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噼里啪啦的火焰燃烧声,刀剑刺入身体中的声音不断响起。有些贵族从隐秘的地道处逃出来,刚探出一个头,就被守在出口处的人一刀捅入了胸口,喉口发出不敢置信的‘咯拉’声,慢慢倒下。 尸体堆在大厅里,奄奄一息的贵族被往后拖走,双手垂地,从肋下在石板地上留下一路的血痕。黑烟从窗户里滚滚冒出,有身影慌不择路地从窗户口往下跳,在惨叫声中摔断了脖子。 一个活口都不可以留。克里斯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上被熏出来的乌黑,唇被扯得微微变形。他的眼睛很绿,火光照着他的脸颊。火焰在城堡里燃烧,炽热惊人,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亮红的颜色,暗暗地闪动着光芒。 马在马厩里嘶鸣,前蹄腾空。克里斯在城堡的窗户下检查着尸体,有人只是摔断了腿,十分幸运没有死透,看到他的时候,眼中露出求救和感激混在一起的神情,在对方的手捂住自己口鼻时彻底变成了惊恐。 青年将贵族揽在自己的臂膀间,用带着手套的手捂住他的鼻子。他等待了一会儿,一直到对方在他的手心里停止微弱的挣扎。克里斯放开对方,让尸体倒下去,站起身来。 这些都是前来宴会上取乐的贵族。现在,宴会厅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不久前还是欢声笑语的一片。贝洛爵士给他们递送了邀请函,这些人中不乏一些上议会的贵族成员,在听说了贝洛爵士的奇闻后,纷纷动了来观赏的心思。 贝洛爵士成功举办了第一次宴会,在那次宴会上,许多之前根本不相信有人鱼存在的贵族,面对面地见到了这只古怪而极其罕见的野生动物。 传说中,人鱼的鳞片,血,和肉,都能变成滋补的药剂。因此,在参加过第一次宴会的人纷纷带回贝洛爵士的礼物后,有越来越多身份显赫的贵族接受了贝洛爵士的第二次邀请。 第一次的宴会上,他们剜下了人鱼的鳞片和血肉。第二次宴会,有更多的人想要知道,人鱼的心脏是否会像传说中的那样,让人重返青春,甚至永远年轻。 但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宴会给他们带来的不是永远青春,而是永远的死亡。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一切都吞噬殆尽,吞噬掉所有人的贪婪和野心。 热浪扑面而来,扬起模糊扭曲的雾气和黑烟。他看着一切在火焰中燃烧殆尽。熊熊大火吞噬着一切,细长火舌舔舐着带血昏迷者垂下的手臂,很快将它变得焦黑。 火焰在青年蓝绿色的眼睛中跳动,滚烫的感觉还停留在面颊上,带来那么可怕又冷酷的炽热感。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抵挡几分灼人的高温。跳动的火苗在他的眼中变成一只点燃的蜡烛,烛火静静地燃烧,照亮了一间狭小的房屋。 塞缪尔低垂的头颅搁在水池一边上。他的食物中混进了一定比例的镇定剂,克里斯确保这件事做得妥当。 青年为他清洗伤口,用打湿的亚麻布料轻柔地擦拭那些鲜红的伤口。血在水池中蔓延开来,泛着淡淡血色的水顺着克里斯的手腕往下流。 人鱼遍体鳞伤,偶尔鱼鳍抽动一两下,肋骨下的肌肉收紧,痉挛着。那些狰狞的鞭伤深深嵌在他的后背上,像是某种邪恶的符文。 在宴会上,抽打这只动物的时候,那些鞭子的边缘一定加上了尖钉子。它们锋利如野兽的牙齿,能吃进肌肉紧实的后背,然后将其撕开。他的后背血肉模糊,供那些贵族好好地取乐了一番,并且最后还被一只靴子踹了一脚头部。那只鲜亮的靴子将他的头踩在地上,塞缪尔在模糊旋转的视线中喘息,手爪弯曲,像是一艘船失去了锚点。 克里斯一言不发地为他清理。他的动作极尽温柔,但人鱼还是因为疼痛而微微痉挛,在昏迷中皱眉。青年给他上药,抚摸他的脸颊。 他会好好地照料他。克里斯知道自己可以。他的野兽会好起来,然后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不,一切会比之前更好。他万无一失的计划正在海的彼岸慢慢实现,他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 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克里斯抚摸着人鱼昏睡中的脸颊,眼神专注。现在的一切我都愿意给你,快好起来,醒过来,然后像之前那样看着我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再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也没有人能让你从我身边离开。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然后我就会帮你实现。 人鱼的自愈能力很强,但他手臂和上身的几道伤口却难以愈合,似乎是被之前的药剂影响了。伤口感染让人鱼难受地皱眉,克里斯发现他在低烧。 房间里的光线很昏暗。粘稠暗红的鲜血缓慢地从狭长伤口渗出来,沾染到人鱼苍白的皮肤上,分外醒目。 那几道久不愈合的伤口表面缓慢愈合,形成一层半透明的脆弱薄膜。然而,哪怕是非常轻微的动作都会导致伤口裂开。它们在反反复复的裂开中长回去。 人鱼的体温很低,就连前额也是冷的。但现在他身上的体温和克里斯一样,青年用手去摸他,觉得温温的。 细碎的亮光偶尔闪起,鱼鳞反射出光线。这次的伤势不同于上次,它们仿佛永远都不会愈合。 克里斯将他抱在怀中,从上往下看着他的面孔。人鱼凌乱的银发搭在眉骨上,眉间皱起来,辗转发出难受的声音。 “你想喝水吗?”青年低声说。他把水递给他,想要给他喂下;人鱼将脸颊转向一边去,烦躁地皱眉,露出獠牙。 他还在半昏迷中,因为镇定剂和伤口的双重压力而感到烦躁无比。他想要醒来,但仿佛被什么压住了似的,深海里巨大的海藻缠绕住了他。那些烦人的东西遮住了海域的上方,使他从上无法看到什么。水压在耳边咕咚作响,无数藤蔓从黑暗中伸出枝干来。 人鱼固有的暴戾天性在他的血管中咆哮。塞缪尔不断辗转,偶尔鱼尾筋挛似的暴起,甩出一道竖立的水箭。 青年似乎无法感受到他的烦躁。他被隔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一个偏执的病患。 “你会好起来的,”克里斯轻声说,“你会好起来,我的爱...” 他轻声自语,又来回用一些难以理解的爱称称呼对方。回答我,原谅我,忘掉这一切吧。将它们抛之脑后,我们就可以不再痛苦...你不想当我的小熊,小狗,我的人鱼和我的珍宝吗? 我爱你,亲爱的,我爱你。克里斯抱着人鱼起伏的上身,后者呼吸急促,胸口喘息。他有毒的爱像是蔓藤,温柔又剧毒地缠绕住了塞缪尔的尾巴。他难以动弹,日益虚弱,呼吸短暂地起伏,鱼尾软绵绵地往一侧垂下。 克里斯给他的镇定剂计量开始越来越多了。青年似乎恐惧着他的彻底醒来,他在这种事情上太过懦弱了。别离开我,我的爱,别离开我。他品尝着那些晚上,他在水牢里听着上方传来的鞭打声,人鱼的怒吼传来,还有痛苦的咆哮和挣扎。 原谅我,我的爱,原谅我...可是你怎么才会原谅我?当你醒来,你一定会离开。克里斯意识到他无法接受可能发生的一切。他像个做错了事情又不敢承担责任的孩子。 那种感情排山倒海向他袭来,像一场未曾预估到的海难。克里斯能计划一切;他能查出是什么导致了他大哥的骤然死亡,也能查出手下的叛徒,哪怕是他曾经最亲密的人。各方的势力带着面具,在舞池中旋转。他善于跳舞,优雅的手势与精美的扇子交相呼应,宫廷鞋点在地上,灵巧地转身,那些面具冰冷地贴在他的颈后。 空洞的眼眶在那些假面具后被发现,仿佛一具具苍白的人像。那些塑像破碎了,从中间裂出蜘蛛网一样的裂纹。大理石碎在地上,他从小长大的家宅被暴力地闯入,破残的家具堆在大厅里。长子的骤然死亡之后,紧接着是父亲失败的投资。他从遥远的炎热殖民地被召回,重新成为一个被唾弃的卡特家族的成员。 一只利箭横亘在他的颈前。爱神将那只箭刺进他的前胸,克里斯用一手抓住它,进行最后苦苦的抵抗。他是个商人,本来应该手拿秤杆。将自己的心剜出来放上去之后,秤杆的另外一侧又应该放上什么东西? 现在,青年终于绝望地意识到,秤的另一端放什么都没有用。只有人鱼的整个重量才能填满那里,其他无论是什么都不行。 ---- --- 克里斯:勿扰,已黑化 (其实克里斯一直都不是好人吧。。。) 没想到终于写强制爱了,但是居然是克里斯强制塞缪尔。。。 “他的眼睛很绿” 哈哈,克里斯,想知道还有什么很绿吗,就是你...你绿之前的你自己(咳咳,其实就是自己绿自己) 戴手套的手,差点写成戴口罩的手...
第159章 第一百零二章节 诅咒 “说好的不是这样的,克里斯。我们之前说好的不是这样的!” 门被一人愤怒地闯进来,青年跟在他的后面。克里斯关上门,那人转身过来,满脸怒容,但能看得见怒火之下的另外一种情绪。他像是被告知了一件无法接受的事,像一个孩童一样害怕起来。 克里斯试图安抚他,往前走了一步,将手举起来。后者立刻往后退,瞪着他,喘着粗气。 “你把他们都杀了!整整二十三个上议员的贵族...还有贝洛爵士本人...”罗杰胸口起伏,说话激动,“我们之前的约定不是这样的,我们之前说好的可不是这样的...卡特!” 他怒火中烧,但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以免被其他人听到。他们现在在一间妓院里,这里是单独的一厢包间。为了保护两人的行踪不被暴露,这个地方是最好的见面地点。 “我真的很抱歉,罗杰,”克里斯说,“但你要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糟糕,你知道..." 他显然在极力安抚对方。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显然罗杰丝毫没有心情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以为我还会留在这里听你胡扯吗?”罗杰说。他压低了声音,但更显得恶狠狠的。“我们之前达成了协议,卡特。我帮助你,让我们的人占有一部分的下议院席位...你应该去说服贝洛爵士,而不是,而不是... ...!” 他说不下去了,脸色煞白。克里斯没有说话,片刻后,他冷不丁道:“你该不会以为贝洛爵士会友好地让这一切发生吧,罗杰?” 罗杰的喉结滑动了下去,但没有回答。他像是想说什么来反驳,但其实知道对方说的是对的。 “那你也应该只对付贝洛爵士一人,”罗杰半晌后说,“威胁他,贿赂他,随便做什么...卡特!这难道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情绪激动起来。 ”你把这一切都搞砸了!”罗杰恶狠狠地说。“我们本来有光明的前程,光明的...光明的前程!” “嘿,嘿。”克里斯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我能达到什么吗?二十三个贵族,二十三个上议院的位置,现在空了出来,想想看,朋友,想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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