摹冽:“神陨了。” 燕执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你说什么?” 摹冽目光平静无波,将话重复了一遍:“文昌星君,神陨了。” “我用魔刃杀了他,毁了他的神魂,文昌星君消散于世间,灰飞烟灭了。” “阿冽……你别同阿执哥哥开玩笑……”燕执的声线抖得厉害,眼中泛起红,他双手攀上摹冽的肩膀,颤声道,“这一点都不好笑,你快告诉我,师尊到底在何处……” “阿冽没有说谎。”摹冽笑起来,红着眼道。 “阿冽早便看他不顺眼了,凭什么他可以将阿执哥哥从阿冽身边夺走……所有一切想要同阿冽争阿执哥哥的人,都得死,文昌星君也一样。” 话音落下,摹冽猛地被打得偏过头去,苍白的脸上留下五个清晰的指印,嘴角溢出血来。 “啪!——” 摹冽偏着头许久未动,唇角的那抹殷红衬得脸色愈发惨白。 自小到大,燕执虽因摹冽犯错而生过摹冽的气,用一些无关痛痒的办法惩罚过摹冽,但从未对摹冽动过手,巴掌落下之后,连带着燕执自己的手都有些抖,他想去碰摹冽的脸,问他疼不疼,却在即将触碰到摹冽被扇红的皮肤之际,又将手收了回来,五指攥紧,沉下目光道。 “阿冽……告诉我,你是骗我的。” 摹冽抬起头,眼中模糊一片,笑道。 “没有,阿冽没有骗你,阿冽就是讨厌他,恨他,恨只要他在,阿执哥哥的目光便会一直追随着他,再望不见任何人。” “可若是他消失了,便不一样了……阿执哥哥哪怕是恨阿冽,也只能对着阿冽一个人。” 燕执双目已然赤红,掐住摹冽的脖颈,将他的后背按在床柱上:“你住口!!” “你再胡言乱语,我便真的生气了!!” 摹冽艰难地伸长脖子喘着气,笑得灿烂:“阿执哥哥不相信么?” “那阿执哥哥便去看看,这天界,何处还有文昌星君的气息,神死后若魂魄不灭,会坠入轮回,冥王那里虽看不得轮回者转世去了何处,但每位进入轮回的人都会被记录在册,文昌星君如今灰飞烟灭了,连轮回都入不了了……” “他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掐着摹冽脖颈的手在一点点收紧,摹冽分毫没有挣扎,任由空气被一点点剥夺,只是目光深深地望着燕执,像是不舍。 就在摹冽以为自己会这样被活活掐死之际,那只手猛得放开了他。 燕执下地的瞬间,身上幻出一套整齐的衣物,他几步便消失在殿内,摹冽知道,他是去寻文昌星君了。 燕执先是去文昌殿,问殿中仙娥,文昌星君可曾回来过,那仙娥一脸诧异地望着他,说昨夜不是大婚么,文昌星君应当同太子殿下在一处才是啊。 燕执的心刹时凉了半截,随后他将整个九重天翻了过来,都没有找到文昌星君,他只得耗去半身元气,将神识放大至整个六界去探寻文昌星君的气息,可是同样感知不到,倘若文昌星君还活着,他不可能感知不到他的半点气息。 就连冥界,燕执都去了一趟,就如摹冽所说,轮回册上,也没有文昌星君的名字,他的爱人仿佛突然之间从天地间消失了。 如果师尊还活着,是不可能如这般同他不告而别的,师尊便是要离开他,也定会堂堂正正地同他说一声。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真的不在了。 燕执双目血红地回到太子宫。 摹冽正站在太子宫外,对着那棵参天的银槐发怔,他记得刚来天界那年,有一回,他远远看见娘亲路过,想着站得高些,便能看得远些、清楚些,于是就爬上了这棵银槐,躲着偷偷看,后来待娘亲走远了,才想起来害怕,发现自己居然爬了十几层楼那么高,分明是一头小凤凰,他却格外怕高,那时翅膀还未发育完全,飞不起来,便只能一动不动地抱着树干坐在树顶,默默地流泪。 后来是燕执先发现了他,化作一条小玄龙,飞上去将他驮了下来,见他在哭,还驮着他上天入地兜风哄他开心。 摹冽回忆着那日的场景,唇边不自觉地露出笑来,直到有脚步声徐徐靠近,打断了他的回忆,燕执嘶哑的声线从身后传来。 “告诉我……为什么。” “你这么做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摹冽唇角的笑意敛起来,他知道自己若说“因为文昌星君活着阿执哥哥便会死”这样的理由,燕执是不会相信的,反正他要恨自己,倒不如让他恨得透彻些,如此他便是消失了,燕执也会一直记得他。 “阿冽方才所说一切,皆是真的。” 燕执:“师尊是怎么走的?……” 摹冽沉默了一下,道:“阿执哥哥当真要听那过程么?……” 燕执垂在身侧的双手一点点收紧,合上双目,眼中滚下泪。 “来人,将这魔物打入囚神洞,雷刑伺候。”
第30章 诛神窟行刑 起初燕执还抱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可能是没有寻仔细,师尊兴许只是去了一个他无法触及的地方。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突然消失便再无踪迹的人,告诉燕执,这一切都是真的。 甚至连他的祖母曳灵神君都出手了。 曳灵神君掌管六界之外的散魂,倘若师尊还有一缕魂魄在,他都能用聚灵盒将师尊破碎的魂魄一点一点收集起来,就如同他娘亲曾经消亡后,他父皇拯救他娘亲那般。 可是没有,曳灵神君说,他感知不到文昌星君半点魂息。 那日说是将摹冽打入囚神洞雷刑伺候,实际上一开始燕执并没有让人对摹冽用刑,他终究还是心软,怕其中有隐情,误会了摹冽,因而只是将摹冽囚禁起来,想要从他口中得知师尊的下落。 但摹冽一口咬定,文昌星君已经死了。 不论律令大神如何审问,都是同样的答案,由不得燕执不信。 文昌星君死了…… 他自小最疼爱的、当作亲人一般对待的弟弟,在他的大婚之夜杀了他的爱人。 燕执因此受了很大的打击,自事情发生后便将自己关在殿中不吃不喝,谁也不见,整整三十日。 原本摹冽被押入囚神窟当日,燕旌上神与曳灵神君便要下令,以“屠戮上神之罪”将摹冽处死,被燕执阻止了。 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或许是顾念着这十几万年以来的情分,又或许是他觉得摹冽不应当死得如此痛快,摹冽带给自己莫大的痛苦,怎能就这般轻易地死去。 于是燕执下令,叫律令大神日日对摹冽施以雷刑,问他……可悔。 杀了文昌星君,日日受雷刑之苦,肉身被雷劈至鲜血淋漓,连魂魄都撕扯着在痛,如此,可有半分悔意。 燕执不知道自己为何非要执拗于一个答案,倘若摹冽说悔,他便放过他么? 不知道。 燕执不知道。 他只是想知道,摹冽分明知道师尊的死会让他伤心,他为何还要这么做,就因为嫉妒吗,他让自己这么伤心,就一点都不后悔吗。 然而律令大神的回复是,不悔。 不论他如何用刑,摹冽的回答都是……不悔。 他说他不悔。 燕执觉得自己这十几万年来付出的心血、待他的好,就像一个笑话。 他将那人养留在身边,当作亲弟弟般疼爱,到头来却是养出了一个白眼狼,旁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魔便是魔,生来是魔,便永远是魔,不可能会渡化成神的。 唯有他坚信,摹冽可以做到。 他曾经是那样相信他。 可是如今,摹冽亲手将这份信任踩得粉碎。 听说,摹冽最后的心愿,是想要见他一面。 他怎么还有脸见他。 见他要做什么呢?…… 求饶吗?…… 怀着这般疑惑,燕执还是去了。 摹冽受了整整三十日雷刑,浑身上下都血淋淋的,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见到摹冽身上穿的那身污秽的、本属于师尊的鸳鸯婚袍,燕执想起,大婚那日,文昌殿大开,师尊眼带笑意,款款走向自己的模样。 他们本来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那一刻燕执无法克制地失控了,他不仅因为师尊的死而痛苦,也因为摹冽的背叛而痛苦。他深觉摹冽背叛了自己。 于是他掐着摹冽的脖子,朝摹冽嘶吼,问他为何不去死,倘若他的父母未曾将摹冽带回来,倘若摹冽早早死在那场神魔大战中,他的师尊便会好好的了,他也就不会遭受这种背叛了。 摹冽眼中淌下泪来,虚弱地半阖着眸望着自己。 他贯会用这种装可怜的把戏,燕执曾觉得他孤苦无依,分外心疼他,只要他哭,他便会心软,变着花样哄他开心。 如今燕执再也不会上他的当,看着他的眼泪,他只觉得痛恨。 他有什么脸哭。 如今这世上,最没有资格哭的人,便是他。 他说要亲手送他进诛神窟,为师尊抵命,摹冽居然笑着说好。 仿佛他早就在期待这一刻了。 还说什么,便只陪他走到此处了。 燕执冷笑起来,眼中猩红一片,他捏着一枚景泰蓝的玄龙指环,缓缓举起在摹冽面前:“这枚指环,是你为我戴上的吧?……” 摹冽的目光聚焦在那指环上的时候,有些失神,他还未反应过来,燕执便松开了手指,那枚指环掉落在了凹凸不平的地上,燕执抬脚狠狠碾上去。 摹冽垂下眸,安静地看着,不出声了。 “你也配帮我戴同心指环?” 属于摹冽那枚同心指环,此刻还戴在他右手的无名指上,那只手无意识地动了动,察觉到燕执的意图,他想将手缩起来藏住,可是双手正被锁魔链桎梏着,高高吊起,深深刺入手腕的玄铁倒刺,令他根本动弹不得,便是想挣也挣不开。 随着燕执的靠近,摹冽本能地挣动戴着指环的右手,鲜血随着他的挣扎从手腕的伤口处快速涌出来,他努力蜷起手指,想要保护手上的指环,但还是轻易便被燕执将指环脱了下去。 他视线一片模糊,喃喃道。 “还给我……” 仿佛那对他来说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燕执弯身将方才踏在脚下的景泰蓝色玄龙指环捡起,与那枚朱雀红的凤凰指环一同放在掌心,细细端详:“这是一对?” 他在明知故问。 摹冽哀求道:“还给我……” 燕执冷笑着将手指收紧,将指环于掌心轻轻一搓,脆弱的凡物,顷刻被强大的神力化为齑粉,被风一吹,便散了个尽。 “魔物污秽,不配爱人,亦不配,戴同心指环。” “不……”摹冽眼中淌下血泪,呆呆望着燕执空旷的手心,像一瞬间被抽走了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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