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齐云野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道,“明儿我就回宫当值了,你也同齐全说,不必太着急。今年皇上大概还要西巡一趟,我若是能不去就不去了,没准儿过上十天半个月的,我就又回家里来烦着你们了。” “回家便是回家,我们可不会觉得烦。”乐诗终于有了笑颜,她缓缓站起身,“兄长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夜深了,把灯笼打亮些。” 九月中回宫,十月中启程西巡,齐云野仍是没有同行。十二月中,圣驾回銮。 仔细算下来,这一年中,竟有大半年的时间都是分开的。 分开日久,思念越发滋长,再见面时,即便是顾忌着身体,胤礽也终究没有忍住,将思念尽数倾泻。 事后相拥而卧,胤礽将齐云野抱在怀中,絮絮说着西巡途中的事情。齐云野听着入睡,这一宿睡得格外安稳。 到晨起时被胤礽笑了一番,说他竟然听着那些奇闻轶事都能睡得着。 齐云野靠在床上,将条褥堆在自己腰后借力,懒懒说道:“你三日一封信地写回来,我连你每日吃了什么都知道,这些事你在信里早就说过了,难道让我累到睁不开眼时还要假装没听过般哄着你吗?” “这是嫌我烦了?”胤礽刮了下齐云野的鼻尖,“知道你辛苦,我昨儿实在是没能忍住,若是一会儿还不舒服,就叫太医来看看,你好不容易胖了些,可别让我这一闹又给闹回去了。” “保成。”齐云野抬眸看向胤礽,待二人认真对视起来,他才说道,“我大概承不住几次了。” 胤礽呼吸停顿了一瞬,他抬起手轻轻抚过齐云野的眉梢,道:“没关系,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第104章 以诗藏情(上) 自迈入康熙四十三年以来,齐云野恢复以前的作息,照常轮值,照常休沐,只是变得越发安静了。 当值时就跟在胤礽身边,从来都是胤礽主动挑起话头,留宿宫中时,虽是对胤礽事事都有回应,但却明显能感觉到,他心中已经非常平静了——又或者,是死寂。 时间在一日日相伴之中倏忽而过,四季换了三轮,转眼之间,已是康熙四十六年了。 上元节夜,仍是一人剪纸,一人作画。 齐云野搁了剪刀,拄着头看向胤礽,道:“你年年作画,却从未给我看过,是不是画技退步太多,拿不出手了?” 胤礽手中未停,道:“我的画技只会精进,才不会退步。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只这一会儿,齐云野便打起了瞌睡,今日精神了一整日,到晚上,终究还是累了。 胤礽放了笔,见齐云野睡着,便放轻了声音,召来郑奉,让他将这些年的画作尽数取来。 虽是动作轻缓,但难免发出些响动,齐云野本就没有睡实,很快就又睁了眼。 胤礽挨着他坐下,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坚持一会儿,看完这些就睡。” “是什么?”齐云野问。 “你不是说没有见过画吗?今儿让你一次看个够。” 胤礽把一摞宣纸放到齐云野手中,从背后拢着他,握着他的手一页页翻过。 最早的那一张纸已有些泛黄,画中人的模样却仍旧鲜活。 齐云野轻轻摸过画中人的轮廓,眼角眉梢带了笑意,道:“我小时候竟是这般模样。” “没照过镜吗?怎的还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不记得了。”齐云野说,“我又不是时时对镜观摩,平日里也有人伺候着更衣洗漱,根本用不着照镜。”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之前,你还是齐云野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吗?” “那会儿啊……”齐云野叹了一声,道,“模样倒是挺像的,不过那时候我身体好,应该会比现在更精神些。” “身体好怎么还会——”胤礽收了声,没再继续说完。 齐云野却并未在意,平静说道:“受了场风寒,又没有好好休息,邪气攻心,所以才会出了意外。阴差阳错,让我重活一回,遇见了你,倒也不算冤。其实我都有点忘了那时候我是什么模样了,不过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天天看着你,还是对你的模样最熟悉。” “那你记忆中,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粉糯小人儿,可爱极了。不过……” “不过什么?”胤礽追问。 齐云野笑意更浓了些:“先说好,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好。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气。” “你平素都穿黄,肤色又白,小时候身上肉嘟嘟的……” 齐云野停顿片刻,放低了声音,“保成,你可知有种饽饽,是用黄米粘面蒸熟,裹着红糖水馅,在炒熟的豆面之中滚过后摆盘食用的?” “豆面糕吗?咱们宫里也有的。” “对。炒熟的豆面是金黄色的,就像你平素的衣衫一样,那黄米粘面蒸熟了也是白嫩软糯。你小时候哪里都小小的,就只有这双眼睛,又黑又亮,特别好看。那时候我看着你,不知怎的就觉得你像那豆面糕似的。” 齐云野笑着说,“不过,这豆面糕在民间的俗称是……驴打滚儿。” 胤礽愣了愣,旋即笑出了声,他拦腰抱住齐云野,作势要呵他的痒:“好你个瑚图里!你竟是这么想我的?!” 齐云野笑着躲开:“你刚才都说了不生气的。我只说你像豆面糕而已!那豆面糕叫驴打滚儿,又不是真的驴!” “我不管,你就是在编排我!” 胤礽拉着齐云野不松手,二人笑闹在一处,在榻上翻滚打闹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胤礽才收了手上的动作,将齐云野抱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胸口,道:“歇会儿,别累着了。” “不累。” 齐云野喘息粗重,却还是侧头在胤礽脸上亲吻了一下,“现在可一点都不软糯了,不过这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明亮有神。”
第105章 以诗藏情(下) “又哄我?”胤礽呢喃着说,“云儿,我看到你的白发了。” “早就有了。气血跟不上,自然会有白发的。”齐云野说,“不用难过,保成,我自入了冬之后还胖了些呢,年前做新衣的时候,我的腰围长了两寸。” “那也不过是一握而已。”胤礽拉着齐云野的手放在他的腹部,“你自己摸摸,哪里有肉?每次你平躺着的时候,这里都能凹下去。” “从来也没凸起来过。”齐云野用肩膀拱了一下胤礽,“把手收回去,别乱摸。” “你哪里我没摸过?我又没说要做什么,摸一摸都不行了?”胤礽得寸进尺般把自己的手又往下挪了一寸。 齐云野蜷起腿,侧了身直接躺到胤礽腿上:“别闹我,难受。” “不泄火你肯定难受。都多久了?就算是病着,也不至于毫无反应吧?”胤礽俯下身,低声道,“我帮你?” 齐云野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慢些。我怕我承受不住。” “我抱你进去。”胤礽说着就将齐云野打横抱起,三两步便进了寝间。 缠绵旖旎,却未能真的尽兴,行至途中时,齐云野便已觉气短难以支撑。 胤礽及时停了下来,堪堪没让齐云野真的晕过去。 后半程用手泄了火,收拾利落之后,胤礽将齐云野抱住,低声道:“以后不做了。” “对不住——” “别道歉。云儿,只要能这么抱着你我就已经足够了。” 齐云野在胤礽怀里蹭了蹭,喃喃道:“这次南巡,我陪你去。” “什么?” “南巡……我陪你……” 胤礽几乎不敢相信,可怀里人已经睡了过去。他轻叹一声,给齐云野拉了被,轻轻拍抚着。 次日晨起,待齐云野彻底醒来后,胤礽再次确认,才知昨夜睡前并非是胡言。 齐云野坐在床边,给胤礽理好腰间玉佩,道:“我也有好几年没出京了,近来我觉得身体尚可,天气渐暖,咱们又一路往南方去,这会儿正是好时节,保成,我想陪着你。” 胤礽将手落在齐云野肩上:“好,这次我们一起出行。” 四十六年正月二十二日,上南巡。命皇太子胤礽、皇长子多罗直郡王胤禔、皇十三子胤祥、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随驾,是日启行。 出京后一路走水路,行船平稳,反倒比陆路更加舒服。因着各皇子都有单独船只,所以胤礽与齐云野反倒多了些独自相处的时间。一路缓行到江南,已是二月底。 二十二日,胤礽没有忘记这一日是齐云野的生辰,陪着阅视河工后回到船上,胤礽把生辰贺礼送到了齐云野手中。 “总是这些金啊玉的,怕你看多了烦,可也真的没什么好送你的。”胤礽把玉扳指戴在了齐云野的手指上,“别嫌弃。” “自然不会嫌弃。”齐云野轻轻摸着那玉扳指,笑了一声,道,“又老了一岁了,时间可真快。” “该歇息了。”胤礽没有顺着齐云野的话继续说,而是扶着他走到寝间,“这一路上你得听话,每日早半个时辰睡,多养养精神。” “好,这次我听你的。” “不是这次,是以后都要听我的。”胤礽给齐云野盖好被子,落了帷帐,起身熄了灯,“你好好休息,我还不困,一会儿再过来陪你。” 待出了寝间,胤礽勉力维持的平静终于碎裂开来,他踉跄着扶住榻桌,瘫坐在榻上。 相伴三十年,那眼神里的意思,那不曾说出口的话,怎么可能不明白? 这是最后一次了……胤礽知道,这次南巡,应该就是他们最后一次共同出行了。 那年在德州时贺孟頫和王德润所说的“颓相”,如今不必他们说,胤礽也已经感受到了。 郑奉端茶进来,见胤礽面色不好,忙放了茶走到他身边,关切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是瑚少爷……” “没有。”胤礽轻轻摇头,“我让他先睡了。你……你和小明子换一下吧,虽说小明子是伺候的时间长,但他毕竟没有你细心,而且你跟着伺候他,我放心。” “是。奴才遵旨。”郑奉走到胤礽身边,轻轻给他拍着背,“主子缓一缓,奴才一定尽心尽力,保证让瑚少爷好好的。” 胤礽深呼吸了几次,好歹是平静了心神,吩咐道:“去拿纸笔来,我写个东西。” 次日晨起,齐云野起身时见郑奉在旁,心有疑惑。 待听过解释后,他轻轻笑了笑,说:“也太谨慎了,哪就至于让你来?怕是小明子心里该不舒服了吧?” “小明子可没有不舒服,他还说让奴才好好伺候少爷呢。” 郑奉给齐云野腿上敷了药,又去取了艾条,道,“这段时候一直在水上,湿气重,贺太医给换了新的艾条,今儿先试试,若是能适应,日后就换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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