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毅的思绪正随着这故事飘远,却听得一个清脆声音道,“这故事怎么几百年了还没圆上。要是真的天地二君都没了,那死了的人要去哪里?飞升的人又去哪里……” 云毅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再看那课室内,小童们正聚精会神的听着故事。 “诶?怎么回事儿?”那道声音又响起。“你能听到?” 阿肆…… “你是说,你现在清醒着也可以听到沈肆说话?”阳尘子吃惊地看着云毅。 “嗯。”云毅点了点头。 “他也能对外界事物做出反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师父啊!我好想你啊!呜呜呜呜呜呜……) “嗯。他说他很想师父您。”云毅转述道。 “你让为师缓缓。”阳尘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吓到师父了?不至于吧,老头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过是诈尸而已。) 闭嘴。云毅暗自想着。他脑海里的那个声音果然消沉了。 “或许是跟你这次下山遇到的那个魔修有关吧。他侵扰了你的神志,因此才会让你师弟的神魂浮到了你识海的上层来。”阳尘子分析道,“要尽快找个什么东西收容他的神魂。继续这样下去,你们两个早晚要在这身体里打起架来。” (别啊师父!你这糟老头子满肚子坏主意!肯定是想随便找个什么灵兽就把我塞进去啊!不行啊我不要!) “阿肆不想做灵兽。”云毅替他转达着。 “什么时候了还挑三拣四!”阳尘子不满得很。“知道了知道了,让为师算一算吧。” 阳尘子要行占卜术,云毅便先行告退了。 他本以为自己知道阿肆还可以重回世间,应该会心中快慰无比的,可事实上他却觉得那郁结依旧在,甚至夹杂了一丝浓浓的违和感。沈肆同他记忆中的样子实在多有不同,他应该喜怒不形于色,应该安静时清冷温顺,但行动时迅猛如狼。与刚才自己脑中那个撒泼打滚的样子全然沾不上边,就仿佛曾经天上的仙子,如今坐在了泥巴里。 (你不能这么想,我太久没见过人了,已经快要憋死了。) 云毅发觉自己的想法被沈肆读了去,着实有些不快。他随即以术法点入自己眉心,封闭了自己的神识。 (小气鬼。) 见云毅不搭理他,他又自顾自地说起话来了。(我知道的,你每次见我都不敢凑过来。其实我很想你能过来同我说说话。这十多年可真是憋死我了!) (哦不对,有一次,那次你过来了,可是你一看到我就哭了,我就什么都不敢说了。我想着你一定是想起那件事了……我也不算对不起你吧,但要是那么难过的话,你还是忘了吧。你在这世间好好活着,就很好了。) 云毅听到这里只觉得心中气血翻涌,他忍不住回应道,阿肆,是师兄对不起你。是我云毅对不起你沈肆。 (哈?) 是我太傻没有发现你早就有了心魔,是我没有发现你对飞升一事已经如此痴狂。是我当年说错了话,你能活着你阿娘一定就很满足了,不是只有飞升才是救她,你好好的活下去就足够了。是我错了啊,阿肆…… 云毅觉得他又痛开了,四肢都在不停的打着颤,甚至让他不禁弓下了腰,似是想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他一个人回忆了几十年,自苦了几十年,他一遍一遍地站在第三人的视角上审视那些年相处的岁月。冷眼看着哪一个时刻本可以被逆转,他们本不必走到最后那个结局。他没有告诉阳尘子,如果不是几年前在梦里看到沈肆,如果不是沈肆同他讲了那几句话,他早就要疯了。 他一直都在逃,逃开那些虚影,他很怕那些虚影上有面目,他怕沈肆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要杀了他。可当那一天他清清楚楚看到了记忆中的少年面庞,他却像被钉在了原地,跑不动,躲不开。只能看着他流下泪来。是沈肆说,只往前看,无须回头。这句话救了他,让他终于可以将过往暂且放下了…… (别想了!停下来,放松,听我的,放松,呼吸……没事儿的,我还在这儿,别想了,师……师兄。) 脑海中的声音不断安慰着。云毅尝试着放缓了呼吸,终于还是平静了下来。他刚才沉浸在情绪中不自知,但此刻却是有些难堪了起来。自己怎么也活了一百二十多岁,可面对沈肆时却总是会不自觉露出些脆弱。他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掩饰自己的难堪,只能装作无事一般往精舍走去。 (没什么的。你我二人不必讲什么对不起。)云毅听得出沈肆的语气中也有一丝不好意思,他只装作没有发觉地答他。嗯。 傍晚的时候,阳尘子传信给了云毅,约他面见。 云毅到来时,阳尘子正在整理地上散置的骨牌,见云毅来了,只挥手示意他坐下。而后幽幽开口。 “西南有故人。” ---- 感谢阅读!继续求收藏评论~
第5章 伍 “师父的意思是指……阿肆?”云毅开口问道。 “为师也不敢保证。只是卦象说他西南还有生门。”阳尘子边说边将骨牌一枚枚拾起收好。 云毅点点头,也开始帮他整理。他拾起其中一枚骨牌,只见上面用丹砂勾了“捌月贰拾叁 ”几个字,随即笑道,“师父还帮我卜了卦。” 阳尘子抽走他手中的骨牌,“顺手算算你何时可以结丹。” “卦象可说了?” “天机不可泄露。” 云毅心道,看来卜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好结果,不然连死生大事都不是天机,自己结丹一事又算什么天机。 (你不要沮丧,师父素来不擅长卜卦,他定是看不出结果才拿天机什么的来唬你,结丹的事你不要急,机缘到了,自然就成了。) 我并不急。只是你该急了。师父若是不擅长卜卦,那西南怕是就找不到适合你的身体了。 这边云毅和沈肆正在说着悄悄话,阳尘子已经敛好了所有骨牌。他复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鎏金的小铃铛递给了云毅。 那铃铛的造型看上去十分质朴,并未有什么繁复花纹雕刻在上面,唯一的精巧之处便是那铃铛的内里。从那中央缺口处看进去,里面坠的却不是黄铜小舌,而是一滴血。 “这是?” “你把它带在身边,若是转生的阿肆在你周侧,铃铛自然会响。” “可还有别的什么线索……”云毅皱了下眉头,这铃铛以血为引,可血脉的感知范围却不会太广,只这么一个模糊的方向,教他如何寻找。 阳尘子只神哉哉地说,“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师父的意思是,让我们闭着眼睛瞎走。) 这一对师徒一唱一和,让云毅竟不知还能问些什么了。他静静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此去下山不知又要多少时日,沿途也未必会有客舍酒家,有可能要很久不能沐身了。依着云毅的习惯,他总会在下山之前休沐完毕,但今时今日,想着身体里的沈肆,他却有些不自在了。过往沈肆只能在他意识不清时出现一两次,自是不会影响到他的日常起居,但现在沈肆能看他所看,听他所听,着实是让他有些介意了起来。可热水已经烧好了,他也着实是想能好好放松放松,于是干脆利落地将一道术法点在了自己眉心。 (诶?怎么突然看不到了?声音也没了?喂!云毅!你又把我关起来了?做什么嘛……)沈肆不满地嘟囔着,只是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尚能看清听清的时候,云毅似乎叫了热水…… 啊!他在洗浴!沈肆想到这里顿时红了脸,这短暂的漆黑安宁对他来说变得甚是难挨。他忍不住的想到云毅的手指会怎样划过自己的身体,他怎样拿了皂角,揉搓在自己的头发上…… 这个该死的家伙!还不如大大方方告诉自己他想要洗浴,自己不去看就是了!沈肆生气的抗议着,难道不知道有些东西越是遮挡就越让人想入非非么! 而对云毅来说,这次洗浴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体验,他为了防止自己术法不精被沈肆看了去,把自己的听觉视觉也一并封住了,因此他也只得在黑暗中摸索,拿着布巾擦拭着自己的身体。右肩的伤口表面上已经完全愈合了,只是新长出的皮肤还有些敏感,擦上还是有些疼痛。他想着明日还是要去找师父要些内服的伤药…… 擦拭完毕,云毅开始摸索着给自己穿衣,他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何时踢倒了放衣服的架子也不自知,伸手去拿衣物时便扑了个空,他向前再进一步又被那衣架绊倒了,狠狠地跌在了地上。 云毅一时有些怔忪,他突然想到,沈肆就是在这种没有任何知觉的情况下,在他体内存在了这么多年么……那该是一种怎样绝望的处境。他似乎突然理解了沈肆的那句话,太久没见过人,快要憋死了。他心中顿觉十分不快,不知是在生谁的气一样。胡乱地在地上摸到自己的衣袍穿了起来。 喂。 (啊?)沈肆眯眼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亮。(终于肯把我放出来了。) 这些年,都是怎么撑下来的…… (啊……)沈肆似乎在回忆着,(没什么,就当是闭关打坐了。) 那怎么会一样。云毅懊恼地想着。我应当早些把这事儿告诉师父的。 (也不一定,世间万物都讲求一个机缘,即便是你一早就告诉了他,若是机缘不到,我也是没什么机会重返人间的。) 你这些年,好像变了很多。不过这样很好,有些事情不必执着的好。 (这话能从你口中说出来,你才是变了很多啊!) 我们都变了。云毅暗暗想着。休息吧,明日一早要上路了。接着他就闭目打坐了起来,沈肆也没有继续言语。 第二日一早,云毅拜别了阳尘子便下山了。 小瑶山的西南方是连绵的崃渊山脉,即便是御剑也要奔行数日才能遇到村落。第一个村落内不过十数人家,云毅借口寻亲挨个拜访了一遍,身上的铃铛从头至尾都是静静垂在那里,没有任何声响。 第二个村落倒是比之前那个人口多了些许,但一番探查下来依旧是全无所获。 第三个村落是个大村,光是山下就有一百五十户,半山腰更有些零散猎户居住。云毅不能再挨个询问,只能趁着夜色翻上每家每户的房顶,稍作驻足,去听那铃铛的反应。但却还是之前的结果。 这下饶是之前说着但凭机缘的沈肆也发了火,(老头儿算得到底准不准!这一路向西是要我们去取经不成!) 云毅饮了一口水,默默不说话。 (会不会是那铃铛坏了!你快摇摇,看看它到底会不会响。) 自然是不会的,云毅这一路奔波,那铃铛全然没有任何反应,想来并不受外界波动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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