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开会,其实就是给我们加活。”他无奈地说,“帕尔默,你可别再像上次那样什么活都一股脑接下来,有些麻烦的事,能推尽量推。” 戊寅对人情世故可谓是一窍不通,他问:“什么叫麻烦的事?” 纳特真心感觉他的好友出去一趟回来变傻了,他小声提示道:“我听说,明天要抽调几个科研员去边陲监狱地下三层,给那些特殊监控室里的高危怪物做检查,这就是麻烦事,千万,千千万万别接。” “……” “性格好、情绪稳定、有研究价值的实验体都在核心站,有专人负责。只有那些奇形怪状的失败品才会关在边陲监狱,那群怪物们根本不受控制,动不动就凶性大发,每个月给它们做检查的医务工作者或者科研员一定会死伤几个,都成消耗品了,傻子才愿意去。”纳特嫌弃地撇了撇嘴,回过头,却看见好友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脚步。 “……帕尔默?” 戊寅抬手掩唇,勾起嘴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谢谢你的提醒,纳特。”进入会议室之前,他真诚地拍了拍纳特的肩膀。 随后,就在部长头疼地表示他们需要出两到三个科研员前往边陲监狱地下三层,负责一些采样检测工作的时候,戊寅第一个举手报了名。 纳特:“……” 纳特:你他妈的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虽然有戊寅身先士卒,但这项艰巨的任务到最后也只有他一个人报了名。部长也没多说什么,不管怎么样,至少有一个科研员愿意去,他就能向上头交差了。 为此,部长还大发慈悲给戊寅减轻了不少工作量,把先前积压的任务给其他人分了分,只求帕尔默明天别死在监狱里面。 会议结束后,戊寅得到了一份明日的体检人员名单,数目不多,一排下去全是没什么规律的编号,也没有照片,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他快速浏览,目光忽然定格在了一个熟悉的编号上——Z1932。 这人怎么会在监狱?戊寅十分疑惑,他还以为混乱期的解临渊会被关在纳特口中的那个核心站,亦或其他类似精神病院的地方,没想到庇护所倒是简单粗暴,直接把人整专门用来关高危失败品的监狱三层去了。 戊寅莫名有点不爽。 或许对于狼烟庇护所来说,Z1932从来不是和人划等号的。 他是战神实验体,是半个污染者,是交易换来的武器,是锋利的双刃剑,是嗜血的怪物……唯独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绪的人。 …… 第二天,坐在中巴车里前往边陲监狱的五个人里,只有戊寅一个人还算平静,甚至还挺高兴地吃着车里监狱方为他们免费提供的豪华早餐。 其余四个医务工作者可就没他这样的好心态了,都以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情吃着这顿断头饭,味同嚼蜡,好像这趟旅程的终点不是监狱而是地狱。 驾驶中巴车的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姓杨,除了戊寅也就他还有心情讲话,路上一直乐呵呵地活跃车里气氛,把人送到之后还祝愿大家待会都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到时候他再来接各位回去。 这话说的还不如不说呢,听着跟诅咒似的,总觉得会一语成谶。 边陲监狱这边负责接待的同样也是五个人,为首的是个面容冷峻的高大女人,名叫卡玛,身着狱警制服,一路上都非常严肃,除了一些必要的介绍和说明以外,半个字也不多讲。在她的带领下,其余的狱警也都噤若寒蝉,一句话也不说。 戊寅在临时拼凑的五个人里地位最高,所以是由他担任这个体检小队的队长,也是由他来分配每个人负责的检测对象。 无需多言,他先面无表情地将解临渊的检测单收归自己名下,接着不动声色地询问女狱警卡玛:“这些患者都只有编号吗,有没有名字?会好记一些。” “患者。”卡玛为这个称呼冷笑了一声,她斜睨一眼帕尔默,讥诮地说:“教授,您可真是问了个可爱的问题,好记的名字,为什么要有好记的名字?这群怪物有什么值得被记住的地方?它们只需要编号就够了。” “……”事实上戊寅也不是过来和怪物们交朋友的,他只是需要名字来判断他要找的那个东西在不在这里。 既然卡玛表现出这么直勾勾的抵触与嫌恶,戊寅也识趣地没有多问,准备待会见了解临渊之后再见机行事。
第14章 边陲监狱前往地下三层有单独的通道,和其他两层完全分离开来,不过并不能完全隔音。走在盘旋向下返潮的楼梯上,可以清楚听到一墙之隔的监狱内部,一些不消停的犯人在鬼吼鬼叫。 狼烟庇护所的囚犯待遇很差,原本就是缺吃少喝的末世,外面的人都没东西吃,里面这些作奸犯科的人只会更惨,几乎是被当做牲口般的奴役。 女狱警卡玛用工作证刷开地下三层最外侧的大门,两排全副武装的士兵整理地位列内部过道两侧,其中领头的一位军官走上前,向戊寅自我介绍说他们隶属庇护所戍卫边防第7分队,奉命在此次任务中保护医务工作者的安全。 狼烟庇护所里的这些士兵职能区域划分得相对细致,最开始戊寅接触的是赵志勇队长带领的护卫队,然后是解临渊隶属的先锋队,现在这个则是叫戍卫队,专门负责庇护所内部的安保工作。 戊寅没有多说,将检测表分发传递下去,然后手持解临渊的那份表格率先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立刻有两名高大健壮的持枪士兵紧紧跟随在他身后,不多时,卡玛吩咐好她那边的事情,也快步跟了上来。 地下三层的主基调是枯燥的灰色,清冷幽森的浅光下,还算宽敞的过道两边是没有任何花纹的纯色灰墙,其间点缀着一扇又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铁门,无法直接窥视墙内究竟关着什么东西。 每一扇门代表着一间牢房,门上有白纸黑字写着被关押者编号的名牌,一面10寸大小推拉式的探视窗,以及位于最下方餐食等物品的传递口。 戊寅漫不经心地看着门牌的编号,大多数牢房都是空置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腐烂的味道。微有磨损的旧皮鞋踩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一步步地朝里走。 最开始的几个房间都非常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比较奇怪的是经过其中一间的时候,戊寅听到了呼噜呼噜的声音,就像是……猫科动物被挠下巴的时候发出的那种声音。 他疑惑地放慢了脚步,仔细去听那到底是什么响动。 突然,一阵猛烈的拍门声从隔壁牢房响起,一声比一声急促焦躁,拍到一半又变成狂乱的撞击声,像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精神病在门后发疯,间或伴随着猖狂又歇斯底里的怪笑声。 敢吓我?戊寅记仇地看了眼这间牢房的关押者编号,着重记忆,并且决定有机会一定报复回去。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卡玛反应比他还要激动,听到怪叫的瞬间她就反身恶狠狠地踹了一脚门,厉声喝道:“闭嘴渣滓!你这个屁/眼长在嘴巴上的蠢货!” 戊寅:“……” 听到她愤怒的叫骂声,门后的疯子顿了一下,可马上就又继续怪吼怪叫起来,笑得凄厉无比,像嚎哭的婴儿一样。 戊寅默默加快了脚步,他决定速战速决,这里根本连一个正常人都没有,就算是正常人,呆久了也变得不正常了。 一直等这条冗长又阴暗的过道走到最末端,戊寅才在最里的那扇房门上看到了Z1932的编号。他停住脚步,隐约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和锁链碰撞的敲击,可等再去听,又什么也听不见了。 戊寅侧身后退半步,示意卡玛上前来开门。 女狱警冷着一张脸,心情好似比刚见面的时候更差了,她动作流畅地刷工作卡、键入密码,再扫了指纹,接着才回头看向戊寅,似笑非笑地说:“运气不错教授,让你撞上了最难搞的一位。” 厚重的铁门自动往侧边平开,内里还有一道铁栅栏门,需要用钥匙打开。 隔着一条条护栏,戊寅抬起双眸,将视线投向牢房内部。 阴暗、湿冷,到处都是腐朽发霉的气息,血腥味扑面而来。打开白炽灯,数日未见的银发男人就跪坐在房间中央,双臂被锁链高高吊起,身上的衣服还是多日前的那件,但早已不复整洁,沾满了泥污和干涸的血迹,破破烂烂、皱皱巴巴地黏在身上。 除此之外,他身上到处都是各种或是结痂或是新鲜泛着血迹的伤口,青紫交加,几乎没一块好肉。 栅栏门也从外打开,戊寅踏进门内,从始至终解临渊都狼狈地垂着头,杂乱的长发散落,没有一点反应。 “为什么……?”戊寅抬手朝卡玛示意了一下解临渊目前的状态——比几天前他们分开的时候还要糟糕数倍。 “他之前处于污染期,”卡玛很没耐心地解释道,“这么说吧,就在昨天上午之前,这位还是个见人就咬的畸变体,刚清醒过来,所以我说你碰上了最难搞的一位,他的攻击性是这一层里所有怪物中最高的,给他做检查的医生死亡率高达80%。” 刻意的危言耸听并没有达到想象中的效果,金发科研员的脸上丝毫不见惶恐和慌乱,就连他讲话语调也依旧那么平缓毫无起伏:“那你们也应该把他绑在床上,而不是像这样……” 好奇心旺盛又读不懂空气的戊寅沉吟数秒,给出一个自认为合适的形容词:“屈辱?” 卡玛彻底不耐烦了:“教授,他在来到庇护所的短短两个月内杀掉了我们六名狱警,难道我们还要恭恭敬敬地求他到床上躺着睡个好觉吗?” “啊……”戊寅明白了,“所以你们是在公报私仇?” 女狱警发出一声哧笑,撇过头保持缄默。 戊寅观察了一会,拎着工具箱缓缓走到解临渊身前。随着他的靠近,戍卫队的二人迅速将麻醉□□上膛,瞄准昏迷中也被锁链捆得严严实实的Z1932。 戊寅半蹲下身,白大褂拖在地上,他慢条斯理地伸手抵住解临渊的下颚,将对方的脸拖了起来。 合金防咬口套后方,长了满脸的黑色血管消失无踪,他的左眼依旧是半睁着,底下是漆黑的显示屏,青蛙似凸起的右眼珠则恢复正常大小,安静地蛰伏在眼皮下方。 就是解临渊的脸色不大好,乌黑的眼袋挂在右眼下方,嘴唇苍白起皮,应该好久没喝过水了。 不出所料,戊寅没有在解临渊的左眼显示屏中看到那抹闪烁的红光,实时监控关闭了。 他猜测,应当是在Z1932的污染混乱期间,上级会将他的机械战神彻底关闭,以避免出现一些系统紊乱等等问题。而且监狱方肯定非常熟悉其中流程,不然怎么会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对解临渊进行打击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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