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的马车往荣国府去,贾环和宝玉进了相国寺。 “二姐姐和二姐夫真是天作之合,琴瑟和鸣。” 迎春自出嫁后几次回门,众人都能看出她在婆家过得很是舒心。 郑家长辈很少插手过问她院里的事,丈夫又体贴入微,家中事事都为她包揽,迎春一点儿也不用操心,竟和在闺中也差不多。 老太太、邢夫人等都欣慰不已,众姊妹也为她高兴。 贾环看宝玉有此感叹,便忍不住逗他,“来日二哥哥也会如此的。” 果然,他闻言连忙岔开话,红着脸就闷头往大殿去,“环儿不是要求护身符么,快去,签筒子都要被人抛尽了。” “哈哈哈……”
第124章 五月十六,宜嫁娶合婚。 贾环起了个大早,在甘棠院用过早饭后便换了新鲜衣裳往宝玉处去。 既要娶亲成家,本该是收拾出新屋子来的。 但如今大观园人少,只有最小的惜春和孀居的李纨,再就是修行的妙玉,若宝玉再挪出来就更是空下来了。 贾母便让人将怡红院、潇湘馆两处都重新收拾了,让他们小夫妻选着住去。 况且住在园子里,也便于黛玉调养身子。 怡红院布置了几日,现下正是红绸高挂、锦绣满屏、焕然一新。 院内丫鬟婆子媳妇们忙得脚不沾地,见贾环来了又忙行礼,“三爷。” 芳官正端了坐帐要抛撒的糖果金钱进屋,“三爷来了,可快进去劝劝罢,这离出门的吉时还早着,正急得不行呢。” 他笑着摇了摇头,抬步进去了。 宝玉今日穿了一身大红吉服,身姿修长,长发以冠束起,面如桃瓣、转盼多情,比往常更具一段风韵俊美。 此刻正站在自鸣钟前念叨,“袭人,这钟可是坏了?怎么还没到时候。” 贾环才进来就听到这句话,便道,“好哥哥,你可是高兴过头了。今儿是正日子,你若不规矩些,当心林妹妹生气。” 一说到黛玉,宝玉立刻坐下了,还拉着贾环也坐,又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好环儿,你听听我这儿,闹得一晚上没睡。” 袭人端了茶水来,又催宝玉去吃饭,“三爷听听可不可笑,自个成婚高兴得睡不着觉,在院里海棠树下看着月亮坐了一夜。” 幸而这时候都已入夏了,否则可不是要坐出病来么。 他叹了叹,“你们不明白。” 今日是十六,昨夜月色如许,圆满高悬,最是人间佳景时。 黛玉心思重,成婚前夜定然也是睡不着的,他自然要陪着一起。 贾环手心贴着他的胸口,那急促跳动的心脏存在感十分强烈,高兴而忐忑,满腔喜悦。 “二哥哥,把你的心好生装在肚子里,就算跳破了天现下也不能出门去。” 离出门迎亲的吉时还有大半个时辰呢。 “今日要迎亲、拜堂、贺酒……你若不进些东西,怕是连扶新娘子进门的力气也没有了,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宝玉有些泄气,“好环儿,我怎么慌得很,你说林妹妹现下做什么呢?” 贾环抬手示意袭人将饭食端过来,安抚道,“自然是在开面梳头了,新婚之日不比往常,盛妆艳服可不是要费些功夫,偏你急成这样。” 袭人麝月几个将早饭端了来摆在四仙桌上,碧梗粥、野鸡瓜齑、建莲红枣汤、茯苓糕…… “可吃些罢,好歹别空着肚子。” 正吃着饭,老太太、太太那里接连打发人来怡红院,凤姐也让平儿来看,怕宝玉出什么岔子,见贾环在这里才放心些。 此间洞房床帐是早已预备好的,新人的使用器具也是一应新鲜雅致,又在库里取了数件珍宝摆设,比往常更显隆重。 耐着性子吃过早饭,总算到了出门迎亲的吉时。 八人大轿工整停在园子门口,金箔贴花,喜红帷裳满绣浮金,四角悬着花球珠穗。 喜轿两壁雕刻镂空屏风花鸟鱼兽,装饰以珍珠、象牙、玛瑙和云母,在日光下碧彩闪烁。 轿前几匹高头大马,后跟着的小厮仆从、提锣、提灯、抬箱、吹打鼓乐者数十人不可尽述。 贾环、贾琮骑马跟着宝玉一道去迎亲。 荣国府离林府不算近,这样吹吹打打一路过去,引得不少人看热闹。 黛玉没有兄弟,双亲不全,今日出嫁未免伤怀,坐在镜前不禁垂泪。 紫鹃雪雁忙劝慰,“好歹那处也是自家,这样的好日子,姑娘别哭坏了身子。” “吉时要到了,姨妈交代了让薛二爷给您送亲呢。” 薛姨妈已认了黛玉做女儿,薛玄和薛蟠都算是她的兄弟,二人也出了东西借姨妈之手为她添妆。 林如海就这么一个爱女,更是将大半家财都拿去置办嫁妆了,数不尽究竟是多少抬,将两三处院子都堆满了,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 宝玉欢天喜地来了,薛蟠在门口带着人装模作样拦了拦,也没为难人就放他们进去了。 “妈本打算让哥哥也来的,只是林老爷怕太惹眼招人闲话,也罢了。” 贾环让小厮拿了吉钱和红绸茶叶散给门口看热闹的小孩子们,“这样的日子,求一个安稳妥帖就是了,姑父能这么想也是好的。” 门口来往的人多,薛蟠将他往边上拉了一把,笑说,“你这话跟哥哥说得分毫不差。” 薛玄早间往大理寺去了,大约也能赶得上到贾府吃喜宴。 里头宝玉与黛玉已拜别了林如海,薛蟠便让人拉马来。 迎亲送亲的浩浩荡荡又往荣国府去。 按照大淳律例,官员凡子女成婚可休假一月,是以贾政已提早从外地回来了。 新娘下轿,与新郎牵红绿长巾进门,先请出贾母受了四拜,再请贾政、王夫人坐正堂行礼。 礼毕,送入洞房坐帐,皆是按照本府旧例而成,欢喜中不失郑重。 屋内站了一圈喜妇丫鬟,又有傧相捧了婚神像来。 宝玉坐在黛玉身旁,直愣愣并不敢惊动,双手交握在一起,老实得很。 等到傧相示意可以揭盖头了,他才有了动作,执一柄白玉如意小心挑起那红绸的一角,将盖头揭了。 只见黛玉青丝绾髻,不似往常妆扮,却是金簪玲珑、珠玉满头。 她手上绞着鸾帕,面若芙蕖,香腮绯红,一双星眸微饧,柔情绰态,华容婀娜。 宝玉看得痴了,“妹妹……” 黛玉见他如此觉得好笑,便轻轻咳了一声,“呆子。” 他这才反应过来,二人正色对着婚神像拜了拜,又有丫鬟捧上合卺酒,共饮后礼成。 如此,众人鱼贯而出,只留新人在洞房内。 屋内一时变得安静下来,宝玉黛玉端坐在床边默了默,两人慢慢歪过头来看向对方,对视间却又忍不住都笑了。 “妹妹,几月不见,你的身子可好?” 她抿唇轻笑,“几月不见,你只会问我这个?” 宝玉手心都是汗,脚底空浮,只觉犹在梦中。 “你、你脖子酸不酸,我为你取了凤冠罢。” 他二人虽自小一处长大,幼时亲切厚密并不避讳,但还从未如此亲近过,此间一举一动都昭示着他们已成为夫妻了。 黛玉想到此处,不觉心神驰荡,面颊飞红,“嗯。” 宝玉一向体贴女儿家的心思,更何况是他心中最看重的黛玉,动作间万般柔情缱绻,夫妻闺中之趣正在于此。 待到钗环尽去,卸了残妆,二人又坐回榻上。 他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黄花梨锦盒子打开,里头是一项芙蓉璎珞,五彩丝绦系着他落草时衔的那块通灵宝玉。 “除了这玉,其余都是新制的。” 宝玉一面将璎珞为她戴上,一面道,“你的玉当初给姑母殉了去,这些年身上不好,想来也是因为少了护身的物件。我这玉还算中用,自此便给了你。” “只愿能一世护佑你,也算全了我的心。” 黛玉微怔,想起幼年初进贾府之时,宝玉问她有玉没有,自己如实答了,他却怒而将玉摔了。 后来老太太编了个说法哄他,说她原也是有玉的,只是母亲去世时下葬带去了,这才说好。 “有这心也罢了,只是你离不开这物什,怎好给了我?” 她正要将璎珞取下来,却被宝玉一把握住了手,“妹妹,我离不开的是你,只要你我此生在一处,再不会作病了。” 黛玉心内如有一股热流灌如肺腑,面上更红,垂着眼不说话。 二人本是心意相通,日后如何恩爱自不必说。 ………………………… 天气热起来了,贾环在席上也吃了几口酒,待到喜宴散去,他还昏沉着。 “父亲可是醉了?”贾芸正要来扶他,却被贾蓉先了一步,“我送三叔回车上去。” 他只觉得被人揽着腰带离了座位,歪头一看就笑了,“蓉儿……” 贾蓉拿他没法,抱也抱不得,便弯腰将人背了起来,“原是吃不了酒的,回去又该难受了。” 薛玄今日不得空,只是午间过来在席上略坐了坐,留下话说散席了来接他。 贾环还记着这话,指尖点了点贾蓉侧颈,迷迷糊糊道,“薛玄……呢?” “……” 贾蓉如实道,“还未见着侯爷,我先送你回罢。” 这话才落,抬眼就见薛玄迈步进了内仪门。 两下里见着,贾环便自然而然被接了过去。 “环儿?” 薛玄闻到他身上有茉莉花的香气,还有一丝金谷酒的味道,“平日还说自己酒量不好,这会子又醉了,真是一时半刻也离不开人看着你。” 贾环就只会笑,也没搭理他说的什么,还回身和贾蓉挥手,“走啦~” 夜色将晚,二人坐车回了春山居。 今日有喜宴,虽然他常日并不吃酒,但为防万一李素还是备下了醒酒饮。 在车上缓了一路,回到家里时贾环的酒意已散了大半。 他本就喝的不多,又用了一盏葡萄玫瑰花兑的醒酒饮,现下清爽多了。 薛玄拧了帕子给贾环擦脸,故意揪了一下他的鼻尖,“还难不难受了?” “唔……身上难受”他伸出手让抱,“洗澡。” 浴阁里已经备好了水,薛玄便带他过来洗澡,因时间还早,两人就多待了会儿。 待换过衣裳,贾环浑身舒坦地躺在床上打哈欠,“审理纳尔溥的事还未了结么,今日忙成这样。” “已经差不多了,若不是谢俨被外派离京,陛下也不会劳动我。” 他在炉内点上逐梨香,又将床帐放下,“陛下已经同意了,将他关在马道婆的牢房边上。” 贾环冷哼一声,“活该。” 纳尔溥这种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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