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被轻轻推开,一众仙娥列成两队,鱼贯而入,为首的两位仙娥,端着洁面用的玉盆和巾帕,以及净口用具,后面的仙娥端着翠玉托盘,托盘中是婚袍,和发冠,以及各类需要挂于身上的配饰。 更衣完毕之后,燕执坐于铜镜前,由怜璧为他冠发,那发冠的款式也是先前就选好的,是一只金镶玉的龙冠,而文昌星君的那只,则是与这只一对的凤冠。 燕执望着镜中的自己,心情大好,也不知师尊现下起来了没有,定然起来了吧,他昨夜也同自己那般,欢喜得无法入眠么。 想着想着,燕执没来由得又想起方才做的那个梦,忍不住皱起眉…… 他怎会做如此奇怪的梦。 当年救自己的人分明是师尊,为何他会在梦中看到阿冽。 想来是因为清楚,阿冽见到自己成婚,定会伤心,自己分明知晓,却还要他做自己的傧相,心中觉得有些不忍,所以才会梦见他吧。 可唯有这样,才能让他死心,去追求真正属于他的幸福。 梦本就是无厘头的,时常上一息还在此处,下一息便换了一个场景,如此想来,他梦中救他的人由师尊变成阿冽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梦罢了。 怜璧见他失神的模样,道:“太子殿下在想什么?……” 燕执对着铜镜笑了笑:“没什么,我在想师尊起了没有。” 怜璧笑道:“文昌星君向来守时,此时定然起了,就等着太子殿下您去接他呢。” “嗯。” 卯时刚过,太子宫殿门大开,燕执从殿内走出,便看到身着一袭红绿相见的白鹤傧相服的人背对着他,安静地立于玉柱旁。 “阿冽,你怎得不进来?” 摹冽像是才回过神,迟缓地转过身,笑道:“总归也帮不上什么忙,阿冽在此处等着阿执哥哥便好了。” 摹冽自小到大向来贯穿红衣,这还是燕执头一回见到他穿绿衣裳的模样,那傧相服除去身前的白鹤海棠图,通体皆是墨绿色,唯有领口和袖口处的封边是艳红,称得肤色雪白,一副画上走下来的美人相。 “阿冽,你穿这绿衣,也是极为好看的。” 若是平日里,燕执夸他穿的衣物好看,摹冽定然极为高兴,可他今日所穿是傧相服,他倒是宁愿燕执不要夸他。 他笑了笑,望着燕执身着一袭大红婚袍,头戴金镶玉龙冠,眉目俊朗的模样,微微有些晃神。 “阿执哥哥穿这婚袍才好看。” “是阿冽……从未见过的好看。” 他曾幻想过无数次这人穿着婚袍走向自己的模样,眼下,也算是一种圆满吧。 燕执顿了顿:“你若是喜欢,待你成婚之时,阿执哥哥让织女宫为你做同等规格的款式,可好?……” 摹冽:“好啊……那便,多谢阿执哥哥了。” 一望无际的仙鹤婚车队伍从朝阳间飞过,落在太子宫前,首位最大的那架红玉銮车是坐人用的,后面那长长的队伍,所拉的皆是聘礼,灵石珠宝在晨间的金乌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燕执曾说,要让文昌星君做整个九重天最风光的太子妃,他没有食言,今日九重天所有的神仙都会来见证他们的婚礼。 燕执深知多说无益,他相信摹冽会明白的,及时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痛苦来源于执念,放下执念,便不会有痛苦了。 燕执踏上红玉銮驾,于座位上坐下,摹冽跟于其后上了銮驾,作为傧相立于燕执身侧。 吉时到,怜璧一声令下,悠扬的仙乐响起,拉着銮驾的巨大仙鹤扇动翅膀,有序地缓缓飞向天际,去往文昌殿。 太子宫与文昌殿之间本离得不远,但为了仪式显得郑重些,仙鹤婚车队在两殿地方之间盘旋了整整三圈,才徐徐于文昌殿前落下。 红玉銮驾落于文昌殿前那刻,殿门被里头的仙娥从左右打开,文昌星君身着一袭与燕执同样的金丝鸳鸯婚袍,从殿内款步走出来。 燕执飞身下去,落于白玉铺成的地面上,摹冽紧跟其后,他望着燕执和文昌星君缓步走向彼此,轻声道。 “阿执哥哥,恭喜你。” “阿冽,真心为你高兴,愿你们携手白头,相守到老……” 看着燕执幸福了,到时他便是死,也能安心了。 燕执闻言,身形顿了顿,脚步未停,不知为何他心口没来由地痛了一下,但因为很快便走到了文昌星君面前,由不得他多想。 燕执朝文昌星君伸出手,欢喜地笑道:“师尊,我来接你了。” 文昌星君嘴唇抿着,面上没有表情,脸上却是微微红着,垂着眸伸出手,将手放在燕执掌心,燕执蓦地将人拉近,弯下身抄过文昌星君的膝盖,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文昌星君惊讶地抬眸:“你……” “怕师尊累着,阿执抱着师尊走。” 说罢,燕执抱着文昌星君飞身回到仙鹤鸾驾上,按照九重天的规矩,帝君或太子成婚,应当坐着仙鹤銮驾飞往一重天,从一重天到九重天,尽数游一遍,路上边接受众仙神的朝拜祝福,边由随行的仙娥洒下灵石珠宝,引众仙神同乐。 燕执如此重视这场婚礼,自然不可能少了这个步骤,平日里忙于公务,从未与师尊好好地游览过这天界,今日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于是,他便如此牵着文昌星君的手,并肩坐在仙鹤銮驾上,将一重天至九重天游了个遍。 摹冽麻木地立于他们身侧,脑子里什么都未想,或许在痛苦到极致的时候便会如此,将自己封闭起来,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待仙鹤婚车队伍回到九重天,已是黄昏,晨迎昏行,正合燕执的心意,待他们到司神殿前,司神已经手持婚书,于三生石旁等待了。 一众上神也已到场。 燕执牵着文昌星君的手从銮驾上款步而下,走向三生石前,摹冽跟于其后,众神自动为他们让开一条路。 司神殿旁的参天神树之下,三生石前,燕执扭头问身边的文昌星君。 “师尊,待我们结过情契,拜过天道,便是夫妻了,师尊可想好了?……待情契结成,师尊便要同阿执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师尊可愿意?” 文昌星君耳根微红,双唇嗫嚅道:“我……愿意。” 燕执心满意足地紧了紧文昌星君的手,看向三生石旁的司神道:“好,开始宣读婚书,向天道请愿吧。” 司神乃是九重天上守护司神谱的上神,所谓司神谱,便是记载着九重天众仙神姻缘的神谱,与此同时,司神也是天道命定的神族证婚人。 此刻,司神身着一袭玄金袍,手持玉简,立于三生石旁,闻言,年轻的司神将手中玉简抛向半空,两指合起置于额间的神纹前,下一息,金色神纹在额间亮起,金色的光如水般潺潺淌向玉简,玉简上方浮现出硕大的几行金字,司神郑重而庄严地对着玉简宣读道。 “天道在上,神族太子燕执与文昌星君梓潼鹣鲽情深,恩爱不渝,今日愿在此缔结情契,成为仙侣,永世相伴,不离不弃,愿天道降下福泽,成全一对璧人……” 若是被天道认可的眷侣在此缔结情契,请愿结束后,通体白润的三生石会在顷刻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示意三生石前的新人可以正式开始缔结仪式。 可是宣读结束,那三生石却迟迟没有反应。 “怎会如此……” 立于众神之首的,燕执的父母,燕鸢与玄龙,不禁皱起眉,他们对于眼前这一幕分外熟悉。 当年,他们并非彼此的命定之人,第一次在三生石前请愿之时,三生石便是毫无反应,后来,他们不惜违逆天道,强行结契成了夫妻,下场便是险些阴阳两隔。 难道…… 燕执同文昌星君并非彼此命定之人?…… 众神皆因为面前的一幕露出诧异的神色,开始窃窃私语,燕执皱眉,叫司神将请愿书再度宣读一遍,可是不论司神将请愿书宣读至第几遍,那三生石都是毫无反应。 燕执原本还满是期待和欢喜,眼下被这古怪的一幕弄得心中有些烦躁,紧了紧文昌星君的手道。 “罢了,不管了,兴许天道他老人家喝醉酒了,没功夫降下福泽,师尊,我们自行结契吧。” 文昌星君神色凝重,听燕执如此说,便也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原本布满晚霞,金光灿烂的天际,突然间乌云压顶,开始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分明是不吉之兆。 燕执沉下脸来。 “怎会如此?司神大人不是特意占卜过,说今日是万年难遇的大吉之日吗?” 司神亦是心有疑惑,皱着眉作揖道:“小神当日占卜……确是卜出今日是大吉之日……” 燕执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气闷:“不论如何,今日必须完成缔结仪式。” 他幻出一把匕首,准备划破手心,强行进行缔结仪式。 而就在此刻,一道闪电蓦地划破天际,紧接着便是“轰”得一声闷雷,那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落在燕执和文昌星君面前,居然将那三生石劈碎了一角—— 半空突然散发出刺目的金光,万年不现的司神谱,于金光中忽然现世。 那刻着古朴梵文的、充满岁月痕迹的银制书籍于金光中快速翻开,最后所停下的页面,正是记载着燕执姻缘的那页,而那司神谱上所显现的,与燕执红线相连的名字,并不是文昌星君,而是……摹冽。 众神倒抽一口凉气。 “怎会如此……” “太子殿下天道命定之姻缘,居然不是文昌星君……而是那今日以傧相身份立于燕执与文昌星君身侧的魔物……” 燕执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喃喃道:“怎会如此……” 他自确认自己爱上师尊那刻,便认定了师尊是自己的天道命定之人,怎可能会出错? 他的命定之人,怎么会是阿冽?…… 周围是众神的窃窃议论声,燕执艰难地扭头看向身侧的文昌星君,发现文昌星君亦然是面色惨白。 燕执握住他的手,红了双眼,低声问道。 “师尊……你怕吗……” “我父皇和娘亲,曾经并非彼此命定之人,后来他们不惜违逆天道也要在一起,天罚降下,险些落得阴阳两隔的下场,我若执意想同你在一起,你怕吗?……” 文昌星君对上燕执的目光,眼中有挣扎和犹豫:“我……” 燕执问他怕吗,他不怕,死有何惧,可是他身为文昌星君,肩上有守护苍生的使命,燕执是未来的天界之主,更应当肩负起身上的责任,怎能因情爱而抛下一切。 “我……不怕。” 话音落下,燕执便猛地将文昌星君揽进了怀中,紧紧拥住,将他后面还未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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