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有。”齐云野说。 “真当我忘了?十八年时你就是从后面抱着我教我拉弓射箭的。” 胤礽道,“其实我还挺想回到那时候的,那时候你比我高许多,真的能把我环住。这两年大抵是总生病的原因,你比从前更瘦了。” “瘦些好。主子日渐大了,免得在床上占了主子的地方。” “净胡说。”胤礽嗔道,“这床睡上三个人都是足够的,怎的就占了我的地方了?每次想跟你说些体己话,你就总这样,真无趣。” “那奴才这就回去,换了德住来伺——” “你敢!”胤礽直接拉住齐云野的手,“当真是长本事了!” “主子歇着吧。”齐云野把胤礽的手臂放回到被子里,“今儿累了一整日,早些歇息,明儿还得早起读书。” “嗯,你也躺下。”胤礽依旧拽着齐云野,“今儿拿到那个笔洗,你可开心?” “谢主子赏赐。”齐云野道。 “好好说话!” 齐云野停顿了片刻,才轻声回话:“缘到了,笔洗也就到我手边了。” “你说得没错。”胤礽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拨弄着齐云野放在枕边的香囊的绦子,“今儿用的还是槐花。” “是。” “三弟说他是因为那烧制痕迹才觉得笔洗不大好,可他不知,我想要的便是那形似槐花的痕迹。”胤礽笑笑,“可见同一事物,于不同人来说,意义大相径庭。”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世间事大抵都是因人而异的。”齐云野叹道。 “没错。”胤礽轻嗅香囊,而后才道,“明儿换用薄荷吧,这槐花味道闻腻了。” 齐云野说:“若是闻腻了,就该换人才是。” “瑚图里!你今日非要惹我不高兴是不是?” 齐云野把手覆在胤礽眼前,低声道:“今儿小明子路过大阿哥那边的院子,听见大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在闲聊,提到了去年巡视关外我重病一事。那时主子让人把我挪到身边的事终归是没能瞒住,大阿哥不曾随行,那些哈哈珠子也没有同去的,但闲话已经传到他们那边了。保成,你明白该怎么做的。” 沉默片刻,胤礽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拉下齐云野的手,道:“我知道了。”
第30章 观探人心 几日之后,大学士李光地入内讲学,以“夫民有血气心知之性,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起物而动,然后心术形焉”来考问太子功课。 太子支吾许久,未能答出。 李光地严格训教,命教习谙达罚了哈哈珠子。 书房规矩一向如此,皇子未能认真功课,哈哈珠子会代皇子受罚。 午后,被打了手心的瑚图里在骑射功课中射脱靶,胤礽不悦,命他回去自省。 这场故事成为当日最大的谈资,回到行宫后,大阿哥被伺候着往屋内去,难掩笑意:“今儿真是热闹极了!” 随行太监俞吉祥回话:“主子今儿开心。” “当然开心!”大阿哥笑道,“二弟竟连《礼记》都忘了,《乐记》那一篇是早就背过的,他竟答不上来,看来是懈怠日久。还有下午骑射时,你站得远看不清楚,今儿射脱靶的可不止瑚图里一个。二弟有两箭也失了准头。” “奴才只看到今日谙达对主子颇为满意。”俞吉祥说道。 “就会说好听的!”大阿哥笑了笑,而后接着道,“我还当那瑚图里是二弟多放在心尖上的人,结果今儿不也是罚了吗?吉祥,你的消息也并不太准。” 俞吉祥躬身赔笑:“奴才知罪。其实奴才也是听去年随行关外的侍卫们提起的,那时太子殿下风寒刚好,那瑚少爷还在重病之中,按道理不该挪到一处的,可回程途中瑚少爷一直跟在太子身边。而且在那之前圣上给了随驾的四位少爷好大的赏赐,抬旗、分家、田地这些赏赐,都是寻常哈哈珠子得不到的。” “你也说了是寻常哈哈珠子得不到的。”大阿哥的脸色黯淡了不少,“二弟是太子,那几个人是太子的哈哈珠子,自然是不一样的。如今御前侍卫中最年轻的那位,不就是当初陪着汗阿玛读书的哈哈珠子吗?” “是奴才说错话了。主子息怒。”俞吉祥立刻跪地。 “不必,你没说错什么,起来吧。”大阿哥道,“我才不在意哈哈珠子如何,便是真的得宠,也不过就是个奴才而已。既然二弟对那些哈哈珠子没什么偏疼,倒也不用再在他们身上下功夫——不过,你还是再盯着些,二弟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年纪了,不能因为这一次惩罚就下了定论。” “奴才遵旨。”俞吉祥领了命后才站起身来。 “宫里有什么消息吗?”大阿哥又问。 俞吉祥回话:“宫里一切安好,惠主子传了话,让您安心陪驾。” “皇贵妃那边呢?” “皇贵妃主子大抵这几日就要发动,惠主子说您无需担忧。” “无需担忧吗?”大阿哥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而后淡淡一笑,“那便好了。” 是夜,太子在睡前召了三名哈哈珠子陪伴下棋。多西珲拿着棋子犹豫不决,讨饶道:“主子放过我吧。我早就下不过主子了。” “不,你继续下,我要看你能输多少。” 德住一边给瑚图里抹药,一边笑道:“主子,要不让我同多西珲换换?” “那可不行。”胤礽说,“多西珲粗手笨脚的,再把瑚图里弄疼了,我可不乐意。” “主子您还真是不给我留情面啊……”多西珲无奈弃了子,“主子,我认输。” “郑奉去拿跳棋来。”胤礽接着说,“我说了别让我,你们偏不听。今儿不赢我一次,谁都不许歇着。” “主子……您真是我的好主子……您饶了我吧!”多西珲欲哭无泪,“要不明儿我去行宫外的河里给您捞两条鱼?” 胤礽偏头想了想,说:“捞鱼可以。但今晚也得赢我。” 多西珲扶额,向坐在下面的二人求救。齐云野说:“主子说今儿得赢一次,又没说只有一个人,咱们仨一起呗。” “你那手……” “我指挥,你来当我的手。”齐云野道。 “那不行。”胤礽抬了下手,说,“三对一总是不公平,瑚图里归我,我们二对二。” 这下连德住都笑出了声:“主子这是耍赖呢,跳棋可是瑚图里自创的,我们如何能赢得过他?主子当真是强人所难。” “你奈我何?” “我们自然是不敢拿主子如何的。”德住起身走到多西珲身边,示意他往里坐,“今儿便是舍了命也得赢下一城,不然明儿是没脸到主子跟前伺候了。” “这才对。”胤扔也往里挪了去,招呼道,“不必换跳棋了,瑚图里也来坐。” “奴才遵旨。”齐云野答道。 四人对弈,一时之间难分伯仲。 三阿哥行宫之中,法式善端了一份酥酪放到桌上,道:“主子用些吧。” “先搁着吧,还不饿。” 法式善绕到三阿哥身边,低声诵道:“‘凡论人心,观事传,不可不熟,不可不深。’——主子写这句是何意?” “突然想起来便写了,没什么意思。”三阿哥挪开镇尺,将那纸揉成一团,扔在了笔洗之中,“一会儿让人来收拾了。” “是。”法式善应声。 “主子那日怎的想起用之前那只笔洗当彩头了?太子殿下已让给了主子,后来也没再索要过,奴才还当这事已经过去了。” “原本是过去了的。”三阿哥说,“临出宫前,我去东宫找二哥,见他正在纸上画槐花,我便多看了一眼。回来后再看那笔洗下面的烧制纹路,便明白二哥为何非要同我抢那笔洗了。我且问你,前些时候你跟瑚图里比试时,可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囊是何味道?” 法式善偏着头想了想,回答:“是花香。” “是槐花。”三阿哥说,“那只笔洗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底部形似槐花的痕迹。你猜那笔洗是二哥替谁要的?瑚图里原本并不显露,怎的那日二哥只同瑚图里说要赢下那只笔洗?” 法式善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主子把笔洗拿出来,是为了讨太子殿下开心?” “一只笔洗而已,在我这里不过是随手处置,可既然二哥是为了送人的,那定然对他更有意义,我寻了由头送过去,既全了二哥的心意,也免得我们之间生了嫌隙,这是好事。” “可我看太子殿下似乎也并没有非要那笔洗不可。” “因为他是太子啊,他做事不自由。”三阿哥舀了一勺酥酪放入口中,而后皱了下眉头,“太甜了,还是你吃吧。” “谢主子赏赐。”法式善立刻接过。 三阿哥拄着头看向法式善,道:“喜欢也得少吃些,这么甜的东西吃进去,一会儿你就要喝水,到了夜里定然又要起夜了。” “我起夜也不会吵到主子的。” “那就随你吧。”三阿哥笑笑,静静看着法式善吃完了一整碗酥酪。 法式善放了碗,果然又去端茶,待喝过茶后才又开了口:“主子,我好像是明白了。” “明白什么?” “今儿这一出……太子殿下是故意的吧?”法式善说,“照主子的意思,那瑚图里在太子跟前很是得脸。如果当真如此的话,今儿瑚图里被罚了后,太子便不该再因为他射箭脱靶而罚他才是。所以是……因为大阿哥吗?今儿太子殿下罚瑚图里的时候,大阿哥的哈哈珠子似乎有些在看好事的意思。” 三阿哥拄着头,说:“日后谁要是再说你笨,我第一个不同意。你可一点儿都不笨,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都能想清楚。” “一向都是只有主子才说我笨的。”法式善笑着说。 三阿哥抬手拍了拍法式善的胸口,低声道:“就如我说你笨一样,二哥对瑚图里也是如此。大哥盯着东宫也不是一两日了,庶长子和嫡长子之间的争斗,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咱们本就没有什么嫡长传统,是跟着汉人学来的,大哥身后还有议政王大臣会议,他如何能服气?” “那……主子呢?” “诗书笔墨,亦有趣味。”三阿哥看向法式善,“跟着我可觉得亏?” 法式善咧嘴憨笑:“主子都说了我是笨的,我自然只听主子的。主子不觉得亏,我就不觉得亏。” 另一边,四人对弈终究没能比出胜负,三人哄着胤礽搁了棋歇息,夜间仍是由瑚图里陪侍。 “手可还疼?”胤礽问。 齐云野摇头:“早就不疼了,教习谙达留着余地呢。” “今儿这一出,只是苦了你。” “我不觉得苦。”齐云野说,“我到主子身边这些年净享福了,如今不过是被打了手板而已,根本算不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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