老子穿的这么厚,想咬着我也难,这么想着,他就把脑袋缩进军大衣里,等着这帮不禁吓的玩意扑他,这一切都仿佛发生在电闪雷鸣之间,吴邪只觉得外面套着的军大衣一沉,耳边有什么断断续续不甚清楚的声音,却同时被简直难以忍受的耳鸣覆盖。 不过他考虑不了太多了,据说饿急了的老鼠也是会生生把人咬死的,于是当他感受到那些东西用牙齿挂在他的军大衣上时,立刻身体一歪,倒在地上,借着自己的体重优势来回打滚,试图压死他们。 他一边滚,一边觉得自己好像压在了一堆水球上,这些老鼠似的东西不禁压,他缩着脑袋滚了两圈,身上的东西就没了动静。吴邪心中一沉,立刻明白了这玩意儿不是老鼠也不是青蛙,他们刚在抢食的东西,很可能是在田间出没的黄鼠狼,而这玩意儿些行动迅速,明显是吃肉长大的。 这样一推理,他就不敢再把脑袋伸出来了,赶紧又在地上打滚,就怕没被他压死的漏网之鱼又扑上来咬自己,直到他脑袋撞上棺木的一角,疼得几乎哭了,吴邪喘了两口气,看到一个模糊糊的人影跌跌撞撞的朝他冲过来,他耳朵里仍是充斥着爆炸一般的耳鸣声,只能依稀看到来者的嘴唇一开一合,似乎叫着他的名字。吴邪想要伸出手来当住耳朵,却被人突然啪啪使劲扇了两个耳光。 在剧烈的肿疼中,那几乎将他耳膜撕裂的耳鸣声竟然逐渐低了下来。 吴邪闭上眼睛,感觉又被扇了好几巴掌,心想这人到底是谁,怎么这么恨我。 “吴邪!”张起灵嘶哑的喊他。 吴邪张开眼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闷油瓶,犹豫了几秒,逐渐堆出一个骄傲的咧嘴笑。张起灵让开,有点愤怒的瞪着他。 “嘿,你别恶人先告状。”吴邪不乐意了,“是你先偷偷溜出来的……”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同闷油瓶一样嘶哑。吴邪抓着喉咙使劲清清嗓子,可他一使劲,吼间就涌上一股甜腥味。他皱皱眉,将血痰咳出来,视线逐渐恢复,这闷油瓶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背对着手电筒的光芒,但吴邪还是看到张起灵眼角和嘴角下渗的血迹。他心中一紧。 “小哥……是刚在那种哨子一样的声音?” 张起灵即使受伤也闷声不语,他低下头,捡起被吴邪压扁的的怪东西,凑到手电光下敲了敲,半晌,才慢慢的解释道, “这应该是尸蹩的一个变种,这么小,怕是因为好几十年都没有喂食的原故。” 如果尸蹩足够大,比如鲁王宫水下盗洞里的那种个头,张起灵所向无敌的二指禅肯定能对付得绰绰有余,绝不会中招,但此尸蹩身材如此娇小,腰围还没比闷油瓶的指甲盖大,就算想戳人家的脊椎神经也找不准位置。吴邪不禁感叹,果然胖子才是真相帝,减肥是不对的,有时面对奇珍异兽,体重也是个优势,然后他又想,不知这次他算不算英雄救美。 张起灵趁他走神的当,已经捡起另一只被吴邪压扁的尸蹩,他把尸蹩的身体抻直,在尸蹩尾端猛地一拔,吴邪只觉耳中又是尖锐的一响,他眯起眼,忍受这股刺响所造成的痛楚逐渐弥散,勉强打起精神,去看闷油瓶拔下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青铜做的哨子。 “原来所谓能产生幻觉的六角铜铃,就是这种哨子。”吴邪恍然大悟道,“哨子接在尸蹩的尾端,这种尸蹩像青蛙一样,依靠跳跃行动,跳跃过程中产生风压,就会弄响这枚哨子。” 闷油瓶点点头,说, “小翠故事里,那个在棺材里消失的女尸,应该是这哨子制造出的幻觉。” 他站起身来,走到黑棺旁边,吴邪也跟随着他一起站起来,瞧着闷油瓶蹲下身,使劲一推黑棺,哗啦一声,棺材歪倒在一旁,露出承托棺木的巨型石台,说是石台,其实只有一个踏步的高度。闷油瓶弯下腰,在石台的一个角上摸了摸,只听‘吱呀’医生,石筑的入口就出现在了中央,正好卡着棺木的边界。闷油瓶持起手电,向着黑洞洞的入口深处照了一下,抬腿就想走下去。但一直沉默不语的吴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张起灵侧头,瞧见对方露出一种奇妙的表情。 “小哥,你知道在下面你会看到什么吗?” 张起灵并不接话,平静的等他说完。 “你会看见一个结局。”吴邪说,“这里是结局的一部分,你看了,就会知道,一直以来,我所说的‘一切都结束了’,并没有在骗你。” 张起灵愣怔了一下,甩开吴邪的手,敏捷的翻下密道。吴邪看着他再一次融解在黑暗中,不禁苦笑起来。 也罢,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刀山火海都陪他过来了不是吗。 * * * 这所谓的密室,实际上是个不大的,类似于祭台式的地方。之所以称为‘祭坛’,只因为当吴邪走下楼梯,第一脚踩上的就是一具尸体。 他把手电调换成最大档,向四周照去,接着就看到大大小小的尸体。有一些是大型家畜的,比如牛和鹿,还有几具人尸。所有的尸首都呈现一种极度脱水的模样,仿佛撒了气的皮球,只剩下一副破烂腐朽的皮囊散布在那里。偶尔有几具尸体仍还具有一些厚度,手电光照过去的时候,就能看到一些比刚才攻击他们的尸蹩体型还要娇小的东西吸附在尸体上,仿佛群畸形微小的婴儿在允吸母汁一般。 那些尸蹩的个头实在是太小了,有的甚至还没那个青铜哨子大。使它们被定在原地,无法移动。 而张起灵,就站在这一片尸首之间,眼睛直直的凝望着黑暗中的祭坛。那里有一大片青铜碎片,四散在祭坛之上,早就无法辨认原来是何模样了。 他的表情在黑暗中已是不可寻,但浑身的痛苦从毛孔中倾斜而出,仿佛人的体味,遮不住,根深蒂固。 吴邪扭开头,不想瞧见张起灵这幅模样。他蹲下身,捡起一根骨头,拨弄散落在大型尸首间的,尸蹩的尸体。 “看来当初我三叔一时贪财,偷换了棺材中的女尸,差点闯了祸啊。”吴邪没话找话的说,“这里的尸蹩应该是原来有人喂养的,瞧瞧这些大型动物的尸体,明显不是尸蹩们自己扑捉后再拖进洞里的。也不知道这些喂养它们的人,与张家有没有关系。” 张起灵的肩膀震动了一下,他发直的目光终于从破碎的青铜碎片上抽离,此时呆滞的望向吴邪。 “是张家喂养的。”半晌,他似是自言自语的说,“以尸封棺,利用即将成煞的尸体的尸气,为尸蹩营造一种身处尸首之中的错觉——这就是张家的手法。” 吴邪点点头,站起身来,回望张起灵略显呆滞的目光。 “那么,这些尸蹩看起来好几十年没吃东西,大多数都饿死了,是因为没有张家的人来喂食吧。” 张起灵不语。 “你去瞧瞧那边碎成渣的青铜器吧,原本一定也是个战国以前的古物了,碎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还能用来做什么,还能达成什么目的。” 张起灵不语。 “还有这些狗头金。”吴邪的手电光指向密室墙角一滩黄澄澄的东西。“它们也不是什么金子,而是这虫子分泌的体液,它们可能依靠这种体液,使自己在尸体中沉睡,当初我们迁祖坟时,从墓穴的最底层挖出狗头金,有可能就是你们张家的老祖宗埋放进去的一棺材尸蹩,因为被尸气所惑,所以分泌出含有大量金属的体液,呈现冬眠状态。只是这些东西被我们挖出来后,随意散布,也没有出现任何张家的人来阻止或回收,张起灵,你告诉,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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