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连串动作间,西弗勒斯早已从墨水瓶中招来了羽毛笔,摸索着羊皮纸的边缘,在中央写下了书名。想了想,他又写下了一个名字。「这个人有本相关着作,书名会提到《稀奇古怪的魔法呓语》......」西弗勒斯尽可能耐着性子,仔细地嘱咐着。 「我知道,把这两本书都带回来,对吗?」哈利高高兴兴地确认道。 在获得魔药大师的肯定答复后,这名年轻人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西弗勒斯简直一刻都无法多等,他几乎想在办公室中来回踱步,若不是考虑到当前的行动不便局面—— 于是他改为尝试着练习,练习在这熟悉的环境中,凭借着一己之力独立行走。一开始并不太顺利,他撞上了沙发边角,又险些跌撞到自己的书架上,但经过反复地伸手触碰及摸索,他成功地来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距离他上次还在,并且还能使用它批阅试卷时,彷佛已经过了整整一年......这么说也并不算太错,他毕竟花了不少时间待在校长室里。摊平手掌,轻轻抚摸着坚实光滑的胡桃木桌面,西弗勒斯陷入了一股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的复杂心情之中。 这名前任魔药学教授就这么静静在桌前站了一会。或许是太久了,因为办公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了。 「那两本书,我把它们都带回来了!」哈利快活的声音随即自门外响起。 「很好。」西弗勒斯微微勾起了嘴角。「如果我是你的话,波特,我会趁现在先歇一会。」 「嗯?可我现在还不累,而且我们不是要赶快读新的书吗?」哈利疑惑地眨了眨眼。 很快,在接下来的时光里,他就彻底懂了斯内普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魔药大师的指示下,年轻的格兰芬多先从那本参考书籍着手。 当发现它奇迹似地全本都是由英语写成时,哈利暗自在心底欢呼了一声;谢天谢地,他还以为这段漫长的拉丁语发音课程得持续起码一个月。 不过再来的事就没那么值得高兴了。 「......我看不懂这段话。」哈利迷惑地自书中抬起头。「这后面写......呃,什么是凯撒加密?」 「一种把普通文字替换成密文的方法。」西弗勒斯淡然答道。 「为什么会有人想要这么做?要读懂他在写什么,我们还得先破解密码?」一想到接下来等着自己的会是怎样的苦日子,哈利整个人都无法镇定了。 「停止无意义的鬼吼鬼叫,波特。」西弗勒斯低声喝斥。「没那么困难,蠢男孩,不用看完整本——只须先找到需要的段落。」 本来还想驳斥「读的人又不是你」的哈利在听到了后半句,意味着工作量锐减的好消息后,及时闭上了嘴。 片刻之后,他半是真心半是牢骚地埋怨着:「既然不用全读,你大可以早说的。」 「是的,我本可以。」几经斟酌后,西弗勒斯谨慎地开口。「但这不意味着那一部分并不耗费时间,也许这项工作要持续到半夜。如果你累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会,意识到无法强迫波特依照他的意愿行事,而他也无法在没有波特协助的任何情形下独自彻夜钻研,西弗勒斯的心中一阵焦躁,随即,一种对事物失去掌控的无力感击中了他。但他依旧无法勉强自己说出那句:「那就去休息,早上再继续这项工作。」 他实在太过渴望恢复视力......日复一日的等待,忍耐着,却没有任何显着的希望。永远就这么失明下去的恐惧时不时侵蚀着他的理智......而当他惊恐着睁眼时,眼前永远是一片恰为恐惧根源的漆黑——若苏醒的代价便是落入与废人无异的处境,那么还不如当时就长眠于蛇口之下。 「我可以,完全没问题,只是一晚而已,不是吗?」捕捉到了关键词的哈利想也不想地说道。 在他的乐观理解中,这差事只能说是太划算了。想想吧,只要完成这项劳动,或许斯内普就能恢复视力?嘿,不要说通宵一晚,三天不睡都没问题好吗? 完全没考虑自身是否付出得太多,也不觉得将对方的福祉完全摆在首位的逻辑有什么问题,哈利已经匆匆忙忙地找来纸笔,舔了舔嘴唇后问道:「好了,我们从哪开始?」 只是这名年轻人的反应,显然又一次超出了西弗勒斯的预想。有那么一会,他怀疑自己所听见的是否只是一场幻觉。 他不明白,年轻的波特为何可以如此......慷慨。 但现在显然不是适合细想的时候,复明的渴望使他放弃了深入追究的打算。 「参考的专书中应当提供了字母偏移量,你需要先找到相关论述。」将心神挪到了正事上头,西弗勒斯认真地指示着。 「偏移量?」哈利疑惑地重述了一遍这个陌生词汇。 「也就是将字母偏移一定数目,例如将A写作C,B则作为D来书写,此时偏移量为2,所有的单词都能遵循这个规则往回推导,凯撒加密其实很简单。」 「噢。」哈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听上去我们应该能很快弄完。」 ——事实证明他错了。大错特错。 「什么?为什么它不只有凯撒加密?」用力地翻了一页专书,哈利冲着那些繁琐的规则解说大声质问道。他已经快被搞疯了。当他以为只要循着一个规则就能获得解答后,又被告知还要这样那样以及又那样,并且—— 「这本书的作者说他也没完全破解那些呓语。怎么这样,他根本——没有把工作做完。」哈利气愤地抬起头。 「停止发牢骚,我一开始就提醒过,找到‘需要的段落’,你做了吗,波特?」西弗勒斯的口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还没,可是我还在看这里......」哈利下意识地抗辩道。 「那就去看。」西弗勒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可是’什么,波特先生?一切只会在原地打转。」 闻言哈利气极了。毕竟,对于这种魔药学课堂口吻他再熟悉不过。 「为什么你总要这么说话?用这种口吻,就好像你只是那个偏袒斯莱特林的魔药学教授,对我总是不满总是挑剔——」他高声质问着,只是这回对象变成了眼前这个同样一脸不快的男人。 「也许,因为我正是你的教授。」没有心思细想波特到底在说些什么,一心想结束话题的西弗勒斯仅是顺着他的话语回答。 哈利缩了一下身子,虽然仍愤怒且有点委屈,虽然他应该反驳那个说法——他们现在或者也算是同事了,但他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 他的脑中一阵乱糟糟的。他不喜欢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呢?斯内普的说法......就好像他们只不过是教授和学生的关系,和过去一样,事实上,这名前教授又用了过往对他说话的语气。 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相处的这些日子都毫无意义。 就好像被突如其来地拒之门外。哈利没来由的觉得很伤心。虽然他们的确没什么关系——太可恶了虽然这就是事实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望什么,难道他想跟斯内普成为朋友吗? 哈利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背粗鲁地抹去渗出眼眶的泪水。 要是在以前,这种说法那怕一百次都不会伤害到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不同了。有什么改变了? 知道现在一开口就会尊严尽失,哈利倔强地紧闭着嘴,就这么站在原地,无声地擦去无视他意愿,径自流个不停的眼泪。 然而,即便他选择了无视,眼前这个男人的听觉灵敏依旧是不争的事实。 凭借着多年吓唬学生的经验,西弗勒斯立即就辨认出了那些吸气声意味着什么。但这个结论反倒把他自己吓着了。 他完全没有预料过这个——他发誓他完全没有打算要弄哭波特——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过分的话......看在梅林的份上,他有吗? 「......波特?」他迟疑地开口,但接着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没有多少安慰人的经验,至于道歉的经验?那更没有了。 更何况他以往也不用在乎波特的心情问题,那是阿不思的管辖范畴。 可是......他知道自己必定做错了什么,虽然仍未清楚那究竟是什么。这里四下无人,还是在他的办公室内,波特总不可能是路过城堡某处被皮皮鬼吓着了,也不可能是在他们谈正事时忽然触景伤情。 直接忽略了放置波特不管的选项,也没心情思考自己为何不能同往日一般扔着不管,听着越来越频繁的吸鼻子声响,西弗勒斯只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我......」他尝试着挤出那个词,那个他自幼年起便不曾轻易交付他人的词。但不太顺利。 「......什么?」哈利小小声地问着,带着一丝没有来得及调适的哽咽。像是要掩饰,这名年轻人随即大声地清了清嗓子。 「我很抱歉。」西弗勒斯说了。在自己能后悔以前,他甩出了那个词,并感到如释重负。「无论是为什么——我没有那个意思。」他的声音听上去一定充满了迷惑,因为波特随即发出了一记短促的笑声。 「算了,别在意。」或许是哭泣有助于心情稳定,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反应有些激烈了,哈利这会有点难为情起来。「我只是......」话到嘴边,这名年轻人开始犹豫了起来。 只是什么?想和你成为朋友? 这个念头在清醒时是如此不可思议,也许在斯莱特林们的眼中堪称幼稚又可笑......但为什么不行呢? 「只是什么?」西弗勒斯耐心地追问道。 他也的确想弄明白,波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这并不符合他一贯冷漠疏离的待人之道,他也从未想过波特有那么一丁点可能会成为极其罕见的例外,但...... 波特一次也没嘲笑他。 即便有那么多理由,这名年轻人能这么做—— 因为他的可憎,他的眼盲,因为他伤痕累累并不清白的过往,因为战争结束了如今的他对一切再派不上用场,因为他不再能用那些教师的权柄宰制他了,也因为他仅仅是作为累赘而活着,甚至最起码,因为他不曾在相处时表现得有哪一点善待波特。 西弗勒斯能感受到来自他人的每一分恶意,那怕是只有微小的,几不可见的,藏在善意包裹的层层谎言之中的那种。 但无论他怎么检视,反复推敲可能的动机,年轻的格兰芬多截至目前为止都尚未露出半点破绽。 纵有万般疑惑,他亦只能归因于有些人生性友善。 可这也说不通,在施予友善的对象方面,他始终不清楚为何波特会搞错人,为何是对他。 「我只是......不想再跟你吵架。不想回到以前那样。我想了解你,也想要你好起来,」憋了半天,哈利终于鼓起了勇气说出心中所想,但这份勇气显然稍纵即逝,随着话语来到最为关键处,他的声音渐渐地微弱下去,「我想要......也许是,嗯,一份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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