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打扰东君和李伯阳的谈话,离北也跟着出去了,临走前李伯阳把腰间的布袋扔给了离北。 李伯阳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真正的娘子在里面。” 离北闻言,脸黑的像锅底,他用眼刀狠狠地剜了李伯阳一眼,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跟着涂山绮罗走了出去。 几人把镜花水月殿留给了东君和李伯阳。大门在两人身后重重地关上了,也隔绝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原本殿内两人和气的笑脸瞬间变得晦暗不明。 被涂山绮罗和离北砸出来的屋顶裂缝就在东君的身后,阳光由此落下。由于背光的关系,东君原本就看不分明的脸彻底隐匿在了黑暗里,但可以判断出的一点是,此时的东君,绝对不是在笑。 李伯阳率先打破了沉默:“青帝大人别来无恙啊。” 东君似乎无意与他做这些无用的寒暄,他的语气冰冷,说道:“天上界万万年不曾插手人间界与山海界的事情。今日又是什么事情,能劳动三清亲临。” 与先前展现出的温和不同,东君此刻语气变得冷硬,能明显地从中听出他的厌恶和戒备。 李伯阳却答非所问,反而转头看向了陆仁等人离去的方向,向东君询问道:“为什么把他们支走,便是万万年前我们也算不上是朋友吧。” “如果你要动手,就算他们留下了,也只是白白送命而已。” 对李伯阳的这点了解,东君还是有的。他刚刚的一切表现只是不想让其他人担心而已。 但东君依然警告李伯阳道:“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一旦出事,镜花水月的结界必然有所松动。只要结界有异动,司渊必然会知晓。在山海界,任你本事滔天,也绝无可能在与昆仑界刀剑相向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这么多年未见,青帝还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我。说笑了,我又不是战斗狂,怎么可能为了打架特地来此。您放心,我刚刚说我只是来做些小生意的事情,并不是说谎。” 东君也不客气,他直接顺着李伯阳的话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尊下的事情应该也已经办妥了,便恕东君不远送了。” 李伯阳也没想到,东君竟然连装都不装一下,当场一副委屈的表情:“您还真是无情吶。” 东君不为所动。 于是李伯阳话风一转,收敛了脸上做作神情,正色道:“我本来也有此意,但看您现下似乎到了天人五衰之境,难道不需要帮忙吗?” 如果陆仁看到此刻的李伯阳,应该会感到十分的惊讶。因为一路上与他同行相伴,吊儿郎当的李伯阳,此刻的表情却出奇的认真,如同一个陌生人。他目光沉静如海,直视东君的时候眼睛里似乎有暗流无声涌动,低沉的声音充满磁性,说出来的话,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信服力。 但东君不想给李伯阳这个机会,东君打定主意,无论李伯阳说什么,他都会表示拒绝:“不需要。” “别这么果断嘛。”对于东君的抗拒,李伯阳似乎完全不在意。他转过身,透过镜花水月殿的窗户看向了外面。 镜花水月殿是一座建在水境之上的宫殿。水境有潮汐,每过一段时间朝夕便会淹没殿前的广场。如今已是夕阳,水刚涨了一半。被淹没的半边广场如同镜子一样,倒映着天边绚烂的火红色云霞。 没有淹水的半边广场则是用玄石打造的。玄石是黑色的,但内部会有星星点点的光芒,远远望去如同满天星数。 送别的晚霞与久归的星河如同画卷一般铺展在镜花水月殿面前,连李伯阳看了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李伯阳便一边欣赏着这美景,一边漫不经心的对东君说道:“山海界是很美,可是美总是有期限的。” 这句话让原本如春风般和煦的东君也忍不住发了火,他微微蹙起了眉,厉声责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对于东君来说,山海界就是他的逆鳞。 “表情不要这么吓人。我可没有要对山海界下手的意思。” 李伯阳一看那表情便知道东君是动了真怒,他可没打算真的和东君打起来,这位东方青帝虽然已经养老多年,但他好歹也是曾经和神凰一起对抗整个不周山界司的战斗力,真打起来他未必能讨到什么好。 “我的意思是,若你放任这小五衰不管,神魂俱灭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镜花水月之术破了,山海界便也将不复存在。可惜呀,也不知道若是这些灵族去到人间,人类能容得下他们的概率有多大。” 微乎其微。 李伯阳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东君并没有打断他。李伯阳便知道,东君动摇了。于是,李伯阳图穷匕见:“其实,天人五衰也不是药石枉然。现下,就有一样天材地宝,正在山海界……” 说完这话,李伯阳微微一笑,这场博弈是他赢了。
第155章 青丘(十四) 陆仁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泡在温热的水中。他发现自己在一汪温泉之中,而这个温泉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地下洞窟。 洞窟里没有光亮,陆仁之所以能视物,是因为这个洞窟中的岩石竟然散发着莹莹的亮光,那亮光如同夏日的萤火一般布满了整个洞窟,甚至连温泉底部都散发着幽微的光芒。 置身其中的陆仁如同沐浴在银河里。 氤氲的水汽让这片空间的界限变得模糊,陆仁一时间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 但他的思考很快就被离北冷淡的声音给打破了。 “你醒了没有?醒了就赶紧从清池出去,这里可不是你的私人澡堂。” 那一瞬间,陆仁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在他昏迷的时候,狐族已经将他放在清池里进行过了治疗。 他拿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之前脑袋里的那种混沌感似乎消失了,整个人清明了不少。 离北扔了什么东西在岸边,然后说道:“好了就穿上,自己出来。” 接着离北把清池留给了陆仁,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陆仁往岸边一看,发现离北扔下的是一套换洗的衣物。 陆仁身上的衣服还是那身火红的嫁衣,看来当时情况紧急,涂山绮罗和离北应该是直接把陆仁扔进了清池里。 等到陆仁穿戴完毕出来的时候,离北已经不见了踪影。一名侍女站在洞窟的入口处,对陆仁说道:“大人,这边请,两位少主和东君正在宴会厅等您。” 镜花水月殿所谓的宴会厅,是一片水中的孤岛。那是独立于水境之上,一块正方形的土地。 木质的地板上,画着横纵各十九条线,如同一块棋盘。一棵硕大的桃花树,从水中拔地而起,看不见那水下到底生长了有多长的躯干,只能看见那树干粗壮得便是好几个人合抱也未必能抱的过来。 花树繁茂,繁花飘落。 所谓的宴会上面,既没有铺沉着珍羞海味、满汉全席的餐桌,也没有云鬓香影、来来往往的宾客。 盛放着精巧餐点的白瓷盘被随意地放在棋盘上,东君、离北、涂山绮罗、李伯阳席地而坐,正在互相倒酒。 酒香凛冽,透过夜风送到了陆仁的鼻子底下,竟然也在不知不觉间勾引出了他的几分馋虫。 李伯阳发现了陆仁,招呼他赶紧入席。 “快来呀,这么好的酒,只有今晚能喝到。以后再想喝,怕是不可能了。” 陆仁一边应和着,一边往他们的方向走。可是以往在外来户口调查局用餐的经验告诉陆仁,对于这些非人类的吃食,一定要抱有一百二十万分的戒心:“真的是好酒吗?万一我喝了一口再也醒不过来可怎么办?” 听了这话的东君才反应了过来,对着狐族带来的侍女有嘱咐:“快,给小冥君另外备一壶清水。” 侍女应了一声,慌忙下去准备,她步履匆匆,那姿态简直是十万火急。 一旁的李伯阳也适时地补上了一句:“还好你问了一声,不然我就差点失去你这个朋友了,哈哈哈哈。连酒都不能喝,你还真是个小倒霉蛋啊。” 差点发生生命危险的陆仁:如果这个小倒霉蛋是你,你还笑的出来吗? 陆仁怒视着李伯阳,坐入了席间。 他转头看见原本水火不容的涂山绮罗和离北,在东君面前乖得就像是幼儿园里的小孩子一样,排排坐,吃饼干。 东君满脸慈爱地看着两人,嘴上不住的说着:“多吃点,多吃点。” 因为东君的话,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只专心地吃折面前的糕点。他们其实依然在暗戳戳地较劲,正在不动声色地比拼着谁吃的更多。涂山绮罗刚刚消灭了一块桃花酥,转头看见离北又拿起了一块桂花糕。 离北手上捏着桂花糕的同时,还特地侧过头,挑衅地看了一眼涂山绮罗。 涂山绮罗嘴里的桂花酥还没有吃完,但不肯认输的她,还是迅速拿起了旁边的一块云片糕,囫囵的塞到了嘴里。 见到涂山绮罗这样,不甘示弱的离北也立刻还颜色,两个人的口腔都被塞得满满当当,脸颊鼓鼓的像两只仓鼠。 “呜呜呜呜!” “呜呜呜!” 两人似乎一边比拼还一边较劲地放着垃圾话,但是他们嘴里实在太满了,除了彼此,没有人能听懂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陆仁终于明白,涂山绮罗那傲娇又幼稚,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习惯,到底是怎么养成的了。 也许,离开了镜花水月殿,涂山绮罗和离北终究还是要不死不休。唯有在此处,唯有在东君坐下,两人才可以一直是童年那无忧无虑的模样,肆无忌惮地做着那互相看不顺眼没有关系要好的一对兄妹。 两人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引起了李伯阳的注意,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鼓吹道:“别光吃啊,这么好的酒,快喝呀!你们两个不会是不能喝酒吧?也是,若是修为不够,喝着醉东风必醉无疑,你们年纪尚小,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李伯阳用的是最浅显的激将法,无脑,但有效。 只见涂山绮罗和离北转头就放下了手上的糕点,一人拿起了一壶醉东风。两人几乎是同时举起了酒壶,深吸一口气,一口气把醉东风给灌了下去。 涂山绮罗、离北:卒。 陆仁没想到,他不过是刚刚入席,涂山绮罗和离北就已经醉死了过去。与此同时,看过了醉东风的威力之后,陆仁又忍不住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喝。 狐族的侍女再送上了清水之后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涂山绮罗和离北一倒下,原本还在喧闹中的棋盘孤岛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水境涟漪,桃木生香。 东君和李伯阳正在相互自斟自饮,陆仁默默地拿起了一块糕点,轻轻的咬上了一小口,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直冲入脑,清甜却又不腻的味道在舌尖上绽开。不夸张地说,这可能是陆仁这辈子吃到过最好吃的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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