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黎专门等林随意记录好了才继续往下说:“卜卦如果是吉,说明梦里的主吉兆,也就是吉兆比凶兆多,吉压住了凶。卜卦是凶,就是梦主凶兆,凶比吉多,凶压住了吉,甚至会把吉兆也影响成凶兆,这时再用书里的总结的吉兆也就不准了。” “只有不可解的凶梦才会入梦,梦不可解的意思是做梦的人描述的梦境不够全面,比如应朝霞,她梦到被蛇缠住,在梦中被蛇缠住是吉兆,她也梦见自己惊恐万分出现濒死感,这是凶兆,按理说一凶一吉两相消退,但她的梦境卦象是凶,必然她还遗漏了其他凶煞,明日你与先生入梦就是去找她梦里的凶煞,把梦里的凶煞找到了,自然也就能解她的梦。” 林随意给楼黎老师倒了杯水,继续做笔记。 楼黎润了润喉敲重点:“凶煞会杀人,不管是入梦的忍还是梦境里本身的人都会被凶煞盯上,最简单的判别吉凶的办法就是看会不会死人。” 林随意笔头沉重了一些,他抬起头问:“那缠住应朝霞的蛇算凶煞吗?” 在应朝霞的梦境描述中,蛇一口吞掉她的脑袋,这就算杀人了。 “不好说。”楼黎也拿不准:“应朝霞没说她到底有没有死,也没说蛇有没有杀死别人,要是有人死了,蛇就是凶煞。” “书中记录梦蛇的颜色是红就是吉,颜色为绿就是凶,但无论这条蛇是什么颜色,它是缠住应朝霞的蛇,要是绿蛇缠人,凶吉不就矛盾了。而且蛇缠住她是要吃掉她,所以单从她的梦境描述根本没法解梦,还得找到她梦里更多的凶煞,看看她在梦里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解她的梦。” 等林随意记好了笔记,楼黎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相通阳梦连阴,所谓阴阳两隔人鬼殊途,活人进梦是会被梦杀死的,不能让梦察觉你是活人。” 林随意感觉到了压力:“怎样才不会被梦察觉?” “这就是先生会教你的东西了,我也不太懂”楼黎踮起脚拍拍他肩膀:“不用太担心,有先生呢。” 楼黎走后,林随意就抱着书看起来,他上学要是有这个认真劲,他早考清华北大了。 明天日落就要入梦,林随意想多记一些凶吉,归没有坏处。 到了第二天日落前,林随意记下了大概七八十个凶吉。 他关好餐馆和家里的门窗去108号店铺找美人老板了。 门前还是垂着厚重的门帘,林随意一回生二回熟,已经不需要楼黎带路了,他自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楼黎不在店铺里,屏风后也只有一道瘦削的人影。 他的脚步早就落入美人老板的耳中,林随意刚走到屏风处,就听见美人老板问他生辰八字。 林随意报了出生年月日。 屏风后:“进。” 林随意便绕过屏风。没了屏风遮挡,视野就开阔了。他看见流水桌上置了一个青铜小鼎,鼎里燃着火,美人老板丢下两张黄纸进去,这两张纸上用朱砂写着字,是他和美人老板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林随意 辛巳年甲午月辛未日庚寅时。 而美人老板的那张黄纸已经被燃烧了大半,林随意只瞥见了他的名字 ——楼唳。 林随意心里微微一颤。 心想,清冷的美人老板怎么会有这么凶的名字。
第六章 青铜小鼎里的火焰很快吞噬掉写着姓名和生辰八字的两张黄纸,黄纸被烧得卷曲变成黯淡的灰烬。 很快地,林随意就看不见黄纸上的字迹,他的视野在迅速褪色,之后骤然一黑。 林随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撑在他后背。 “很快。” 耳畔是楼唳的声音,音量不大,安全感却是拉满了。 林随意‘嗯’了声,觉得这九十来万花得值,他慢慢放下心来。 楼唳没有骗他,很快就是很快,林随意眨了两下眼就有光线撕破了黑。就像黄纸燃烧的速度,光线迅速地占据黑色,视野重新亮了起来。 不过景色不再是金花街神秘的108号店铺,林随意揉了下眼,向远处眺望。 最吸引眼球的是一座高山,高山树林葱郁呈现深色的绿。随后林随意才看见山脚下的村庄和一条弯曲而上的泥土路。 他们此时就在这条泥土路上。 林随意新奇又害怕地瞧瞧这里又看看那里,将远处的景色仔仔细细看过几遍后,用鞋底在地上碾了碾,应该是刚下过雨,泥土泥泞,他的鞋子立马就沾上了腥臭的泥土。 林随意知道他现在已经跟着楼唳入了应朝霞的梦,但脚下踩着的稀泥软塌塌的,很真实,并没有梦境的虚幻感——他还以为梦境里会像在太空行走,人在空间里上下漂浮,没有地心引力的牵绊。 林随意又‘吧唧’踩了几脚,他看着泥点子飞溅,心里惊奇梦境竟然连这样的细节都有。踩完后,他才去看楼唳——入梦前楼黎对他说,楼先生不爱说话,只有林随意多说多问。 “楼先生。”林随意问:“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从人间来到梦境,他们在这条路上站了挺久的了。 楼唳平静地看着他:“等你玩够泥巴。” 林随意:“……” 入梦前楼黎还对林随意说,楼先生的脾气不太好,说话也不给人面子的,只有让林随意担待点,别往心里去。 “玩够了?”楼唳问他。 林随意低下头:“抱歉。” 楼唳没再看他,顺着这条路往前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美人的加成,林随意发现那些泥土就不会附着在楼唳的鞋上。他们进入梦境前什么打扮,现在就是什么打扮。楼唳也还是一身青衫,头发一部分束起来,用了个印有阴阳太极图案的木簪子固定,另一部分就散在身后。他行走在崎岖小道上,身上的青色与高山幽绿遥相呼应。 林随意从身后望去,一时间觉得楼唳也像是梦一样。 林随意目光下移,他发现楼唳衣衫边上却有泥点子。 他刚才踩泥巴溅了过去。 林随意:“……” 他真该死啊。 林随意没办法像楼唳一样走路不溅泥,担心自己弄脏人家衣服,林随意刻意隔了一个安全距离。 这条路一路通往高山脚下的村庄,林随意也没去问‘他们要去哪里’的废话。 “林随意。”埋头走了一会儿后,林随意听见楼唳叫他。 这还是林随意第一次听见楼唳叫自己名字,楼唳的声线是清冽凌然的,他的名字从楼唳口中呼出竟意外的好听,随意感都冲淡不少。 他走快几步,又落在楼唳身后一步:“楼先生?” “看地上。”楼唳也没回头,林随意亦步亦趋,闻言就去看地上。 此时的泥土地上不止他们两个的足印,还有好几串的、脚尖都朝着村庄方向的足印。 楼唳言简意赅:“不止我们两个活人。” 林随意愣了愣:“应朝霞还找了别的解梦师吗?” 楼唳并没有回答,只沉声道:“离他们远一些。” 林随意点头应下。 他们继续走在这条路上,除了路上的脚印林随意没再看见其他人。一直到将近村庄前,林随意终于看见了人。 一共有六个人,四男两女,此时他们聚在村口在说着什么。 “楼先生。”林随意朝着六个人看过去,问:“他们就是额外入梦的人吗?” 楼唳抬眸看去,没说话。 虽然没得到回复,林随意从楼唳冷淡的眼神里窥见了答案。他不由得疑惑,楼黎说过不能让梦察觉是活人,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梦其实也分不清入梦的活人和梦里本来的人,但楼唳一眼就看出来了,比梦还厉害。 活人和梦境里的人到底有什么区别? 林随意看着这六个人,这六人鞋子上或多或少都踩了泥巴。但他不觉得楼唳就是通过这一点判断出来这六个人是入梦者。 梦里的人当然也可以走这条路,而且林随意不觉得每场梦境里都有这么一条留下不少足印的泥巴小路,以让楼唳来判断活人和梦里的人。 楼唳往林随意脸上扫了眼,道:“有呼吸。” 林随意顿时愣住了,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答案,简单得有些粗暴。要是梦境以呼吸来察觉活人,那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 “梦里的人也会呼吸,只不过梦中人只有呼吸的动作而没有气息。”楼唳稍稍抬了抬下巴:“他们在喘气。” 通向村庄的泥泞小路太难走,越是离村庄近地势就变得低了,这大大加剧了行走的难度。一路走来确实有够累人的。 梦里人没有气息,路在难走也不会累到喘气。 但活人会。 林随意赶紧放缓呼吸,不敢喘气。 “做梦的人是应朝霞,梦境里的应朝霞就代表着‘梦’。”楼唳说:“在她面前不要呼吸就不会发现。” 林随意把憋着的气吐了出去。 喘了两口后,呼吸倒是正常了,但压力也随之而来。 楼黎对他说过,梦境凶险万分,非不可解解梦师不会轻易入梦。他现在就感受到了梦境的艰险,虽然楼唳语气稀疏平常,但他们入梦就是要知道应朝霞在梦里做了什么,这样才能窥梦境全貌找凶煞,但这样与应朝霞接触必不可少,稍有不慎就会露馅。 不过现在应朝霞也没出现,林随意是由真正的解梦师带着入梦的,他不好意思早早地就露怯。 他搓了把脸,赶紧把写在脸上的情绪藏起来。 随后远眺。 因为楼唳的沉声提醒,林随意将远处的六个人都仔细地打量了一遍。他开餐馆做生意也有好些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于是这一次的打量就有了收获。 他发现这六个人似乎分了三拨。 第一拨人是两男一女。 第二拨人是两个男人。 第三拨人是一个有点胖的女生,年纪比其他人都小,看着像是还在念书。 一直在讲话的是第一拨人的高个男人,穿着一件碎花衬衫。碎花衬衫正在对胖胖的小女生说着什么,小女生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差,血色也慢慢褪去,最后整张脸上都苍白起来。 林随意纠结要不要把所得告诉楼唳。 这场梦不知道是楼唳进入的第几次梦境,他都能看出来的东西楼唳应该也能瞧出名堂。但转念又想着楼唳搬来金花街的这段时间都在108号店铺里待着,客人也是求着上门,万一楼唳社会经验不足看不明白呢? 就在林随意决定还是说给楼唳时,楼唳先开了口:“三个解梦师,一个坠梦者,两个诱饵。” 林随意:“啊?” 除了‘解梦师’的身份,另外两个林随意不是很懂,不,他压根不懂。 而且这场梦境里已经有楼唳了,怎么还多出了三个解梦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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