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扶额,颇为讥讽地从怀中抽出一卷东西扔在地上,“这是副掌门手谕。诸位同僚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视为偷窃,看来寻珍阁倒是需要好好整顿一番。” 人群一阵慌乱,对面那人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那间房子。 熠灭紧随其后,他顿住脚,发现那人正好回头,对上他的视线。 “刚才看了半天,好看吗?” 熠灭险些喊出一句哥哥,他抿起嘴,忽又觉得面前的行衍,有些年轻的过分。斟酌片刻,少年直白地回答:“不好看,若是我,定要将刚刚那些人的手剁下来,眼睛挖掉,再送到掌门那里。” 行衍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他合上手中卷轴,探究地看着熠灭说:“法子倒是狠毒,我是要成为人族第一修者的,不必和这些讨厌的人计较。” “讨厌的人,杀掉就好,这些人,不会被记住,也不会被发现。”熠灭语气很淡,眸子却亮闪闪的。行衍盯了他一会,忽地摊开手,有点无奈地说:“萝鸣山绝不希望培养出杀性太重的人,更何况我若真是如此,还会被同门师兄师姐看不起。” 听到回答的熠灭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的行衍不仅天真,还这样直白善良,过了会,熠灭忽地收起了脸上的神色,他试探地问面前青涩脸庞的人,“若是修炼有捷径,你愿意去尝试吗?” 站在台阶之上,行衍的身形被书架的阴影遮挡,听到少年的话,他探身在光亮下,十分自傲地说:“当然,大道若有捷径,必然是为着我这样的稀世天才而准备。” 回答完,行衍的脸上忽地闪过一抹困惑,“你是哪个长老门下的弟子,我怎么从未见过。” 熠灭刚要狡辩,却忽地感觉身形一轻,身边的景色虚虚实实惊泛起如波浪般的的痕迹,像是辨别出他本不属于这里。 万顷重自下而上拽住了熠灭的四肢,他吐息不得,只能任由被拉拽而下。 明明是识海,熠灭落在地上时,却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他还在萝鸣山,却不是那个山清水秀的萝鸣山。 整个山道之上,来来回回的全是运送受伤的弟子,那些年纪轻轻的脸,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负责救治的弟子动作熟练又迅速,看着长老模样的人出手救治,熠灭有些不耐烦起来,他到了半刻钟,还没看见行衍的影子。 山脚处,行衍就那样站着,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熠灭离近了,才发现他手里捧着一样东西。 莹白色的。 他不懂那是什么,却从行衍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绝望。 “行衍师叔自从丢魂回来就是那样,这一战萝鸣山元气大伤,当场命陨的几位师叔几乎是与行衍师叔同辈的人……上个月,去突破的三位师叔,皆是魂飞魄散……” “快别说了……行衍师叔拿着没用的命牌站在那里怪渗人的。” 熠灭站在行衍面前,伸手点碎了那几块莹白玉牌,他细细盯着那双沉得几乎快没有颜色的眸子,轻声问:“你后悔了吗?” 天空中开始下起细细密密的雨,行衍看着满地碎片,像是才回过神一般,他什么也没说,蹲了下来,没有回答熠灭的问题,反而自言自语道:“入山那年万人甄选,我与其余九人入萝鸣山。不过三百余年,只剩我一个,偏偏我又丢了一魂。” 雨水冲刷着山道,血水从高处留下来,抚过行衍的脚腕,他眼眶泛着被雨水浸湿的红,仰头看着巍峨磅礴又几乎藏在雨幕中的萝鸣山,发出一声叹息。 熠灭并不懂行衍这一声叹息是什么,他刚要开口,有几人便御剑而来。相貌庄严,衣袂飘飞,大雨之中竟能控制雨丝与周身保持一定距离,进而滴水不沾。 那人落下便皱着眉呵斥,“副掌门是看在你们昔日同僚的份上才把命牌给你,你,你竟如此不知好歹!” 行衍站起身,淡声道:“已死之人的命牌,本就是无用之物。” 那人气势更盛,风仙道骨的样子和浑身湿透的行衍形成强烈对比,“你离派百年之久,又失去一魂形同废人!萝鸣山乃是仙门典范,你不要得寸进尺,省的被逐出萝鸣山!” 行衍抬起眼,雨水已经将他所有的情绪一并带走。 他顿了顿,只是微微躬身后,转身便走。 骂声在身后如何猖獗,他只当做听不见。 熠灭觉得新奇之余,却也有种将让那人头颅落地的冲动。他从不知行衍失魂之后,在萝鸣山过上的是这样的日子。 “他那样折辱你,不杀了他吗?”少年跟在行衍身后,这地方阴冷潮湿,半点没个洞府的样子。行衍没运功,只是费力点起火堆,坐了下来。 正当熠灭要开口时,他才出声回答:“打不过。” 无论熠灭怎么问,行衍都对失魂一事讳莫如深,他有些失望,却又带着点私心好奇地问:“你后悔走那个捷径吗?” 行衍毫不犹豫地摇头,继续沉默。 “若是……再走一次捷径,便能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呢?”少年语气沉着,似乎对那里了如指掌,他紧盯着面前失魂落魄的男人,想从那里听到回答。 行衍只是抬起眼片刻,又垂了下去。“我没有再去一次的勇气。”稍许沉默后,他淡淡补充道:“这次只是丢了一魂,下次……估计要魂飞魄散了。” 熠灭听着,忍不住喊了一声“哥哥,你若是……” 他看着周遭如同水波般再次变幻,紧紧闭上了眼睛。 一把尖刀抵住细嫩脖颈,渗出的血珠让熠灭瞬间警觉起来,他稍微挪动,那把尖刀便抵得更深。 “是你一直在跟踪我?” 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 —————— 写起来还挺费力的一章
第三十三章 妖族深渊中的故人 脖颈被身后男人紧紧锁住,熠灭清晰地感觉到刀尖几乎要抵进身体,他连忙说道:“我没有敌意。”再三解释下,那只手终于松开了熠灭的脖子。 庞大的兽骨草几乎遮住日光,悬云低垂在叶尖,顺着骨草枝流出莹绿的液体,空气里弥漫着青松气息,随着悬云的缓慢移动而降下一片阴霾。脚下不知道何时被哭绕栀浅浅绕了一圈,随着他的挪动,哭绕栀又受惊似的缩回树上。 若不是熠灭知道这里是识海,还以为他真的到了妖族深渊。 “你……”熠灭的话停在嘴边,他看着面前衣衫褴褛目露凶光的行衍,怎么也问不出口。 行衍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丢过来青绿的果子问了句:“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如果识海中的记忆没出错,离这里不远就是凶熊兽的窝。熠灭想了想才回答:“我来取凶熊的蜜,给人治病。” 行衍手腕里的精光一闪而过,他倒是没冲着熠灭,抬手便刺入了身后的叶子里。低低的哀嚎响了一会,变没了声息。是只还没生出灵智的兽鼠,行衍拔出刀,面无表情地探入兽鼠腹中拿了样东西出来。 熠灭怔了怔,看见行衍伸手便要去莹绿色的液体中冲洗,脱口而出“有毒!” 沾着血的手还是伸了进去,却并没有像熠灭担忧的那样,行衍轻松地抽出手,还游刃有余地割了片悬云下来。 “你是半妖吗?”行衍主动搭话,熠灭虽不明所以,却还是顺着点了点头。 行衍用术法搭起遮罩,将兽鼠的内丹放在悬云上炙烤起来。他瞥了眼目露疑惑的熠灭,若有所思地说:“怪不得你身上几乎没有妖气。”他见对方的视线几乎是锁在炙烤着的内丹,漫不经心地解释说:“内丹炙烤后的香气可以传入深渊底,那里的大家伙最爱这种气味。” 少年的瞳孔骤然缩小,他看着行衍眉毛上还没愈合的血痕,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深渊底的巨兽看守的东西是什么,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唯独这里的识海如此逼真。 深渊底层,是固魂草的诞生地。 “别担心,我不会牵连到你。”行衍一边说,一边抽出简陋编织的兽骨捆在腰腿间,“之前有次不小心弄断了骨头。” 熠灭看着他举起内丹,纵身跃起,站在兽骨草的间隙。一时间天地动荡,巨兽的影子出现在悬云间,张开血盆大口。行衍身手矫健地穿梭在其中,他并不触碰巨兽,却很快让那些家伙的尾巴缠绕在一起,他向空中掷出什么东西,转瞬就消失在了兽群中。 巨兽震怒之下,整片丛林开始剧烈摇晃。行衍抓在兽骨草旁边,身旁忽地落下了什么东西。 他看见了一身是血的行衍。 那些兽骨穿透行衍的骨肉,他身上带着银色的毒液,倒地片刻便开始抽搐起来。悬云的毒液也恰到好处的一顷而下,莹绿与银色交织后,行衍喘着粗气,一口一口往外咳出鲜血。 熠灭跑过去的步伐有些趔趄。 妖族深渊是禁地,人类禁入,妖族也鲜少踏足。 行衍仰着面,从喉咙溢出发黑的血,溅得遍地都是红色。半晌后,行衍调息回来,看着神色茫然的熠灭,忽地说道:“别害怕,若是我在这里魂飞魄散,也算死得其所。” 双手灰暗的光芒被熠灭藏在身后,他在识海中一旦主动触碰行衍,就会被识海逐渐吞没。 对方见他不说话,忍着痛又裂开嘴笑,“深渊底的银蛇比传说中厉害多了,幸好悬云的毒液能化解……”话说着,行衍眉头一皱,捂着喉咙便失了声音,呜咽着,身上七窍都开始流出黑色的血。 行衍倒在地上,神色狰狞,身形扭曲。 少年夺步上前,用近乎透明的手抱住了行衍。 在触碰到那一瞬间,他发觉行衍的残魂已是千疮百孔,布满裂痕。熠灭轻声问:“你为什么不去丢魂的地方看看呢?” 已经丢失了五感的行衍像是听到了似的,回答的声音喑哑枯涩:“我不知道在哪丢的魂,失去魂魄的同时,二百年间的记忆也一并失去了。” “哥哥……”熠灭忍不住喊了出来,他不可置信地摇头,正要说什么,却被行衍一句截断。 “我是孤家寡人,没有什么亲人。” 身旁的景象渐渐浮起水波,熠灭心里清楚,已经到了他必须离开的时候,却还是用尽全部力气握住了行衍的手。 用满怀愤懑的、悲怆的、委屈的声音留下了一句话 “原来你忘了……我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等了上百年……你说你不记得了……” ---- ———— 啊其实是连贯的一章分开写了 希望没有太影响观感) (小声:怎么感觉这篇没什么人)
第三十四章 被雷劈下来的人类 久远到人族没有书面记载的时代,魔族已经兴起在大陆与海洋中,他们吞噬一切所见之物将之变为己身养分,整个世间因此动荡不安。但无法被填满的魔族,最终向着同族开始了无穷无尽的厮杀,最后沉寂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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