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的功夫,黑雾逐渐褪去,化成一道细长模糊的影子,“盯”着那具正在逐渐苏醒的身体。 魂魄归位,行衍极为缓慢地抬起手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最为执念的东西终于落在手里时,一切都轻飘飘的。魂魄、记忆、力量通通回归到他阔别不久的身体,行衍坐起来,被耀目的日光刺出了泪水。 他尝不到分毫喜悦。 “主上在换身体时便想到了这样的结局。”黑影忽地说话,行衍不自觉转过头去,目光里带着点不可置信的骐骥。黑影放在行衍手边了样东西后,便迅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它现在只是一枚普通的装饰品。” 黑影缩了缩,“主上……因为你而出生,也因为你而被杀死。” 日光愈发强烈,黑影此刻已经变成了小小一团,“保重……”随着最后一声落下,黑影骤然消失在角落的缝隙中。 行衍独自坐在废墟里,缓了会,捡起那枚毫无用处的耳坠,戴在了和灼相同的一边。 他感觉不到刺穿耳垂时的疼痛。 凌风至,御剑起。 行衍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转瞬消失在了沙中阁半空中。 他没有去处,便想到了萝鸣山。 “轰!” 巨大的轰鸣声冲撞在山壁上,激起碎石无数,尘埃与术法轰然而起,几乎在同一时刻将视野遮得严严实实。魔族微弱的气息在下方忽隐忽现,行衍缓缓落在山间。 望着打得难舍难分的人类和魔族,行衍没有动,他忽地呢喃起黑影的话,若是他也能有魔族的力量……或许再见灼一面…… 杀死魔族的唯一方法便是吞噬,行衍冷静地想,以人类的身体吞噬魔族只会是死路一条,但若是有能够超越位阶而吞噬的方法——仙人契! 他得找到狐子。 半空中慢慢升起无数箭矢,随着行衍手指微动,犹如神明的惩罚般全数降落在魔族身上。哀嚎过后,一颗黑色的、跳动的心脏出现了。 行衍还在因为术法的威力而愣神时,打架的另一个人迅速揣起了心脏。 “好心的仙人,谢谢你帮忙!”那人在地上挥了挥手,想不到瞬息之间行衍便已经落在了地上,他谨慎地捂住口袋,讪讪地笑了下。 行衍一眼瞥过去,没有做声。 “我是去萝鸣山报信的,掌门和师兄都被魔族杀啦,就剩下我一个……要不是仙人你帮忙,现在说不定……”那人说着说着,便和行衍拉开了一段距离。 行衍觉得好笑,他只是多看了两眼那人的口袋,便被这样提防。“我是萝鸣山的弟子。”他主动坦言,“现下正是要往萝鸣山去。” 那人眼神从上往下看了一遍,怀疑却多了几分,面子上却挤出些奇怪的笑意,“和仙人一路走,也不怕遇见魔族了。” 行衍本打算御剑,却看着那人脚步悠悠,便也放慢了速度。 山谷间,回荡着微凉的风。 隐隐有湍急的水流声,似是从山谷之下传来。天色澄蓝,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山谷间的路愈发狭窄,又弯绕无穷。 带着些冷意的风萦绕过行衍鼻尖,他忽地想起记忆里灼说过的话——五仙门不复存焉。 萝鸣山不存于世的话,背后坚持要去萝鸣山之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的余光扫过背后那人的脸,什么异常也没有。 行衍心头突突跳个不停。 “仙人怎么了?”那人紧跟着行衍的步子,也停了下来。 行衍转过身,无声无息地拉开了距离。“萝鸣山早就毁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话音刚落, 便觉得有些莽撞,起码也该将人擒住再问才是。 那人面露差异,“仙人不知道吗……萝鸣山虽失去大半力量,却成了如今修仙人的主心骨,听说当年副掌门死得最是凄惨……” 行衍喉咙一紧,却发现他说不出来话了。适才闪过杀人取物的念头在此刻变成了鲜明的杀意,他手腕微动,浑身上下一阵接一阵的麻痹感。 何时的毒? 血色的光泽再度出现在眼前,行衍缓缓后退,咬紧牙关,死死地盯着肚子那道新鲜的,还在淌血的口子。 面前的“人”发出古怪的笑声,忽地连鼻子带嘴伸长数倍,咯咯地讥讽道:“我还以为有多厉害,不过是个没头没脑的傻子罢了。” 行衍微微闭眼,原来是妖族。 他倒是没想过死于妖族之手,早知道还不如被刚才的魔族吞掉。 尖嘴猴腮的妖族看着行衍一副认命受死的模样,咯咯唧唧又笑起来,挤眉弄眼地说:“萝鸣山表面封山不出,内里早就没什么活人。待我吞了魔族的心脏,再来吃你。” 行衍心念一动,若萝鸣山只是封山,他说不定还有回去借法器的机会。 他身后的湍急河流带起蒸腾云雾,山谷间的温度骤然低了不少,天地间升起肉眼可见的清亮色灵气。 行衍看着,意识到这里已经离萝鸣山不远了。 他强压着那股麻痹感,吐了口血,往后退了一大步——身体骤然一空。 水气吞没他的感官,也将肚子上的痛楚减弱了不少。一股黑色的雾骤然腾起,混在水雾之间,在行衍即将砸入河中时,轻轻托了一下。 行衍还是失去了意识。 半日后,萝藤镇上的医馆里。 行衍捂着自己的耳坠,摇了摇头。头发花白的大夫见他这幅模样,一个箭步便冲到了医馆门口,大喊道:“有人闹事啊!治病不给钱!可怜老朽一把年龄……咳咳!” 一个清秀而干瘦的男人闻声跑了过来,大夫见状更是声泪俱下:“荀道长,你可要主持公道啊!” 本就干瘪的钱包被翻了个底朝天,一文不剩。 看着被推到面前的行衍,面露苦色的男人伸出了手:“我叫荀有灵,你还欠我四十文,打算怎么还?” ---- ———— 虽然积极更新但是小黄灯不亮很伤心——
第四十五章 喝西北风能饱 见行衍不说话,荀有灵苦瓜似的脸拉得更长,唉声叹气地走了半晌,才想起来回头问:“你是从哪逃来的?” 青天白日下,荀有灵的视线从行衍的头顶看到脚底,好好一张脸顿时皱缩在一团,“你,你不会不打算还钱了吧!”他没从行衍身上看见半个铜币的影子,除了那枚稍有光泽的耳坠。 对面长吁短叹,行衍却在怔神,下意识便说了出口。“我从萝鸣山来。” 荀有灵倒吸一口冷气,肃然起敬,语气一下变得极为恭敬。“道长这边请,道长不嫌弃可以住在下寒舍,道长那四十文……可以……不急着还。” 吹嘘了半晌,荀有灵也没从行衍若有所思的表情里看出来什么,他搓搓手,有意识地将身上的门派令藏了起来。“道长这次下山,可是为了铲除魔族?” 听到魔族二字,行衍回过神,顿了下答非所问,“我这次是准备上山的。” 荀有灵立马挺直背脊,瞄了行衍一下,“道长,在下可以为你保驾护航,万死不辞!”他心里头的算盘打得通天响,反正那小门派也没什么前途,不如趁此机会抱紧大腿,最好能蹭个萝鸣山的弟子当当。 看着荀有灵美滋滋的表情,行衍沉默着垂下眼。 他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后来他们都死了。 “喊我行衍就可以,再说,我虽然出身萝鸣山,但并没有将你引荐入门的资格。”行衍微微停顿,看向荀有灵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以你的资质,与大道并无缘分……这是好事……”最后半句,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像是呢喃。 男人反应了几秒,才意识过来行衍在和他说话。“道长……行衍,你是修者,自然不懂我们对修仙的期待。”荀有灵难得露出一丝局促的不甘。 “修仙多好啊,腾云驾雾日行千里,不用担心饿死也不用害怕明天就露宿街头。”荀有灵嚷嚷的声音让周围人投来奇怪的眼神,他似是想起什么,小声嘀咕,“也不用因为去巡水阁拿秘籍失败而被罚过来巡街。” 行衍一怔,一把拽停了正走在前面的荀有灵,“你刚才说什么,你去过巡水阁?” 差点被拽个跟头,荀有灵不恼,只是好脾气地点点头,行衍却不说话了。 荀有灵本要大吹特吹那日见闻,却忽地闭紧了嘴,他差点忘了这人是萝鸣山的,想必和巡水阁也有些相熟关系。若是亲眼见了那等血腥场景,怕是…… 沉思着的行衍却暗下主意,找狐子前,他要去一趟巡水阁。 两人都沉默的功夫,一路便走到了镇外,看起来荒郊野岭的地方,竖着栋冷气森森的小宅子。 行衍一抬头,退后半步。他僵硬地看了眼荀有灵,确认对方没有长出尖嘴长耳,才隐晦地松了口气。 “这是我家老宅子,看起来阴森了点,其实没事。”荀有灵看出对方的顾虑,热心肠地解释道,他前脚刚踏进去,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前厅。 荀有灵嘟起嘴,张开手冲着少年跑过去,“给叔叔抱抱来。”一阵冷风回应了他的热情。 少年像是并未听见荀有灵的话,直勾勾盯着行衍。 荀有灵站起身,挠挠脖子,有些落寞的解释,“这是我侄子……其实跟我没血缘关系。他爸妈是逃过来的,中了毒没捱过去……我在河边捡到他的,也算是个缘分。”他看出行衍目光有异,压低声音说:“我们掌门说这孩子生来魂魄不全,所以痴傻,十几岁的年龄却只有几岁的智商。” 同为缺失过魂魄的人,行衍立即萌生出一丝感同身受。他看向少年的眼里立刻亲切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却露出一副害怕的神情。 自打知道了行衍的真实身份,荀有灵巡街也更加卖力,时不时还带回来一切门派里发的不起眼的小玩意。他还在异想天开,能被带到真正的仙门里去。 荀家的老宅背后连着一片山林,空气潮湿,连灵气也比镇中稀薄。行衍的伤口过深,又伤及肺脏,断断续续在老大夫那里治了几日也不见好转。 耗着荀有灵的积蓄,行衍也多少过意不去。他思索事情的时候总会无意识地摸着耳坠,这一坐就从天亮待到了天黑。 行衍看着歪七扭八的符纸,深叹一声——他那点画符的本领早就还给授业的长老了。 小侄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或许是他魂魄不全的缘故,行衍往往只有抬头,才能意识到对方正在那里。 一大一小认真钻研着桌上的符纸,行衍又忍不住去摸耳坠,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般说了句:“当时的熠灭草若是能留给现在便好了,就算是一根也不错。” 他回过神来,落寞的笑了笑。 少年眼珠轻轻转动,看看桌上,又看看行衍,“哥哥。”他声音清脆,神情懵懂,刹那间屋内升腾起翻涌不息的术法,径直对着少年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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