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唳本来就不喜欢吃饭,这里的稀饭加了不知道什么野菜,米粒都被野菜染成了难以下咽的绿色。 楼唳没有端饭碗,他开口和老头闲聊两句,每句话都状似无意实则句句都有目的。 老头没有觉察,很快就被楼唳套了话。 老头说这里是邻河村,距离城市很偏远,但每个月都有人会往村子里来。这不是老头第一次收留城里的人了,但那些人并不是来写生的。 楼唳问:“附近有风景区?” 老头说没有。 林随意在一旁听着,他很佩服楼唳的问话。 譬如一句风景区就让他们获知了不少信息。 邻河村偏远却没有风景,那城里的人跑来邻河村的目的是什么? 换句话说城里长大的应朝霞来邻河村做什么?楼黎告诉过林随意,梦里可能会出现陌生的人,但不会出现陌生的事物,因为人永远无法想象出TA闻所未闻的事物。 一个从未去过纽约的人梦见了时代广场,仅有的解释是这个人在网络或别的地方获知了时代广场的信息。 但要是一个连纽约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这个人的梦里永远不会有时代广场的出现。 应朝霞在现实里来过或者见过邻河村。 泥巴飞溅和黑犬狂吠的这些细节又说明应朝霞对邻河村印象深刻,所以在现实中应朝霞是亲自来过邻河村。 且不是拍戏,因为邻河村远且没有风景,这里并不是一个好的取景地选择。 也就是说,应朝霞在现实里是出于个人原因来到了邻河村,并且留下了深刻印象,梦境这才依据她的记忆衍生展开。 应朝霞来邻河村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和那些城里人怀揣一样的目的? 林随意吃着碗里的饭,偷偷地去看楼唳。 他等着楼唳去问。 楼唳接收到林随意的视线,他开口:“不是写生,也没有风景区,城里人来做什么?” 老头‘嘿嘿’笑了一声,勾勾手指说:“来做什么不能大声说。你靠近点,我只能悄悄告诉你。”
第八章 “楼先生——” 林随意赶紧开口:“你不吃饭吗?” 楼唳朝着他看过来,老头也看向了他。 林随意不好意思地说:“我没吃饱,你不吃的话,我能帮你吃掉吗?” “没吃饱?”老头收了钱自然是要负责任的,他站起来就端起林随意的空碗:“锅里还有,我给你盛。” “那多不好意思。”林随意羞赧地捏着筷子:“谢谢。” 村里的条件简陋,吃饭的地儿和厨房并没在一起。老头拿着林随意的饭碗出门去给他盛饭了,等老头走后,林随意向楼唳解释:“楼先生,我觉得怪怪的。” 秘密要么能说要么不能说,有什么秘密是只能悄悄说的? 楼唳‘嗯’了声。 林随意本来担心自己的疑神疑鬼会耽误楼唳套话,但他从楼唳单调的字节里听出了些许赞同的意思,他一下就不紧张了,心底还有些高兴,就像一道拿不准的难题写对了答案,他开心地咧嘴笑。 老头替林随意盛饭返回,林随意道了谢,捧着碗继续吃饭。 他吃的很香,楼唳也端碗吃饭,但吃了一小口就将碗放下了,味道比不上随意餐馆的十分之一。 经林随意打岔,楼唳没再问城里人来邻河村的目的,老头也忘记了这一茬,絮絮叨叨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 吃过饭后,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天色矮了下来,天黑了。 林随意还保留着第一次入梦的新奇,他没想到梦里也会有日落月升。 “人每天都会经历昼夜交替,这是基本常识,梦是基于梦主的见闻展开,再光怪陆离的梦也会有基础逻辑,但也仅仅是基础。”楼唳双手扶着门,他还对夯土砌成的台阶下的林随意举了个例子:“对春夏秋冬不敏感的人,梦里就不会有四季。” 林随意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那楼先生,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楼唳说:“睡觉。” “哦。”林随意顿了下:“啊?” 楼唳已经把门给掩上了。 林随意只好把‘为什么要睡觉,不去找应朝霞了吗’这个问题吞进肚子里,他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刚走出几步就听见楼唳的声音。 楼唳又打开了门,远远地对他说:“晚上别乱跑。” 林随意点头:“好的。” 林随意来到他的房间,他们的到来太突然,老头没能将杂物间收拾得干净,角落里还堆放着锄头和铁锹,他的床也是柴火堆上放了一张木板,木板上再铺被褥。 不过林随意并不介意,他坐在床边,大概是首次入梦的原因,他太不能睡得着。于是摸了摸兜里,取出一本《林梦玄解》。 他在入梦前夕还在背书,去108号店铺找楼唳时顺手就将书放进兜里了,没想到竟然能带进梦里来。 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多背一背书。 林随意点灯苦学。 他记得应朝霞向楼唳诉说梦时提到了蛇,于是在书中找与蛇相关的内容。 “梦蛇绕于身,吉,预示梦主得贵子。” 林随意轻声念出来,然后对书里的内容产生了疑惑。 入梦前他百度了应朝霞的相关资料,百科里写着应朝霞未婚。 按书中意思,应朝霞梦蛇缠身是生贵子,可应朝霞还没结婚的呀? 未婚生子? 随即林随意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楼唳说解梦要看凶煞,判断凶煞就要看凶煞害不害人,再通过凶煞的行为来解梦。 他现在还不知道应朝霞提到的这条蛇害人与否,所以现在不能判断黑犬就是凶煞,那么理应的就不能用梦蛇缠身预示生子来解应朝霞的梦。 想通后,林随意继续往下看。 书里写:梦虺蛇,吉,梦者生女必贤,且得贵婿。① 林随意皱起眉,心说,‘虺’这个字怎么念?虺蛇又是个什么蛇。 他长叹一口气,应该找楼黎要一份拼音版的《梦林玄解》。 不过虽然有些字不认识,但林随意开心地发现页面脚下有注释——他之前光顾着背,并没有瞧见。 他赶紧翻到梦黑犬的那一页内容,他想看看‘龟神之役也,亡人之使也,水中之火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正翻着书,突然一声很轻微的‘嗤’。 林随意翻书的动作稍顿,他抬起头环顾四周。 杂物房并没有灯,实际上邻河村太偏僻,村里拉的电线老是出问题,老头还是用蜡烛在照明。 此时杂物间就留了一根白色蜡烛,林随意借着烛光看书。 在烛光的微弱光晕下,锄头和铁锹还靠在角落并没有滑落。林随意去看蜡烛的火焰,火焰缠着火芯,也没有什么异样。 幻听了? 林随意不知道,他捏着书竖着耳朵听动静。 过去了很久,屋内都安安静静的,不仅是屋内,外面也安静得渗人,并未有什么声音。 林随意想,多半是幻听了。 他又继续看书。 把书翻到那一页,还没将目光投向注释。 “嗤嗤嗤——” “嗤嗤嗤——” 这一次的声音更明显,林随意听得很清楚,这个声音就像是沉重的鼻息。鼻息声一直在持续,在静谧的夜晚尤为突兀。 林随意心里一下就揪紧了,他的目光从书上挪开,循着鼻息声,他的目光僵硬地一点点向上、向前移,最后猛地停在门口。 目光找见鼻息来源时,鼻息声就更大声了——有东西在外面。 杂物房没有窗户,就这么一个门,林随意没办法从别的途径去获知此时在他门口发出沉重鼻息的是什么东西。 当然,他压根不想知道,他只想知道这扇门够不够牢固,不然外面的东西闯进来,逼仄的杂物房不仅没办法逃跑,连个藏身的地儿都没有。 林随意放下书,屏着气轻手轻脚走到角落里拿起锄头。 他紧紧握住锄头,锄头那头对准着门,以防门外的东西突然破门。 说不紧张说不害怕是假的,林随意长到这么大就没面临过这种危险时刻,他老老实实开店,菜品好吃价格公道童叟无欺,金花街每个街坊看了他都要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他生活在一个微笑世界,就算他人跑出去送餐,随意餐馆都不会遭贼。 林随意连遇到小偷的经历都没有,他不自信现在能处理好这种要命的局面。 紧张的时候可以深呼吸。 但这个调整心态的办法只适合人间,身处梦境里的林随意此时压根不敢呼吸,比门外有东西更可怕的事是,门外是应朝霞。 要命! 林随意不敢呼吸,长时间憋气导致他手脚麻木,一种肿胀感顺着骨头缝一路蹿上大脑,他憋气憋得脑子都‘嗡嗡’响,大脑缺氧让他一个不注意——砰。 锄头失手砸在地上,巨大的一声响。 糟糕! 林随意被他自己造得这声巨响给吓懵了,他呆了一瞬,目光却下意识去看破旧的小木门。 他这一声响必然会吸引门外的东西。 林随意也只是一瞬的呆滞,他猜到门外的东西很快就会破门而入,他慌忙蹲身去捡地上的锄头。 因为蹲下的姿态,他离门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透过门底缝,他闻见了一股儿味道,天还亮着的时候他在黑犬的身上也闻到了相同的气味。 林随意霎时泄了气,虚惊一场地坐在地上。 门外是狗。 他虽然怕狗,但比起应朝霞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他觉得狗也没那么可怕了。 确定门外是狗后,林随意终于能顺畅呼吸了。他猛吸两口新鲜空气后,站起身把锄头抵在门上,想了想把铁锹也拿过来抵住门。 那些黑犬条条肌肉发达,要是狗闯进来也挺麻烦。 用锄头和铁锹抵住门后,林随意再听门外‘砰砰’的敲门声也没那么害怕了。他坐回在床上,拿起书,企图用知识转移自己恐惧的注意力。 他低头看注释。 梦黑犬,代表龟神之役也,亡人之使也,水中之火也。 龟神:‘四灵’之一 役:奴役 亡人:死人 使:出使 水中火:水为阴,火为阳。 林随意试图理解,‘龟神之役也’翻译过来就是龟神奴役,但龟神是‘四灵’,听着就很厉害的样子,它应该不会纡尊降贵服务梦主,林随意觉得应该是梦主在为龟神服务。 ‘亡人之使也’,就是死人出使,直白就是,死人来了。 ‘水中之火也’,水为阴火为阳就是阳在阴之间被阴包围,而活人为阳,死人为阴,直白翻译就是活人被死人包围。 林随意看着这段话,他拧起眉。 所以这句话连起来的意思是:被龟神奴役,死人来了,死人将活人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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