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寅!” ——说。 “戊寅你知道狗吗?就一种全身长毛的动物,嘴巴很长,耳朵是三角的,癸酉说他小时候家里养了一只,很可爱,叫声是汪汪,精力非常旺盛,还会对你摇尾巴。” ——怎么会有生物全身长满毛,还有长嘴?好恶心 “很可爱的!” ——确定吗?有一条尾巴、长长的嘴,全身还长满毛的生物,真的会可爱吗? “……我也有点想象不出来,可是癸酉说它很可爱。” ——他在骗你。 “怎么可能?他很笨的,骗不了我。” ——你该不会以为你很聪明吧? “……反正我觉得狗一定是很可爱的动物。” …… 解临渊一路追出了红色小楼,在前方的岔路口稍作停留,左瞳扫描收集每条道路上的可疑脚印和痕迹,以此来判定伊尔究竟逃往了哪处方向。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巨大身影越过了他,边牧回过头瞥他一眼,金毛则是压低脑袋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变异双头犬就如一阵疾风,猛地带起满地的枯黄落叶,超过解临渊毫不犹豫地循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殿下。”解临渊迅速跟了上去。 殿下的父亲是寻回猎犬,母亲是牧羊犬,在速度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在一处陡坡上,它骤然高高跃起,于空中转身,四爪稳稳当当地扣紧地面,微微匍匐身体压低脑袋做出狩猎恐吓的姿势,如同一面无法撼动的庞然高墙,毛发随风舒展,两双兽瞳锋利而威胁,喉咙中滚动着暴躁的呜呜声。 解临渊也在下一秒追了上来,左手甩出一把通身漆黑的短步/枪,冷着脸瞄准被殿下和他前后包夹的男人。 伊尔缓缓停下脚步,神色轻蔑地斜觑一眼不停朝他低沉咆哮的双头犬,又转过身,看向了站在背后的解临渊。 他怀中横抱着一名肤色苍白的男人,无知无觉地闭着眼睛,四肢无力地垂下,身上还穿着和季节温度不相符的白色单衣,黑发也是湿润的,在呼啸的海风与初雪中,□□的手脚都被冻成了紫色。 “放轻松一点,Z。”伊尔开口,“枪对我是没用的。” “把他给我。”解临渊厉声命令道。 伊尔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没有要动作的意思。 解临渊警惕地绷紧了神经,但伊尔说的没错,枪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但是……解临渊的呼吸逐渐加快,他将手背到身后,悄悄地拨动了超声波传感器开关,殿下瞬间不适地后退了半步,而伊尔嘴角的笑容也倏然变得僵硬。 公主改变频率之后的传感器,对伊尔这枚寄生他人[核]之上的特殊寄生体有效果? 可是不等解临渊确认,伊尔陡然大声地怪笑起来,他看到伊尔狰狞怪异的表情下,眼珠逐渐变得浑浊肿大,一根又一根黑色血管从眼角处往外凸起伸长,如龟裂的土壤,遍布整张脸,一直延伸到脖颈下方。 倏然,他就如抽去了骨架的皮偶,全身无力地倒在地上。 解临渊暗道不妙,关闭超声波快步冲上前,在伊尔寄生的这名男人彻底污染异变之前将一发子弹没入他的眉心。 污染中止,浑浊的眼球直勾勾地瞪着天空,死不瞑目,黑红色的污血从男人的脑袋后方滚滚淌出,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壤,也染红了与他尸体交叠的那片白色单衣。 殿下甩了甩脑袋,谨慎地迈步走过来,变异绿萝从边牧的耳朵后方伸出一缕枝叶,其余根茎紧紧环抱着一透明的罐装容器,这是一支小型的超声波仪,就是之前在同嘉群岛上渔民男女交给薛鸿意,把癸酉折腾得要死要活的那个。 公主拿到它之后,就着解载关于超声波的资料,和南营地的工程员连夜对容器进行了改造,目前据说容器内的声波频率能够单独压制伊尔这枚特殊的寄生[核]。 但这些研究全部都只存在于理论上,没有任何实战依据,解临渊还不敢随随便便就动用这个理论武器,一旦伊尔再次化[核]逃跑,解临渊真是拿这种可以将自身分解再融合的特殊器官毫无办法。 寂静无声的五秒等待过后,‘戊寅’动了动手指,他缓慢地用掌心撑地,艰难地支起上身,光是坐正这个动作就耗费了他近乎全部的力气。翡翠色的眼瞳睁开些许又闭上,一直到适应了光线,才完全睁开,抬眼看向了围在他身边的解临渊和殿下。 一时之间,没有人贸然开口说话,殿下也沉默着,黑色毛发上沾上一层薄雪,又被体温蒸发。静谧无声无息地蔓延,直到‘戊寅’忽然促狭地笑了声:“抱歉,不是你期待的那个人。” “……”解临渊眼神陡然变得十分危险。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怀揣着侥幸心理,希望从这具本体中恢复意识的是戊寅。 可惜这一点点幻想被伊尔无情地点破,还成了他嘲笑解临渊的理由。 伊尔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赤足踩在脏污的泥地上,脚掌沾满了被雪湿润又浸没了污血的泥土,他无视了眼底满是怒火的殿下,踉踉跄跄地朝来时的方向走。 “有点冷。”他忽然说,转头挑衅地看向解临渊,“外套借我披一下?不然冻坏的可是戊寅的身体。” 解临渊手背暴起青筋,他一字一句咬着牙说:“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大可动手。”伊尔在冰雪之中敞开了双臂,单薄的身躯在冷风之中摇摇欲坠。 “戊寅的身体,”他说,又将手抚向左胸口,“戊寅的[核]。” 解临渊第一次在‘戊寅’脸上看到那么令人作呕的笑容。 很快,伊尔快意地想着,他就会和我彻底融为一体。 …… “戊寅,我决定了,我要离开这里,和己卯,和癸巳一起离开这里,到更广袤、更自由的地方,过正常人的生活。” ——你现在的生活不正常吗? “不正常,我们一点也不正常。” ——说实话,我不太懂。 “也对,毕竟你只是一颗[核]而已……那我换种方式,戊寅,你想成为人吗?有自己的身体,可以凭自己的意愿做事,可以吃东西,可以聊天,可以想去哪去哪……” ——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我觉得现在就不错 “怎么会没有意思呢?戊寅,你是因为还没有接触过外界,什么都不懂,才会觉得现在就不错。等你彻底地‘睁开眼’,就会知道成为人的好,我指的是真正自由的人。” ——你已经很自由了 “不,我们是被关在笼中的小白鼠,是他人的工具,生命掌握在其他人的手里,随时都会迎来死亡。” ——是癸巳告诉你的吗?自从他诞[核]之后,你就变得越来越焦虑了,以前你一直很快乐 “大概是因为我知道的事变多了,就很难再快乐起来了。” …… 听到戊虎的名字,癸巳也神色凝重地站了起来:“你说戊虎在叫你?这怎么可能,就算……” 戊寅闭上了眼睛,戊虎的呼唤还在继续,越来越清晰,像是被困在黑暗中的囚徒在呼唤支撑他灵魂的信仰,。随之而来的,是心脏规律泵动的声音,怦怦跳动。 “就算什么?”他阖着眼睛问。 “就算伊尔寄生了他,我们目前在他的本体里,”癸巳说,“他也不会有神智,更不会呼唤你。” “……不一定,我和他是共生关系。”戊寅说,“伊尔目前在我的[核]里,或许伊尔根本无法完全寄生他,如果戊虎的意志力足够强大,甚至可以把伊尔挤出去。” “不可能挤出去的,伊尔会污染戊虎的身体,一旦他离开,戊虎就会异变。” 戊寅顿了一下,“你确定?” “不确定。”癸巳说,“但你敢试吗?戊虎敢试吗?来救援你的那名恋人,又敢试吗?” “……” 戊寅无法回答,耳边戊虎的呼唤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他错开与癸巳的视线,抬起头,轻轻地应了一声:“我在。” 愈演愈烈的心跳声沉稳有力,他听见戊虎的呼唤声倏然变得轻微欣喜。 ——戊寅,你回来了? …… 钰夕征力二 房顶上的变异者接二连三地跳到地面,他们目光紧紧盯着大厅中央裹着毯子的‘戊寅’,看他把玩着一把精巧的匕首,脖子上面缠绕几圈浸着浅淡粉色的绷带。 薛鸿意将严光誉安置到船上,再回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他皱着眉,不解地询问站在不远处的解临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主改变频率后的超声波确实对他有效果,但……”解临渊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但我一旦开启超声波,他就会用自杀威胁我。” “不能把他捆起来吗?”阿橙问,“趁他不备,你的速度难道比他要慢?” “他说他已经寄生了戊寅,一旦离开,他的本体就会污染异变,这整座岛的畸变体就是证据。” “……万一他骗你呢?” 解临渊咬紧牙关:“你敢赌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 那是格外“吵闹”的一天。 事实上,戊寅什么也听不见,但他感受到了。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幅度,剧烈、急促、喧哗,在不属于他的时间里,隐隐有怪异的响动传入他的脑海。 他如同浸没在温暖的洋流中,不断地起伏,周围的一切与他隔绝,他觉得吵闹,不安稳,甚至窒息。 一直到尖锐的啸叫声扎进脑海,戊寅无意识地挣扎起来,他努力地想要挣脱束缚,痛苦地惨叫。 倏然,永久包裹住他的黑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炫目的光明。 那种隔绝的感觉消失,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晰,好似从遥远的梦中醒来,回归到了现实。 戊寅睁开眼,看到一张难以置信的脸,诧异地盯着他,他无意识地回望着,像是初生的婴儿,茫然,无知。 “……戊寅?”黑发绿眸的青年小声问他。 戊寅没有任何反应,只呆呆地站立着,好一会才移动眼珠,目光落在了自己手里的警棍上,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困惑地举起,观察。 青年呼吸越发急促,他从地上爬起来,衣服上都是脏污泥土,忽然拽住他的手,快步向岸边快速跑去。身后是炙热的火光,烧灼得海风都变得滚烫,不停有爆炸声从身后春来,戊寅回过头,甚至不明白那冲天的橘色代表着什么。 有很多像他们一样在奔跑的人,长得全都一模一样,他们陆陆续续地被捕捉,被击毙。 尖锐的超声波啸叫如影随形,在整个岛屿环响,痛得戊寅不住地挣扎。 戊虎没有任何反应,但看着同伴们一个又一个地倒下,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登上了和伙伴们约定好的那艘船,但癸巳并不在上面,己卯也不在上面,谁都不在上面,只有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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