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其实……你别生气,我向来是愚笨的,我只是没明白,为何这次皇上生了这么大的气,索额图其实也并没有做什么。” 齐云野喘了两口气,道:“索额图是谁?是早年间跟着皇上除鳌拜的功臣。 那意味着他是在皇上主子被群狼环伺,被鳌拜掣肘,政事非常不顺的时候就已经得到皇上青眼器重的人。 结果现在呢?索额图却成为了咱们主子的助力,这就是皇上最不能忍的事情。 类比富善大人,若是富善大人此时倒向大阿哥,你觉得皇上会如何?” 达春喃喃道:“富善大人从来只忠于皇上,可……咱们主子也不是大阿哥啊!主子是太子——” “没有区别的。” 齐云野捶了下床,道,“皇上在一日,太子就永远是太子,皇上的人就永远只能是皇上的人。 你道皇上为何生气?因为他索额图生出了扶持太子的心思,甚至为了太子拉帮结派,这在皇上眼里是什么?是党争!是谋逆! 是曾经忠于自己的人转而投了别人门下。哪怕这个‘别人’是太子,那也是皇上不能允许的。” “我的天……!”多西珲不由得惊呼道,“那此事该如何是好?” “受着。”齐云野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要罚要骂,都只能受着。 原本这事从一开始就是错,事到如今只有把姿态放得再低些才行。 你们劝着点儿主子,这次的事情不能再这么发酵下去了,认错服软,听话认罚,永远记住,皇上之于主子是君父。 是君主,也是父亲,而且永远是君主在前。”
第102章 大动肝火 是夜,胤礽回到毓庆宫,后殿寝间已熄了灯,他悄声进入,却发现床铺平整。 小明子赶来请安,道:“少爷今日身上难受,怕扰了主子,回了耳房休息。” “他怎么了?”胤礽问。 小明子直直跪地,道:“少爷是为着前面索大人之事,跟达春少爷和多西珲少爷说过话之后就心绪难平,气血翻涌,贺太医来用了针灸和安神药,到晚上连饭都没用几口。” 胤礽重重叹息一声:“我去看看他。” “少爷已睡下了。”小明子道。 “他能睡得着才是见了鬼!你们别跟着,我自己过去,把旁边不相干的人都清走。” 胤礽说完迈步走出房间,往耳房去了。 耳房之内已熄了灯,只有床帐之外留了两处烛火以备不时之需。 光线昏暗,床上的人影已看不真切,胤礽轻手轻脚地掀了帘,坐到床边。 “云儿。”胤礽轻声唤道。 齐云野侧身向着床内,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没睡,云儿,跟我说说话,好吗?”胤礽又道,这次语气中带了哀求。 齐云野仍是没有回答,但压抑着的哽咽堵住了喉头,让他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胤礽把手搭在齐云野上臂,才意识到那呼吸是带着颤抖的,他低声道:“云儿,别带着气睡觉,对身体不好。” 齐云野终于出了声,却是质问:“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了关心身体,对吗?” “云儿?” 齐云野拨开胤礽的手:“夜了。你回去睡吧。” 胤礽又道:“你别这样,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 “对身体不好!会憋出病来!” 齐云野猛地坐起身来,“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我听够了!不想再听了!没错,我身体不好,我不能正常当值,不是个合格的侍卫,那请太子殿下允许我请辞归家!” “云儿?!你……你在说什么?……” 齐云野动作做得大了,眼前一阵发黑,他攥着被角不让自己露了痕迹,咬牙说道:“我清楚地知道我在说什么,但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说过要听我话,我不让你接近索额图,你听了吗? 我让你别用凌普,他是贪得无厌的小人,你听了吗?我让你一定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对皇上要尊敬孝顺,你听了吗? 既然我说的话你都不听,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胤礽慌忙摇头:“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你要怎么解释?因为知道我身体不好,所以决定不再韬光养晦,决定向大阿哥一党出手报复? 你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你这是为我好吗?你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不……我说错了,你想到了,所以你不让人告诉我,让我当个聋子、瞎子! 在这东宫里日日等你临幸,把我当做和撷芳殿里那些女眷一样,是吧?” 齐云野哽咽着说道,“索额图应召侍疾,是皇上给你的一次考验,也是给他最后的机会。结果你们做了什么? 密谋着党争、倾轧!你是太子!你可以反击,但你不能主动出手!十多年前还能明白的道理,怎么到现在反而做不到了?! 为了我吗?怕我这条病躯等不到你继位,看不到你荣耀万丈的那天,所以要提前行动,是吗?” “我没有!”胤礽反驳道。 齐云野立刻接话:“那你发誓!以仁孝皇后的名义起誓!你当真没这么想吗?” 胤礽沉默了下来。 齐云野用手背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胤礽,你在拿我当借口,你是要让我成为罪人。” ——这是这么多年来,齐云野第一次这样称呼。 这生疏冰冷的称呼让胤礽心中一沉,他几乎是没有反应就直接抓住了齐云野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阻止齐云野逃离——虽然他的身体离不开,但这一刻,胤礽怕极了从他口中说出的‘离开’二字。 齐云野挣开胤礽的手,道:“未来史书工笔不会有我的姓名,但一定会有你的事迹。 你打算让后人如何评价你?身为太子依旧贪得无厌?恋栈权位结党营私?这就是你要的吗?如果是真的,那我宁可三十六年死的是我!” “云儿!别咒自己!” 胤礽直接将齐云野箍在自己怀里,“对不住,是我错了。你接着骂,把我骂醒! 你也可以打我,就是千万别生气。云儿,我真的很害怕,求你,求求你,别再说那些话了……” “你放开我!” 齐云野挣扎着想要推开胤礽,“是不是我现在死了,你就能踏踏实实做你的太子,不再去争一时高低长短?!” “不是的……不是的!云儿,我不争了,我都听你的,你不许死。你若死了,我立刻就随你去,我求你,别离开我……” 齐云野用尽全力,却还是没办法挣开胤礽的怀抱,他在胤礽肩头用力咬了一口,胤礽吃痛,却将他抱得更紧了。 情绪起伏太过耗费精力,齐云野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口中力道渐松,也没了挣扎的力气,伏在胤礽的肩头,声音断断续续:“如果我没来到这里就好了……” “云儿?” 胤礽察觉到怀中人已脱力,以为是自己抱得太紧,连忙松了手。 齐云野几乎难以自己坐住,他张了张嘴,勉强挤出些声音:“你究竟拿我当什么啊……” 胤礽还未回答,齐云野就再无力支撑,彻底晕了过去。 因为方才吩咐了旁边不留人,所以胤礽只能自己跑出去,好在郑奉和小明子早有准备,并没有走得太远,甚至郑奉还提前去值房跟贺孟頫打过了招呼。 所以当胤礽让他们请太医的时候,二人立刻分头行动,小明子去值房,郑奉则拿了之前备好的温水帕巾帮胤礽擦了脸,让他平复心情。 胤礽呆坐在床边,看齐云野被数枚银针护住心脉,看他灰白的脸色和起伏不定的胸膛,已经再做不出任何反应。 贺孟頫到了胤礽身边,低声回话:“太子殿下,瑚少爷现在再经不得一点刺激了。这一番情绪起伏,已是让他心力交瘁,若再有刺激,怕是一口气提不上来,就——” “他不能死。”胤礽打断了贺孟頫的话,“记住我的话,他不能死。” 贺孟頫抬了下头,瞥见郑奉悄悄冲他摆手,便回话道:“遵旨。”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因为贺孟頫说齐云野一时半刻醒不了,所以胤礽便直接歇在了耳房之内。 这一夜,没再有任何动静。 胤礽一直将手放在齐云野的腹部,由呼吸带来的起伏虽然微弱且不均匀,但却是生命的象征。 只要还活着,就怎样都好。 次日晨起,胤礽依旧是按时起身,被伺候着穿衣洗漱妥当,他转回身,拉开床帐,在还昏睡的齐云野的唇上落下一吻,而后才离开。 没有狡辩,没有顶撞,胤礽在乾清宫内跪了大半日,康熙处理政务不曾理会他,他就安静地跪着。 直到正午时分,魏珠进来请安,康熙命人传膳,在魏珠即将离开的时候才补充说:“保成起来吧,陪朕用膳。” “谢汗阿玛。”胤礽重重地磕了头,脊背仍是挺拔的。 康熙又吩咐道:“魏珠,去叫刘声芳过来请个平安脉,带着活血化瘀的药膏。” “奴才遵旨!”魏珠立刻退出大殿,吩咐外面候着的小太监们各自领命。 齐云野醒来时已是午后,小明子伺候着他稍稍擦洗一番,又用了药,将昨夜他昏迷之后的事情都详细说了,然后道:“少爷,身体是您自己的,可也不只是您自己的。 昨儿夜里主子几乎就没睡,您的呼吸深深浅浅,一直不安稳,主子就一直提着心,生怕您就这么睡过去了。 您和主子是上天给拴在一起的,原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数。 您身上受着苦,主子心里受着苦,是真的说不清谁更难受。您一气之下说了不吉利的话,那就是拿刀子剜主子的心。 您难过,主子也不好受,咱们阖宫上下都跟着提心吊胆。外面已经是那样风雨不停了,回了自己宫里,若您不在,主子连个说可心话的人都没有。 今儿主子在乾清宫跪了大半日,好歹是得了皇上的原谅,身上心里都吃了苦,想来主子也能记得住这感觉,您就别再让主子难过了,行吗?” 齐云野轻声道:“不用劝了,我知道分寸。” “是奴才多嘴了。”小明子看齐云野语气不对,立刻请罪。 齐云野已没有更多精力去照顾别人的心情和感受,他停顿片刻,吩咐小明子道:“去把这些年我留在宫里的玉生肖摆件都找出来。” 小明子愣了愣,回道:“这可多了,估摸着要找一阵儿。” “你去找,我等着。” 见拒绝不得,小明子也之后应下,去耳房后面的小隔间里翻找起来。 虽然极力拖延时间,但也不过一刻钟就找齐了。 原本留在宫里的生肖摆件就不多,而且小隔间里的东西一向都是齐云野自己收拾的,每一件东西都做了标记归了类,在盒子外面看一眼就能知道是什么时间得到的什么物件,太过规整利落,以至于小明子根本不是在“找”,而是只需完成“拿出”这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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