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全身份不便,退回到后院等候,齐云野则由来保推着,去了外书房与几人见礼。 “瑚图里,你……可还好吗?”四阿哥问。 齐云野坐在轮椅上,将身子稍稍向前倾了倾,道:“三爷、四爷见谅,奴才如今行走不便,不大好行礼了,可否让舍弟来保代行?” 来保将轮椅停住,打了千儿欲跪,三阿哥道:“免了免了。都这时候了,就别拘着这些虚礼了,说正事要紧。” 四阿哥拉着三阿哥自己往椅子上去坐,而后说道:“我们都没跟去,还是让达哈苏来说吧。瑚图里,你千万要保重身体,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太激动。” 齐云野点头。达哈苏见状便简明扼要地将康熙欲废太子之事说了。 达哈苏所讲述的事情经过,与后世史书上所记载的并无太大出入,齐云野早已知晓,所以并未有太过明显的情绪波动。 但三阿哥和四阿哥还是给齐云野留了足够的平复心情的时间,等着齐云野主动开口说话。 齐云野仍是摩挲着手中的玉佩,道:“多谢二位爷前来告知奴才。无论皇上当时是悲伤气愤而一时情绪失控,还是真的深思熟虑过后才下了决定。 总之,当众斥责太子殿下一事已成定局,说出的那番话也不可能被收回。 此番回京之后,太子殿下……或许就不再是太子了。奴才大抵能揣测着二位爷的心思,所以还请二位爷在此风口浪尖上,先保全自身。” “你不打算让我们相助太子哥哥了吗?”四阿哥问。 齐云野摇头:“此时皇上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所谓的‘太子党’。 奴才之前就曾同二位爷分别都说过,今日就再说一次,做哪一党的人,都不如做皇上的好儿子。 在这种时候,谁冒头,谁就是在玩火。” “谁会冒头?”三阿哥问。 “直郡王。齐云野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补充,“还有八贝勒。” 达哈苏在旁边说道:“瑚图里哥哥说得对。这次出巡途中,直郡王一直在太子殿下面前做出各种挑拨之事。 初三那日,是直郡王手下负责看管蒙古王公进献的马匹的,后来不知怎的那些马与太子殿下所用的马匹混在了一处,奴才私下里问过达春哥哥,他说太子殿下那天原本是没有打算骑马的,是因着被直郡王言语刺激到了,才想起去跑马的。 十三爷曾说过,这段时间直郡王对太子殿下的针对太过明显了些。” 齐云野想了想,道:“太子不是莽撞之人,直郡王究竟说了什么?会激得太子想要去跑马?” 达哈苏看向身边的四阿哥,四阿哥抿着嘴纠结片刻,还是说了实话:“大哥提到了三十六年的事。” 齐云野摩挲玉佩的手放慢了些,他垂了眸,轻声说:“三十六年骑马比试的三个人,德住死了,额楚圈禁,而我……连走路都艰难,又何谈骑马?直郡王亲自策划了那一场,自然知道那事对于太子的影响,这一招倒也真是打在了七寸上。” “当年的事不怪你。”四阿哥立刻劝说道,“瑚图里,你千万别再多想了,身子要紧。” “多谢四爷关心,奴才没事的。”齐云野微微颔首致意,而后说道,“四爷,奴才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您——” 四阿哥直接说道:“你说便是,我答应你。” 齐云野从轮椅旁挂着的布袋中取出两封信,将其中一封交给四阿哥,道:“待太子殿下回京,您得了机会,便将这封信交给怹。” “要等回京?不现在给?” “对。此事并不急,等您能安全与主子见面之后再做就行。” “好。你放心。”四阿哥收了信。
第110章 废黜太子(下) 齐云野又将另一封信递给达哈苏:“你是偷偷跑出来的,自然还是要回去。回去之后记得不要露了痕迹,将这封信交给达春或是多西珲,无所谓是哪个,他们最终都会凑在一起看的。” “我记住了,一定办妥。”达哈苏认真地点了头。 齐云野喘了两口气,又看向三阿哥,说:“三爷,日后面对皇上的时候,不必有太多担忧和顾虑,但只有一点,不要提二十九年之事。若是皇上提起,无论是说太子殿下当时如何,您都不要反驳。” 三阿哥:“我明白的。昨日汗阿玛已经当众给二十九年侍疾之事下了定义,此时汗阿玛定然还在气头上,我懂得分寸。” “还有一件事。” 齐云野攥着玉佩的手有些泛白,他咬了咬牙,道,“三爷,烦请您盯住了直郡王。奴才知道这些年您一直没放下过那边,此时就更要盯紧了。 方才达哈苏复述的皇上的话您也听见了,皇上说了,虽是暂时让直郡王看管太子殿下,但并不是要立直郡王为储君的意思,所以直郡王那边一定是心有不甘的。 按照直郡王的性子,他大概还有后手,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 “你放心。” 三阿哥看了看齐云野,又与四阿哥对视一眼,而后起身说道,“你别撑着了,快回去休息吧。来保,一定照顾好你哥,若是有事,到我府上,或是到四弟府上传话,我们一定尽力相助。” “奴才多谢三爷、四爷。” 来保打了千儿。 齐云野轻轻推了一下来保,道:“替我去送二位主子出门,我这里有阿默跟着,没事。” “好。”来保点了头,跟着将三人送到门口。 阿默在众人离去之后才进了屋内,推着齐云野回到了卧室。 “爷,三奶奶过来请安了。” 小寒进了屋,走到齐云野身边,“爷脸色不大好,要不我去回了,让三奶奶晚些再来?” 齐云野虽然有些脱力,但精神尚可,他想了想,道:“这会儿过来怕是真有事,叫她进来吧,听她说完再歇着也不迟。” “那爷先喝口水缓一缓。” 小寒伺候着齐云野喝了温水,又和阿默一起扶着他上了榻,给他擦了身上的虚汗,这才去请了舒穆禄氏进屋。 舒穆禄氏眼眶通红,甫一走到齐云野身边就直直跪了下去。 这一下把小寒和阿默都吓了一跳,可毕竟主仆有别,又有着男女大防,他们二人也不敢真的上前去拉,一时尴尬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齐云野也颇为意外:“你这是怎么了?有事站起来再说。” 舒穆禄氏的汉语并不算好,如今情绪激动,更是说不利落,直接换了满语,哭着看向齐云野道:“兄长,太子殿下之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代我阿玛向您请罪!” “你说什么?” “阿玛这些年来一直关心着兄长的身体,自去年兄长归家之后,我每月都会派人告知阿玛兄长近况,这次阿玛陪同圣驾出行,也曾写信回来询问。 方才我收到家里传信才知道,前日夜里,有人假借我阿玛的名义,以您的近况为饵,诱骗太子殿下去往御帐后。 而那假传消息之人……是我阿玛的亲信,所以太子殿下才会相信。 因着我嫁于来保,来保又是您的弟弟,太子殿下不曾怀疑这消息的真假,所以才会中了圈套。” 舒穆禄氏一个头磕在地上,“我与阿玛通信之中提及您的身体,这事本该是私密,但还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去。 兄长,我对不住您,我们一家都对不住您和太子殿下!” “太子……去御帐外……是因为……我?”齐云野不可置信地问。 舒穆禄氏抽噎说道:“那歹人说……说我阿玛接到了我写去的报丧信。” “因为我……竟然是……因为我……” 齐云野喃喃重复着,不知不觉间,泪水已如决堤一般滚落。 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窥探龙帐之事,齐云野想过无数种可能:因为被康熙责骂而害怕、因为十八阿哥之事心里生出怨怼、害怕康熙真的要废太子所以去打探,又或者是真的精神恍惚不受控…… 但齐云野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因为自己。富善是跟随着康熙的贴身人,当值时几乎寸步不离,所以胤礽如果真的要去见富善,确实是需要到龙帐去的。 而因为富善与自己家的这层关系,若是自己身故,家人也确实会向富善报丧。这一切都合情合理,也难怪胤礽会相信。 事到如今,齐云野终于明白,自己从来都不是这段历史的旁观者,而是真正的参与者。 德住之死,究其根本,是在初见花喇时就埋下的隐患,若当初不表现出喜恶,花喇便不会对自己记恨到那步田地。 之后若不是自己在三十六年时起了“改变历史”的想法并付诸行动,用了竹丝陷害设计,让花喇离宫,也不至于会在行宫再度遇到花喇。 包括雅头亦是如此,因为一杯上错了的雀舌,隐患就那样埋下了。 胤礽病在德州,生出了结党倾轧的心思,是因为得知自己命不久矣。 如今所谓窥探御帐,竟更是因为误以为自己已死,要去寻富善问个真相。 原来,史书上所写的那些故事,背后都有着自己的影子。是自己的存在,促使着历史走向了那个结局。 胤礽这三十年的如履薄冰,最后落得个被废黜圈禁至死的地步,却原来,都是自己造成的。 齐云野胡乱擦掉眼泪,此刻已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自己这一生算计筹谋,为情所困,最终将所爱之人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重活这一世,看不开放不下,却原来是个天大的笑话。 小寒和阿默虽然听不懂,但见这状态就知一定是大事,连忙上前扶着齐云野,只是还未来得及劝些什么,齐云野就已剧烈喘咳起来,血腥气溢满喉咙,再也无力支撑,歪着身子呕出血来,旋即昏死过去。 来保进屋时正见这一幕,他拉开舒穆禄氏,直接将齐云野抱到床上,而后吩咐让人去同仁堂请乐凤鸣来,又叫了齐全和乐诗先来照看着,自己则将舒穆禄氏拉到一旁详细询问,才知事情缘由。 他耐心安抚了一番自己的妻子,又同齐全将这事说了,兄弟二人对视无言,只剩无声叹息。 这件事,相较于德住之死,对齐云野的打击更大。德住之死尚可以用阴差阳错来解释,可此时却是再没有别的借口了。 乐凤鸣赶来家中,一番用药诊治,待齐云野气息稳定下来之后已是过了将近一个时辰。 齐全和来保将乐凤鸣让到堂屋歇息,乐凤鸣叹了一声,道:“以后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了,这次是稳了,下次就不一定了。我刚才已用了重药,他一时半刻醒不了。齐全,你去找人把客房收拾出来吧,我住些时日,好歹等他醒了再说。” “好!好!多谢岳丈。” “行了,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不必言谢,现在一切事情都往后放,没有什么比他的身体更重要,明白了吗?”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10 首页 上一页 10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